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最难看懂的,乃是人心。拥有洞察人心的直觉,就有改变乱世的力量。
烈烈寒风起,惨惨飞云浮。
凌晨时分,一阵刺骨的寒风散去了何忘身上的酒意,随即猛地醒来。
映入眼帘的,是满地破碎的酒具,和晕伏在桌上的崔倾菡。
何忘急忙叫道:“菡儿,菡儿。”
崔倾菡娇哼一声,缓缓睁开双眼,先是查探身子,确定无损,便欣喜道:“忘,我们没死!”
何忘关切道:“对,三清保佑,我们没死!”
崔倾菡脸上闪过一丝羞意,开口道:“忘,我感觉全身发软,内力提不上来,你呢?”
何忘扶起崔倾菡,说道:“我们所中的,是一种专门封印内力的奇毒,名曰‘七转瘴气散’,说好解也好解,说不好解也不好解。”
崔倾菡道:“甚么意思?”
何忘道:“此毒并不致死,但要解开它,却是极为麻烦。能对付它的,只有中毒者自己。”“要解开此毒,最需要的,就是时间。内力深厚者,配合一些草药,三个月可解;内力微薄者,少则半年,多则三五年,才可彻底恢复内力。”
崔倾菡道:“天下竟有如此难缠的毒物,真是无奇不有。”
何忘道:“我最诧异的,不是这毒有多厉害,而是范师兄竟然能拥有此毒,这令我百思不得其解。”
“你的范师兄,这般阴险狡诈,真不是甚么好东西。”
两人相互搀扶着,一问一答,出了茅屋,看到屋外景象,均是吃了一惊。
茅屋门前,范轩的尸体斜躺,双目狰然,血已流干;而更远处,李闲的“尸体”,静静跪在草垛中央!
何、崔对视一眼,慌忙朝着尸体赶去。范轩的尸体冰冷无比,其人死得不能再死。
而李闲的“尸体”,脉搏、心跳皆在,正常体温,却是紧闭双眼,无论如何摇晃、叫喊,始终无法醒来,好似一个活死人。
何忘探视着地上的“尸体”,说道:“他还没死!”
“先把他带到屋中!”
……
何忘把着李闲的脉搏,眉头紧锁,霞思天想。
崔倾菡急道:“忘,他怎么样啊?”
何忘一叹,说道:“小道长体内有两道炽热的真气,相持相衡之下,脏腑负荷,心脉逆行,因此久久无法醒来。”
“而且,令我惊奇的是,其中一道真气,竟是我从小练到大的‘开阳真气’。”
崔倾菡思索道:“‘开阳秘典’是少阳派的镇派绝学,从不外传,莫非在你我昏迷之后,对范轩和摇光下手的人,是你少阳派的人?”
“范轩是华阳真人的高徒,在门中地位可是不低,谁这么大胆,竟敢对他下手?”
“还有,范轩为甚么会对我们下毒?莫非我们身上,有他图谋的物什?”
话说李闲手中的黑刀,百拙千丑,论外形还不如一些农家小户的砍柴短刀。任是两人心思如何慎密,也未曾注意到黑刀已经遗失,更不会将其与那削铁如泥的泣鬼刀联想到一起。
何忘道:“没有证据,你所说的,都是妄加揣测。”
在何忘心中,少阳派一直是神圣、庄严的存在,真相没有浮出之前,他是不愿意相信这会是少阳派的人做的,于是又道:“兴许是铁血魔教人士偷学了少阳绝学,为了甚么‘铁血令’,杀了范师兄和小道长,诬陷我少阳派罢?”
崔倾菡暗暗吐槽,白了他一眼,说道:“事实胜于雄辩。”
何忘低头不语,崔倾菡深知他素来仁义,也不纠缠,话锋一转,说道:“摇光兄身中两股真气,那我就用内力将其逼出来,一问不就甚么都知道啦?”
何忘惊道:“不可!”
“为啥呀。”
“且不说你身中奇毒,并无多少内力,就算是有,也只会加重小道长的伤势。小道长似乎练有一门大不寻常的养气功夫,运功路线与当今武学大不相同,他的经脉似是逆行,又似破损,不能以常理待之!”
崔倾菡冰雪聪明,听得此言,思虑万千,心中暗道:“血色玄武之后,人人皆言,朝廷头号通缉犯李闲功力尽失,成了废人;可不过短短两年,他竟然再次东山再起,难怪,难怪!原来是练了一样独门功夫!”
何忘道:“当今武林,能救小道长的,只有一人。”
崔倾菡接道:“‘见利忘医’孙万春!”
“不错。”
崔倾菡道:“‘见利忘医’孙万春与我无量派有怨,掌门人向来关注他的行踪。我下山之时,听我师傅说,有人在天山浴火峰下见过孙万春,似是为采一株天地奇珍。”
何忘喜道:“太好啦!事不宜迟,菡儿,我们这就动身,前去天山浴火峰!”
崔倾菡顾虑道:“如今西域地界,龙蛇混杂,且不说吐蕃人、回鹘人连年乱战,单单是碧随魔宫、雷音门,就可轻易将你我这等内力大失的人置于死地!”
何忘坚决道:“情与义值千金;刀山去地狱去;有何憾为知心;牺牲有何憾!天山,我是去定了!”“我担心的是,我们拿不出甚么值钱的东西,孙神医不愿出手相救!”
崔倾菡道:“这倒不必担心。摇光道长曾在景和山上学艺,和孙万春交情极好,只要你能找他的人,孙万春定会相救。”
何忘道:“好!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为了小道长,哪怕一路上刀山火海,我也要走它一遭!”
崔倾菡怔怔看着眼前大义凛然的男子,热血沸腾,重重点了点头。
何忘仿似变了个人,霸道起来,一把搂住崔倾菡,低语道:“菡儿……我就是拼了这条小命,也要护你周全。”
崔倾菡柔情似水,心中暗道:“有这样一个男人陪着我,就算死了,也是值了。”
两人匆匆收拾包裹,歇息一天,拼凑起一块大板,拖着李闲,向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