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知与金简熟捻的对话让凤临江疑惑,林附离开后,凤临江问道:“你同他认识?”
安知不理会凤临江狐疑地眼神,直截了当地朝凤临江举起两人相扣的手,说道:“父亲,儿子有了意中人。”
凤临江也未理会安知,只是同阿娅说道:“他是你仇人的儿子。”
这事儿谁都知道,只是没人敢当面提。安知心中一冷,凉风刮过,树叶沙沙,他精神紧张地凝视阿娅。
“他不是谁的儿子。他是我的心上人。”
阿娅斩钉截铁地回答。
安知嘴唇蠕动,竟高兴的说不出话,冰山一样的脸上居然露出了得意地表情,朝凤临江抬抬下巴,连对面是他老子都忘了。
凤临江叹了一口气。眼前的一对恋人让他想起了妻子,明艳的女人永远停留在她最好的年华,而他却要以狼狈的姿态死去。
“族里可说过了?”他问。族中可不会轻易同意此事。
“未曾。”安知应到,“过两日便去。”
凤临江点点头,挥退下不晓,淡然地说道:“那就先去见见你母亲吧。”
阿娅深深地看了一眼不晓,轻轻点头示意,后者同样如此。好似旧愿未消的冷漠,又像和解后的无言。
墓园荒草地,唯有一处干干净净。
凤临江轻道一声:“跪下。”
安知拉着阿娅,两人面容肃穆,稳稳跪下,认认真真地磕了头。
凤临江叫着妻子闺名,眼含柔情:“儿子带着儿媳来看你了。”
安知又结结实实地磕了个头,红晕染上眼眶。
凤临江又絮絮叨叨了许多。没有杂草的墓沿边长出两三朵嫩黄的野花,听风细语,摇摇晃晃,似是女子在轻笑。
“见过了就走吧。”凤临江挥挥手,父子俩许久未这样心平气和地交谈过。离开时,凤临江突然叫住阿娅,面色肃然。
“林姑娘,我对不起你。”
阿娅脚步一顿,怔在原地,拼命不让自己回头。对凤临江来说,他害得阿娅双亲惨死,兄弟自决,他是一个恶人、仇人,对阿娅来说也是如此。可就是恰好,她爱上了仇人的儿子,她不想让这份感情变得束手束脚,所以一直刻意避开。
阿娅无言,慌张地拉着安知离开,在他母亲的墓前做出这样的举动,确实略带不敬,可她无法,她连如何回答都不知道。
幸好安知没有在意。
……
“我来过安家。”阿娅仔细打量这座古朴的高门大院,“只是之前没来得及仔细看。”
安知眸色一暗,转移话题:“安家世代为商,只是到我爷爷那辈就开始没落。没了继承人,二房三房都不顶用。”
“那你……”阿娅欲言又止。
安知捏捏她的手心:“走吧,先说了再决定。”这架势像极了情侣见家长,不同意就私奔。
族中果然反对,最为激烈的就是安家二爷。小老头年纪大了嘴巴却利索,一句话三个问题,从家族到家产,把娶了阿娅的会产生的弊端全部列举出来。
安知揉揉脑袋,无奈地看向阿娅,眼中带着歉意。
他道:“既然如此,那族长之位便交给小叔来吧。”
“这……不好吧……”安家二爷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虽然推拒,可脸上明眼可见的欣喜之色骗不了人,“这可是大哥传下来的,一代传一代,可是上了祠堂的。”
安二爷搓搓手,既兴奋又为难,他只当安知会交出一部分权力,却没想到连组长之位都不要了。
“没什么不行的,既然族长不能随心所欲,那我便不当了。”安知一脸理所当然,“况且二爷爷您不是早就想要这个位置了吗?是您说的,这个位置,小叔坐会更好。”
安家三爷闻言嗤笑,他是庶出,没有争夺族长份,只在一旁看着安二爷吃瘪,别提多有意思。
安家二爷脸上尴尬,明知安知在怼他,可族长之位太过诱人,让他不得不笑脸相迎,生怕安知反悔。
“快去见见你爷爷吧,你与他最亲,快将这份喜事告知他。”
安知温和的点头,拉起阿娅穿过人群,跟随安家二爷前往祠堂。
是你这份喜事吧!阿娅吐吐舌头,暗自吐槽。
祠堂坐北朝南,青石砌成,屋顶单檐悬山,由石板接成。入室庄严肃穆,香火缭绕,入眼牌位数座,其中便有安家大爷的名字,供奉的都是各代族长或是有出息的男丁。
二人跪下,点上香火,祠前宣誓。
安二爷找来族谱,翻到一页,迫不及待地递到安知面前。
安知面无表情,安二爷见他的样子心中有些打鼓,安知的模样像极了他的大哥,而如今这场景,就像是在大哥的眼皮子逼迫他的孙子让位。
安二爷心虚地看了一眼安知祖父的牌位。安知从容地接过族谱,翻了翻,阿娅凑过脑袋,看到了凤临江的名字。
“安临江”三字醒目惹眼,只因这名字被划了一笔,并在另一侧标下了“卒”字。
安临江这人早就死了。
做下标记的是安知的祖父,安临江的父亲,安家的前族长,不知道他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在多方的催促下,亲手“赐死”儿子。
怪不得他又那么顽固,非要将族长的位置传给安知。因为安知,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孤家寡人,母亲早亡,父亲被逐,祖父故去,无牵无挂。
如今,作为族长的安知,又要亲手在族谱上划去祖父坚持护下的位置,一时难以下笔,也是情有可原。
“安知呐……”安二爷小声催促,闻讯赶来的族人都在看着,几位族中长者也将赶到,若他们过来,可不好改了。
安知轻笑一声,提笔沾墨,阿娅拉住他:“你可想清楚了。其实不是非要如此。”
安二爷没见过安知笑,这一勾唇,到把他看愣了,愈发心虚,连阿娅出言阻止都不敢回嘴。
“可这是最简单的方法。”安知轻轻晃荡手臂,示意阿娅放开,随后笔墨从容,改掉了族谱。
长老赶到时,一切皆成定局。
长老只是墨守成规,并不是看中哪个族长,事既已成定局,也只能摇头叹气:“安知,你同你祖父一样固执。放心,你是前族长,同样能入祠堂。”
安知漠然点头,对这群老得不能在老的老家伙没有亲近可言,客气道:“那就麻烦各位长老了。”
安知小叔莫名其妙得了个族长,直到办起庆宴还懵懵懂懂。
庆宴上喝得醉醺醺,一边恭喜安知一边贺喜自己,安知一座冰山也被酒气熏得快化掉。
安小叔醉眼迷离,看着安知感叹:“当初小小一个,只会抱着大伯撒娇,连伺候的下人也不要,如今竟找了媳妇要成家……”
旁人劝道:“这都喝醉了,竟说胡话。”
安小叔越说越来劲。阿娅听的有趣,开口问道:“伺候的下人都没有,连无一都不曾在吗?”
“无一?无一是谁?哦~你说那个木头小子啊!”安小叔大着舌头,“听说是大伯赏的,当初安知大病,只有他一人坚持守着,是个忠心的。”
阿娅奇怪,又问:“为何是听说?”
旁边有人插嘴:“因为我们都不知道呀!突然出现的人,只有安知和大爷认识,安知烧糊涂了,大爷如今又去了,我们也说不出个大概所以然来。”
阿娅猛然看向安知。
她突然有了一个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