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芒他们所处高地,能将战场的情况一览而尽,他们的军队死伤惨重,而东嘉那边未折一人。
百米外是万具傀儡,再远些就是东嘉军队范围。
贺芒看了一圈,却没找到夏侯元帅的身影,亦或是尸体。
“金先生,没有看到元帅的……”他说着顿了一下,眼中有莫大的悲伤,可他又不愿去猜测元帅大人的吉凶,只能任由标点磨去他颤抖的声音。
“贺将军别担心,元帅大人英勇善战,不会轻易倒下的!”周围有两三人,都是贺芒的部下,同贺芒一样,从小兵闯到头领的位置。
也都受过夏侯元帅的恩惠,面对血淋淋的场面,他们脑中皆浮现出不好的想法,随之否定,并且互相宽慰。
“说的对,元帅一定没事,贺将军还是留神战场上的动静吧……”
“对对对……”
可说着说着,却莫名其妙的安静下来,显然这些话连他们自己都说服不了。
金简出神似的望向几百米的对面骑马上阵,准备大杀四方扬名立威的嘉瑞帝。并不像其他人一样开导贺芒同时安慰自己,他不在乎这些人的死活,包括那位元帅大人。
他的目标只有一个。
对面东嘉军中,嘉瑞皇帝横眉而对,这支目光尽入眼底,他抬了抬下巴,不紧不慢地问道:
“那人是谁?”
手下人赶紧骑马上前,眯着眼睛眺望一二,看清楚了皇帝陛下所指的人,飞快地回话。
“回陛下,臣等不知此人身份,他在前几次的战役中并未露过面。但在初战中,傀儡兵被俘,似乎是他在背后出谋划策。”
“出谋划策?不过是二流法子,走的旁门左道,侥幸得胜罢了。”李华年轻抚坐下宝马红棕色的皮毛,傲睨自若,嗤笑着投给金简他们一个轻慢的眼神。
“真本事假本事,要先过了我的傀儡兵才行。”
“陛下英明。”手下忙不迭地拍下一个马屁,可心中远不似他表现的那样。
手下叫卫良,入军三十年,打过大大小小上百场仗,和北域的夏侯元帅是老相识,老对手。
卫良心情糟糕。他想不通曾经英明神武的嘉瑞会何会变成如今这副妄自尊大的样子。
多年的经验告诉他,无论这个计谋有多烂,无论那人是否侥幸,能俘虏傀儡兵并将找出其中的操控师,就已经是需要高度警惕的对象了。
卫良除了夸赞,最终什么也没说,引马往后退了两步,回到原来的位置。
李华年露出微笑,毫不客气地将卫良的夸赞收下,可过了一会儿,脸色又渐渐下沉。
那个阴森森的男人让他胸闷烦躁,而且有一股熟悉感,对于第一次见到的人,这是很奇怪的,除非他们在哪里见过,而他忘了。这个发现让李华年感到不爽。
“金先生!那些傀儡兵不动了!”
最先有人注意到时,贺芒他们已经在原地立了半个时辰,雨过天晴,天空露出一方堂亮光明,七彩的半桥高高悬挂,他们像是兀然闯进仙境的迷途者,惊慌喜悦交杂。
傀儡们掰断了最后一人的头颅,那时候这些表情呆滞的淳朴乡民们还未停止行动,并有组织的开始搜寻。贺芒他们即便心中万分担忧,也不敢离开安全距离。
毕竟那些平民打扮的傀儡们,虽然身体羸弱不堪一击,却有死而复生的能力,会反复的攻击,还会同心协力的弄死他们。
幸运的是,这半个时辰内,万名傀儡的行动范围并未扩大,再加上傀儡杀起人来脸盲,分不清自家和他家,所以东嘉那边也不敢轻举妄动。
一切都如金先生所言。
贺芒偏过头,看着男人苍白贫弱的侧颜,眼睛放光,全身心都透露着崇拜之情,若不是此刻骑着马,他定是抱着金简的大腿蹭来蹭去。
“真的不动了!”
“怎么会这样,会不会是东嘉为了引诱我们的陷阱?”
联盟中的兵将开始有了波动,大部分人都是松了一口气,而有的却是更加警慎。
“不是陷阱。”
“贺将军为什么这么肯定?”
很快就有人提出了疑问,贺芒很想反驳,因为金先生预料到了,那定然是东嘉军也始料不及的意外。但他头脑太过简单,猜不到缘由也不能替金先生解释。
“因为,因为……还是让金先生来说吧!”贺芒前一秒还在心里替金简舌战群雄,下一秒就把金简当成盾牌推到人前。
金简头顶直下三条黑线,想不明白自己怎么会觉得贺芒同他以前很像,光是智商就差了十万八千里远。
如果他是在平地,贺芒就是在地底。
如果他是在山丘,贺芒还是在地底。
所幸并不是所有的将领都同贺芒一样不肯用脑子思考。很快就有人知道了原因。
“初战时我军绑下千人傀儡做俘虏,其中还有一名操控师被抓住,金先生审问了两日,从他口中套出了不少话。”
说话的是一位年纪偏大的老将军,西蜀人,平日里和蔼可亲,营里吉祥物一般的存在。而这样的人,却是血腥味最重的一个,因为他度过了西蜀最混乱的时代,并且活了下来。
即使冷淡如金简,也对此人尊重有加。尽管平日里看不出来就是了。
“是这样的。”金简点点头,终于愿意开口,逃出嘴的声音让在场的几位将领下意识的皱了眉头,反应过来后自个儿把自个儿吓坏了,祈求没被金简发现。
“金先生不怕那人说谎吗?”
“说谎?”还没等金简说什么,就有人替他嘲讽回去,“哪里敢?”
贺芒嘴角泛起恶意的笑,不知道回忆起了什么,身上鸡皮疙瘩一粒一粒爆起,而有的人则是面呈土色,不愿回忆。
这其中,只有南朝的将领莫名其妙,左看看右看看,既好奇又要保持矜持,嘴唇蠕动两下,最终还是没有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此刻突然想念呆在营帐里没来的令王殿下,如果有他在,啥事儿都能问出来。
金简从怀中拿出一只破旧的陶埙,这种古老的乐器,常为猎者诱捕猎物所用,而他这只,是从那个已经神志不清的操控者身上得到的。
这只陶埙当真没有奇特的地方,椭圆形物件呈土黄色,只有最基础的六孔造型,吹出的调子还有些不协调,做工太过劣质,许是哪个摊子上淘的便宜货。
所以这样的地摊货是怎么做到可以操控傀儡的呢?
金简拿到陶埙后又折了回去,与当时还算清醒的操控者进行了深入探讨,然后舍弃了又哭又笑变得神经的操控者,带着恍然大悟的表情回帐摆弄新鲜玩意儿去了。
反正,吹就完事儿了呗……
这样想着,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将陶埙送到了嘴边。
与此同时,东嘉这边终于察觉到了异样。
“不对劲,傀儡怎么回事!怎么停下了?”李华年察觉到了傀儡的行为,惊慌之后立马冷静下来。
“傀儡不受控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