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虽说有些情绪，但回到军中后，已经把所有情绪压下，立刻把长孙无忌喊来。他看着长孙无忌，一副惋惜的样子，说道：“辅机啊，朕对不住你。”
辅机，是长孙无忌的表字。
长孙无忌闻言，心头忽然生出不妙的预感。因为他怎么都想不明白，李世民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一开口就说对不住他。
长孙无忌却是一个合格的臣子，他立刻道：“陛下，雷霆雨露俱是君恩，更何况臣受陛下的大恩，蒙陛下的提携，才有臣今日。这世间，只有臣未报答陛下知遇之恩的，未有陛下亏欠臣，对不住臣的。”
说出这一番话，长孙无忌都觉得自己真是太厉害了，一张嘴舌灿生花，把他自己描述得那是极好的，完全是忠臣的典范。
李世民听到长孙无忌的话，道：“辅机，你是当真的。”
“是！”
长孙无忌郑重回答。
李世民脸上舒展出一丝的笑容，他感慨道：“辅机早年便追随我，不愧是朕最信任的心腹，不愧是朕的左膀右臂啊！”
长孙无忌自得道：“陛下谬赞。”
李世民道：“先前朕前往和杜启谈判，杜启同意了释放侯君集和俘虏的所有大唐士兵，但杜启提出了条件。”
长孙无忌忽然道：“什么条件？”
这一刻的长孙无忌，内心不妙的预感更是浓郁。先前李世民忽然说对不住他，当时长孙无忌的内心，还没有什么想法，因为没有琢磨透彻。眼下李世民又说了条件，长孙无忌即便是再怎么傻，那也明白过来。
肯定和杜启有关。
李世民道：“杜启的第一个条件，是让辅机你，立刻前往杜启的营地外向杜启道歉。且，要跪下来向杜启道歉。第二个条件，是让长孙冲作为人质，到西域换回侯君集。杜启会释放所有的唐军士兵，但侯君集会留下。等长孙冲到西域，就会释放侯君集。”
轰！！
长孙无忌懵了。
他脑子里面，一瞬间都被李世民的消息震得一片空白。因为长孙无忌怎么都没有想到，最终会是这样的一个消息。
他要去道歉。
尤其要跪下来道歉。
长孙冲那更是他的嫡长子，却要到西域作为人质。
长孙无忌回过神的瞬间，本能的就想拒绝，因为他也要脸面的。可长孙无忌一看到李世民满脸希冀的神情，又想到自己刚才说的话，顿时那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他无论如何，都说不出拒绝的话。
他刚刚，说雷霆雨露俱是君恩。
他刚刚，说自己亏欠李世民。
在这一前提下，如果现在拒绝李世民的话，岂不是打自己的脸，岂不是告诉李世民，他是阿谀奉承之辈，是故意吹捧李世民的。
李世民盯着长孙无忌，道：“无忌，怎么样，有难度吗？”
“没有，没有的。”
长孙无忌讪讪回答，他自己夸下的海口，即便是难也得咬牙走下去。一旦他现在拒绝，那么在李世民心中的地位，也就受到影响。
李世民听到长孙无忌的话，赞叹道：“辅机啊，这次朕亏待了你。这一次的事情，朕对不住你。唉，苦了你，为了大唐付出良多。”
长孙无忌已经答应了，自然也就不多说什么，只能掷地有声道：“陛下，为了大唐，臣牺牲个人荣辱，那不算是什么。大唐，是陛下的大唐，也是臣的大唐，所以臣愿意前往的。陛下，臣这就去杜启的营地，向杜启道歉。”
李世民道：“去吧。”
长孙无忌站起身，背脊有些佝偻的离开了。
李世民望着长孙无忌离去的背影，心中叹息，但却又松了一口气。这一战解决了那么大唐接下来，便要快速发展，至少李世民的内心深处，是不曾放弃西域四州之地的。
李世民将来，他必定要再回来。
讨回今日的一切。
长孙无忌更换一身衣衫，骑着马，带着一队士兵很快来到杜启的营地外面。这个时候，天色已经有些晚了，抵近傍晚时分。
夕阳西下，金灿灿的阳光，把周边渲染得一片金红。
整个天际都金灿灿的。
长孙无忌抵达后，安排人上前去通报。杜启得到长孙无忌来的消息，来到营地门口，他看着一副死人脸的长孙无忌，笑吟吟道：“哟，这不是咱们大唐的国舅爷长孙无忌么？”
“哎呀，说起来国舅爷屡屡对付我，却是屡屡失败。”
“实在是可惜。”
“听闻这一次陛下攻打我西域四州，也是国舅爷谋划的。国舅爷真是厉害啊，要对付谁就对付谁。可惜的是，机关算尽太聪明，反倒是把自己搭了进去，使得自己深陷其中。”
杜启的话语中，带着浓浓的嘲讽，是直接打长孙无忌的脸。
长孙无忌听得面颊抽搐。
国舅爷！
这是对他的嘲讽和打趣。
长孙无忌道：“杜启，你这一次准备充分，所以陛下最终不曾攻打西域。但你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等到大唐真正的稳定下来，真正巩固了实力。终有一日，陛下会率军杀来的。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陛下是大有为之主，雄才伟略，不会放过西域的。”
杜启笑道：“长孙无忌，我先到肃州，然后到西域伊州四州来。这时间，应该不长吧。短短时间内，我覆灭西突厥大军，遥控吐蕃，且我自身的实力，有带甲之士十余万。”
“再给我数年的时间，你认为我会惧怕大唐？”
“大唐的确是地大物博，的确根基雄厚。可正因为大唐地大物博，人心复杂，所以陛下要掌控大唐，要把所有力量拧在一起，至少短时间内，陛下不可能完成的。”
“陛下执掌的大唐在发展，而我执掌的西域四州也在发展。”
杜启说道“等到下一步，我打通西域之地，再继续往西扩张，甚至往南夺取一部分天竺的区域。等我拿下更多的疆土，实力进一步增强后，陛下要对付我，更不可能。”
长孙无忌的神情，阴沉下来。
杜启的话有道理。
不过长孙无忌也不是会被轻易动摇心神的，他表情肃然道：“杜启，即便如此，可大唐的实力，一定会更强的。大唐的发展，一定会更加迅速。”
顿了顿，长孙无忌自信道：“你如今只有西域四州之地，不觉得有什么，但是随着你的疆土扩大，内斗一定会出现的。甚至于，会有人不服从你。杜启，你的一切才刚开始，你把一切想得太简单了。”
杜启道：“这些事情，不劳烦国舅爷操心。国舅爷，你来我这里，该不会是就为了说这些吧，来，来，跪下来道歉吧。”
长孙无忌昂着头，死死的盯着杜启。
眼神中有着愤怒。
眼神中有着杀意。
他长孙无忌跪天跪地跪父母，以及跪皇帝，可从未向其他任何人下跪过。眼前的人是杜启，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而已。
如今他却要向杜启下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