我家的餐厅在经营了两年多后,生意做不下去了,它曾有过一段属于它辉煌的时刻,但是那么短暂,我们还没品味出它的甜美,就走向了下坡。我当时还小,不关心也不明白这是为什么,我只是记得零星地听到妈妈提起过,那时候有很多赊账,尤其是有一些小“官员”总爱来喝小酒。我也会好奇的问问,为什么不把赊的账要回来呀,妈妈也只是叹息到“哪有那么容易。我一个女人家是没那本事的,你爸爸脸皮又薄,又不爱和那些人打交道,总归是不了了之了”。不过说到底,因为父母的勤劳吃苦,这第一家店还是赚了些积蓄的。
我七岁多的时候终于上了一年级,因为多上了小半年学前班,我比班里的其他多数孩子都要大半岁左右。由于我是老家户口,在市里上小学的时候本来是要交跨区费的,还是父母请学校的副校长吃了一顿饭,送了点小礼后,才免了我的跨区费。所以,这件事让父母重视起了户口的问题。在打拼的期间,他们一直在打听迁户口的事,但是迁户口好像特别难,一直没能办下来。
后来,父母又辗转换了个地段开了一家小店,这家小店大概也开了一年多,最终以赔钱告终。开第二家小店的时候,我已经上二年级下学期了,那时候我们住的地方离小店近,离小学和幼儿园都远,奶奶也早就回老家了,所以我就成了“小家长”负责接上幼儿园的弟弟,然后一起回家。我们有的时候坐公交,有的时候就一路玩一路走回家。我挺喜欢接我弟的,因为我可以和他一起在幼儿园多玩会儿滑滑梯、蹦蹦床,我们上的同一所幼儿园,它是当时市里较好好的幼儿园之一,所以里面有好多好玩的。对了,幼儿园的伙食还不错,因为妈妈总是说我上幼儿园没吃亏,因为吃的多,早就把交的伙食费吃回来了,说着说着,老妈总是一脸有点得意的表情,我听了总会默默地想,这不就是遗传嘛。所以我从小就是吃货,也总比同龄人胖那么一丢丢,按现在的话说叫“微胖”。
第二家餐厅里有我的童年快乐时光,也有我难以忘怀的心理阴影。
新换了地段并没有转运,餐厅经营的过程中遇到了重重困难。那时候,我家的小店还带着卖早餐,爸妈真的是天没亮就起床,凌晨了才打烊,每天就睡4个多小时。而作为孩子的我自然还不懂得收敛脾气,偶尔会发点小脾气,也会把不高兴摆在脸上,所以我可能撞到枪口了,我会被骂,也会被打。然而,越小也是越无畏,刚开始的时候我还会通过摔门、大声哭闹来表达我的愤怒和抗议,他们因此就评定我“性格怪的很;脾气不好”等等,这种评价直到我成年后偶尔还会被拿出来使用。通常就是你顶回了他们的话,把他们惹毛了,就会气呼呼地瞪着眼睛说“你从小就脾气怪的很”说完转过头不看你,我有时候也会觉得他们这样多像个小孩呀,又好气又好笑。
中国人常常信奉“棍棒底下出孝子;严师出高徒”,没有接受过良好教育的人,没有从父母那里或者别的地方学会宽容的人成为父母后,他们会把这句话奉为真理。因为这是从古流传下来的,怎么会错呢?这是不需要辩证地看待,不需要思考,而且短期内会快速收获表面效度的方法—得到一个“听话”的好孩子。
很不幸,我的爸妈恰恰就是那类父母吧。为了教育我,使我改掉坏脾气,他们可以随时训斥你,严重一些可以打你,如果这还不够,那还可以“威胁”你。“你再不听话就把你送回老家!”这句话成了我的魔障,它让幼小的我过早就体会到阴郁的感受。虽然是在自己家里吃饭,我却要压低自己的身体,降低我的存在感,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因为菜掉桌上,吃相不雅等等问题迎来训斥。自此,我开始往一个“乖孩子”转变。
虽然我变成了一个“乖孩子”,但爸妈的笑容也并没有因此而增加,因为第二家餐厅还是开不下去了。这个时候,我姑父打来电话,说是可以通过疏通关系,帮我们全家弄到他们那儿的户口。
我的姑姑,很多年前嫁到了我们所在城市下的一个小镇,我的姑父是个河南人,他们在小镇上种蘑菇。我觉得父母那个年代的婚姻很是随便,姑姑怎么会嫁那么远,又为什么会嫁给我姑父,从父母口中了解到的情况来看,我爷爷奶奶对女婿的要求还真是低,似乎只要有人能娶他们的女儿,他们的责任就完成了。姑姑和奶奶一样,也是个不爱说的人,她也是随了大流,没有什么要求就把自己嫁了。我姑父爱抽烟,又爱吹牛,还特别喜欢和别人争论,甚至会和我这个小孩争论。我们开第一家餐厅的时候,姑姑全家(包括我的一个表哥和一个表弟)也到市里来过一次,我对姑姑、姑父、表哥表弟并没有觉得很亲近。
面对一筹莫展的生意和越来越大的城市生活压力,父母思考再三,给了姑父两万多块钱去帮我们办户口,然后我们全家就搬到了小镇。搬家那天,租了一辆大卡车和一辆小卡车,它们装了我们开餐厅积累下的全部家当,餐桌、餐椅、杯、盘、碟子等等,车行驶了近两个小时,才到了我们重新生活的地方----清水镇。
搬到小镇半年多后,我们的户口终于办下来了,是属于没有土地也没有宅基地的农村户口,但是妈妈很郑重地把它和家里的存折放到了一起。当天晚上,我看到他们脸上难得的笑容。
我们从四川来到西北的城市,又从城市搬到了扎根的小镇,这一路的搬迁,我没有感受到颠沛流离,我只知道有父母在的地方就是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