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那颗已经破碎的玻璃心和这对晶莹绿泪滴,都收在我这里了。
我见证了这对绿泪滴的诞生,和这颗心被捡到并破碎的过程。
小乔是用空的绿色啤酒瓶打碎了,在厚底部选取了两小块剔透玻璃,慢慢磨成泪滴型的。
五月,小乔停掉了发广告的工作,一心交给了媚儿,一意备考公务员。休息时间就磨玻璃。那时的小乔,我们笑着说他,走路都带风的,吃饭睡觉都微笑着的,就磨着玻璃,都哼着《星语心愿》的歌。
媚儿对小乔考公务员也是充满信心,因为,小乔在媚儿眼里是最优秀的,媚儿又是小乔的动力。
媚儿在鲜花廊快活地忙碌着,娇艳的脸蛋比鲜花更美丽。
美好的时光总过得很快。
六月中间,我和媚儿回学校参加了毕业典礼领了毕业证,唐蓉进了亲戚开的会计事务所,何墨莲嫁给了小邵,跟小邵去了印尼,小邵家原来是印尼橡胶园主。各人都进入了各自新的生活状态。
集团通知的购物中心实习,是安排在六月底结束。那时再实习一周,就要去培训中心了。
剩下的那一周,我把观察到的购物中心的客流销售数据情况,结合毕业论文,正写着后来被说成是浮躁品行,有投机取巧之嫌的实习报告《调整实体经营思维方式谋求实体经济生路》。
那天,那天的情形至今仍历历在目。
那天是一早就显得格外闷热的黄梅天,让人心绪烦乱。我住家里了,洗着全家人的衣服,连着几天没有太阳晒,衣服都有味道了。特别是还上着初中的弟弟的汗衫,要用白醋单独泡了再用洗衣粉洗,洗完一件一件地都挂着,干不透。弟弟嚷嚷着说没衣服换,早晨耽误了上课,我又被母亲骂。接着,母亲又布置我,晚上要与谁谁家二姨介绍的某某见一面,务必应付一下。
媚儿没来上班。
问了媚儿师傅,她师傅说媚儿可能病了,是媚儿妈妈打电话给人力资源部新员工中心请的假转告她的,要请一周呢。媚儿师傅很生气,她的鲜花廊这一年因为有实习生,就没有用零时工,下个月我们结束实习,零时工才会来,就是这最后一周,鲜花廊人手不够。
我跟我师傅请示,我两边兼工,哪边忙就在哪里。
躲花架后给媚儿打了好几个电话,媚儿都没接,微信过去:“媚儿你怎么了?”过一会儿看一下,过一会儿又看一下,也还没有回复。小乔信息来了:“薇薇,媚儿在上班吗?”
“媚儿今天没来,她妈给她请假了。”
“媚儿不接电话不回微信。”
“我这里也是。”
“媚儿怎么了?”
“小乔你别急,我觉得不会是媚儿病了,或出了什么意外,如果那样的话,媚儿妈会和集团说的,人力资源部也会告诉媚儿师傅的。我估计是她家有什么事。我现在接打电话不方便,晚上下班我去她家看看,有消息立即告诉你。”
小乔第一次与媚儿失联,可以感觉得到他的情绪与天气一样烦闷。
其实我已经有了不好的感觉。那就是个会有坏事发生的天气。
如果不是没什么坏事,媚儿自己和师傅请个假就是,为什么要她妈妈绕那么大一圈子呢?
我的担心是对的,因为我了解媚儿,媚儿妈,以及她们之间的相处模式,媚儿从没有自己做主过事,更何况是她的终身大事。
好不容易等到下班,小乔已经一个电话接一个电话地打来,他想要媚儿家地址,自己去看看媚儿到底怎么了。我一再地安慰小乔,保证一下班就去。之前我已与这边相亲对象打了个招呼,要晚到半小时。反正我只是母亲的提线木偶,母亲没相中那人,我就不算得罪。
小乔怎么能冒然去媚儿家呢?如果正是媚儿妈得知媚儿与小乔相恋的事,媚儿不上班,失联,正说明媚儿妈不可能接受媚儿与小乔的恋情。
我先去了媚儿家。摁她家门铃,没人应。
再赶到相亲场地。我心不在焉,只喝了杯水,就急急地告辞早早地散了。
那些场景我还是记得那么清楚,那个闷热的感觉都还很真切。这一年多,我尽量不去想,不提,并不是忘了,相反,细节,情绪越来越糟糕的心理体验都记得很清晰。
还有,设身处地地站在媚儿和小乔的角度,一场美好开局的爱情喜剧,女主角突然被拉走了,剩下男主角慌乱不知所措地独自站在舞台中间,各种担心揣度,焦急不安,那有多不好受的样子,我好像还能看到。
我又去了媚儿家。已是亮灯时分,媚儿家还是黑灯瞎火的。媚儿家也属老式小区,楼与楼之间比较狭窄,矮树杂草多,我支着电瓶车在楼下等了一会儿,被蚊子咬的心烦意乱的。发微信给小乔:“小乔你别担心,我在媚儿家这里,她一家都没在家。或者也许可能就是媚儿老家有事,他们一起回媚儿老家去了。媚儿老家在另外一个市。”
雨又一大滴一大滴地砸了下来,电瓶车后备箱的雨披还没来得及拿,衣服就被打湿了。就像心里的失落,没有任何抵挡的力量,扑头盖脸地被砸了个透。
我能想象得到,媚儿这一次是在怎样地反抗她的妈妈。如果媚儿是顺从的,那么媚儿和她妈就会和解了,媚儿就会还和往常一样地上班。媚儿连假装顺从她妈妈都没做。
媚儿是被宠爱着的没错,但被以爱的名义,将媚儿当成父母的私人物品了,媚儿的所有都是媚儿父母在外界的脸面,媚儿长得好看,媚儿的听话,媚儿是大学生,媚儿都没有了自我,这不悲哀吗?
那个时刻,我还在幻想着,媚儿只要争取了,爱她的父母兴许会让步,就和大多数做父母的一样,在子女婚姻问题上都拗不过子女,这不好像是现实中的事实吗?可我还是低估了媚儿妈态度强硬的程度,又高估了她的价值观。我还悲愤地看到,爱也会吃人的。
不能怪媚儿的,因为媚儿虽然是成年人,但她长这么大,还真没有多少反抗她母亲的意识和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