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闷的箱子呆久了使人头昏脑胀,剧烈的颠簸让阿娅的身体不是很舒服,甚至有些头疼。
“别走!”
阿娅忍着头痛,飞快的坐起,被刺眼的光搅和着睁不开眼睛,伸出手紧紧地抓住那个转身要走的人的衣袖……金丝纹,凤羽样,是他!
“你去哪?我又去哪?哥哥在哪?你们都不要我了吗?”
阿娅现在情绪很激动,七天的压抑担忧像只鹰隼一样盘旋在脑海,闭上眼是家中的熊熊烈火,凶手与凤临江相似的眼睛,睁开眼又是孤独与寂寞,还有对自己的无用的愤慨与自责。
孙渐清在一旁慌道:“林姑娘,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我们得赶快离开京城,不能再耽误了。”
阿娅方才注意到旁边有人,眼睛适应了光线,看清了人。
“是你。对啊,我早该想到你和我哥认识……你是大理寺的官,我哥……我哥怎么样了!”
孙渐清见阿娅这张与林附相似的脸,又想到狱中那个苍白无力的少年,以及他身上溃烂的伤口和血痕,支支吾吾回答不出,实在没办法骗人。
凤安知抢过话语权,心中对孙渐清此人越发的不信任。不是不信他的人,是不信他能护好阿娅。
“阿娅,你哥的能力你清楚,他没事的,找了人带你离开京城,他处理好这边的事就会去找你。”凤安知随即给了孙渐清一个警告的眼神,示意他接下去不要乱说话。
阿娅半信半疑,心里想着,难道平安扣还没来得及送出去?不过没事就好。
她道:“那你们要送我去哪?我知道现在京中不安全……我不会闹的,但你们得告诉我要去哪?你们需要多久?我不想离开太远,我怕我哥找不到我……”
凤安知语气温柔的就像在哄小孩睡觉,道:“不会很久……你听凤哥的,千万小心!”天下之大莫非王土,若有一天还是被找到了,凤哥依然会来救你,只是……你自己要小心啊。
不安的看了一眼孙渐清。
凤安知道:“走吧!”
车马驶出十几里,滚动的车轮渐渐淡出了视野,仿佛走进了排排不见痕迹的迷雾中,消失踪影。
凤府花灯还挂着,阁楼…船只…小鸟…兔子…各式各型的玩意儿,连亮都没有亮起,就将被主人家丢弃,再无用武之地。
凤临江取下一只麻雀样的花灯,点上烛火,不过并没什么用,再美的光,都会在普照的阳光下黯淡。
凤安知伸手接过花灯,雀儿形态似要展翅高飞,体内烛火虽小,却燃犀着灿灿光辉。
“安知。”凤临江平和的喊着自已儿子的名字,这是件熟悉又陌生的事情。
凤安知小心的放下灯笼,确保它能站稳,再姿态得体且恭敬的立在凤临江面前。
“父亲。”
“父亲这是想大义灭亲吗?”
门外重兵把守,府内安静肃穆,好不容易燃起的烛火又将被熄灭,凤安知心如寒冰,面似霜花,冷漠而决绝。
就在刚才,凤临江……他的父亲告诉他,怎么做也没用,嘉瑞帝给的期限,只有七天,这七天不是用来找人的,而是想给林附一个效忠的机会。
“那个小姑娘只要在京城,便一定能找到,即便要离开京城,关口处也已备好了人,等着她的自投罗网。”凤临江也很喜欢这种茶,闻香浓郁,入口清香,品味甘甜。
“我多大,你多大,在我眼皮子底下玩调虎离山。那什么大理寺丞查案查的这么明显,好巧不巧今日又出现在天牢,最后还来找你……我的傻儿子,你真可真厉害……”
“这么想来,那晚在你身旁的丫鬟可能就是林姑娘了。呵呵……也不错,能藏这么久,让我猜猜你都把人藏哪了。是不是安家?你京城没什么朋友,只有无一可以信任,你为安家家主,我又不受待见……”
“闭嘴!”凤安知恨道,“你既然都知道,为何不早去禀报,你装什么!你瞒什么!你究竟是为了什么?”
凤安知的样子已经不能再维持儒雅端正,他已全身发凉,身形摇晃,凤临江每说一句都像是一把斧头劈下,伤口被剖开,血流成河。
他做了什么?亲手把阿娅交给那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还信誓旦旦的让她相信他,他撒了那么多谎到头来自己也是被骗的那个……
“那个林公子不肯说实话。”凤临江悠悠道,看着精神崩塌的儿子微微摒蹙眉梢剑眉星目,眼神肃杀,真像一个醉卧沙场的将军。“那就由你来说。”
“安知,你很聪明,和那个女孩呆了这么多月,应该能发现什么……你告诉爹,那个女孩有什么异于常人的地方。”
凤临江就像在诱哄孩子,打一顿再给个甜枣,只可惜他没那么了解他儿子。
“我不知道。”凤安知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冠,他也才二十岁,却心性极佳,恢复能力极强,调节能力极快。
凤临江惊讶的再次大量了他一番,突然笑了起来。
先是低低的笑,声音从喉咙里溢出一点两点后,再朗声大笑,捧腹大笑。
凤临江不像会大笑的人,更不适合笑,笑容出现在他的脸上就像强行挤出来的一样,一样难看,纵然他此时笑的真情实意。
“我的好儿子!哈哈哈……走吧,你不知道,那我们就亲自去看看。”
凤安知心下一震,极力镇定道:“看什么?”
凤临江推门而去,不回答,转而吩咐把守的士兵:“把公子带上,千万不能让他跑了。”
凤安知心想:我有什么好跑的。
他只祈求阿娅没被抓住,已经安全逃离了。
然而并没有。
他用心待了四个月的女孩,满面脏污,发丝凌乱,衣服还穿着那日进宫时乔装打扮的丫鬟服,被人反绑着双手,强硬的带到自己面前,孙大人不见踪影,怕是凶多吉少。
这处关口四面群山环绕,是各域各国各省进京的唯一大道,群山密林葱郁,中间一处却黄沙漫漫,尘土飞扬,把守在此的有三万重兵,常年在此训练,熟知地形,他们落在这里——插翅难逃。
这种奇异的现象对于常年驻扎在此地的士兵而言,已经习以为常,对于经过关口的队伍来说,也只是匆匆而过,可对于阿娅来说,确实是噩梦了。
这一整周,都是噩梦。
“咳咳……咳咳……”
阿娅非常不习惯这样的环境,让她觉得自己的肺和支气管变得非常不健康。飞扬的沙土冲满脸,还迷了眼睛,整个人狼狈不堪,还被绑着不能动弹,藏了这么久,终于还是被捉住了。
“你们放开她!”
声音可以说很熟悉了,阿娅抬头,三个时辰前还在耀眼的光芒下看到这张脸,现在就在温柔的月光中再次相见,还看到了一颗挂在那人挺秀鼻梁上的晶莹露珠。
阿娅露出苦笑。
“凤哥……”
你怎么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