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念卿执了素伞穿过荷花池上的小径,来到了池中的亭子上。她抬头看一眼亭子里的男人,转身将伞立在柱子边。
“你是爹爹新找的先生?”她坐下看着对面那人问道。
“是。”那人将埋在书里的抬了起来,对着她微微一笑,那笑仿若是阳春里的暖风,让人不禁觉得心里一暖。
“爹爹这次倒是奇怪了,怎么不找那些喜欢吹胡子,瞪眼睛的严肃老先生了?”安念卿双手住着下巴,眼睛上上下下的打量着对面的人。这人定是有过人之处,不然怎么会入了她爹爹的法眼。
那人没接话,只是把手里的书放下,起身给她倒了杯茶。轻轻地送到了她的面前,继而又坐下。
安念卿低头看了一眼那茶,茶汤很是清亮,有淡淡的香味往她的口鼻里钻就像是在催促她快把茶喝掉一样。她对着茶杯眨了眨眼睛,放下一只手去端起茶杯仰头一饮而尽。入口时那香味在口中蔓延久久不肯散去。
对面的人倒是被她这个举动给逗笑了。也许是为了维护儒雅的形象,倒是没有笑出声。但是这无疑是让她觉得很是尴尬的,现在想想确实毫无大家闺秀的姿态所在。
她由着先前的尴尬最后转成了现在的羞愤,气鼓鼓地盯着那人。那人察觉到了她的目光,也很是尴尬与不自在。
亭外的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偶尔有风路过将阵阵池中荷花的吹得左右摇摆。那姿态着实让人忍不住怜惜。
“我叫温漫筠。”温漫筠开口打破了快陷入死寂的尴尬。
“温漫筠?”安念卿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眼里是满是激动,“你是温漫筠!你你……”
温漫筠被她的反应吓了一跳,虽然他长得也是相貌堂堂,风流倜傥走在街上也是会让人不由侧目多看几眼的。但是也不至于这般模样吧。
由现在安念卿的种种来看他这个先生当的会很不好过,之前还听老师说过这人已经不知道气走了多人先生了。看来这安大人的银子不好赚啊。
“对啊。”温漫筠不由得皱了皱回道。
“抱歉,刚才失态了。我有听伯伯说过你,但是云隐书院是不可以女子入内的也就没见过你。”安念卿嘴里说着抱歉,起身给他倒了茶。
“嗯?安先生是怎么说的?”温漫筠笑眯眯的问道。眼里多了些许的玩味,他倒是好奇那个老家伙是如何在别人面前说他的。
“他说你虽然有时候不正经但是是他最得意的学生。老是在家里念叨,哥哥们也老是被他用你来比下去了。可以说你已经是我们家小辈里的公敌了。”安念卿说罢还对他瘪了瘪嘴,有些嫌弃的意味在里面。
温漫筠听后不由得一怔,这安先生也真是的。虽然是间接满足了他的虚荣心但是这算是给他暗搓搓的拉了仇恨啊。
“所以……”安念卿顿了顿,站起身来一把抓住温漫筠的领子恶狠狠地接着道,“别以为我会好好的跟着你学东西,你优秀得让人感觉高攀不起!”
对的,只要尝过嫉妒的滋味都会变得丑陋。
也许是吧,分明就是自己无能懦弱,当有一个优秀得让人只能仰望的人出现的时候。做的不是相互借鉴,欣赏,而是诋毁,讽刺。殊不知对别人的种种只能将自己的心胸狭隘,一次次的暴露在他人面前。
“不是……”温漫筠才开口说了儿两个字,安念卿就起身拿起伞就外走。一步步的消失在雨幕里。那模样似是再也不想多听他一言,多看他一眼。
他在亭里站了好一会儿,思忖良久也始终找不到他到底是做了何事让安念卿如此这般。
难道真的是他太优秀,让她嫉妒了?若真是这样那他是该庆幸还是坏自己太优秀了呢。事实证明太优秀也是烦恼很多的。
安念卿回到了家,就把伞扔出去老远。还好巧不巧的砸中了她老爹最喜欢的青花,她从门在探出头朝里左右看着。也真是奇怪竟然没有一个人在里面,这下子倒是好了。既然没人看见那她就安全了,到时候问起来来个打死不认。若是不行就只好跟祖宗们待几天咯。
想到于此她心安理得的转了身刚想往自己院子里走的时候。一个人挡在了她面前,视线从下往上移。她爹的那张臭着的脸映入了她的眼帘,不由得往后就是一退。退的太猛一下子撞到了后脑勺,听那“砰”的一声定时撞疼了。手迅速地伸去揉着后脑勺。
“怎么回来了?新先生怎么样?”安子敬问道。
“你为什么要找温漫筠?”她昂着头问道。
“怎么了?”安子敬皱了皱眉问道。
“不怎么,就是喜欢他给我当先生。”安念卿竟一时找不到理由也只能搪塞过去。
“不喜欢?!哪个先生是你喜欢的!什么都要照着你喜欢的来才可以吗?”安子敬本来脾气就是出了名的不好。如今听到这个理由自然是气不打一处来,若仅仅是打碎了那个青花,安念卿又不说这些话。说不定他还不会这么生气。
“我……”安念卿开了口,但是又被安子敬打断了。
“还要顶嘴!去祠堂罚跪。三天不许吃饭!”说罢就甩袖子走人。
安子敬身后的管家站出来对着安念卿做出了请的姿势,那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虽然是不服气但是也不得不跟着管家是去了祠堂。
光线很暗,安念卿跪在蒲团上,双手朝上管家用戒尺狠狠地抽打着手心。抽完之后就离开了,把门重重地关了上。
管家走后,她倒是悠闲地在里面翻找着东西。因为调皮所以她早就是这里的常客,以前无聊怕了。她就在里面藏了些玩的东西,这样一来倒也是平添了些乐趣。
夜慢慢将天边的赤色吞噬,霸道地占领了辽阔的苍穹。星子就像是夜的随从也陆陆续续地蹿上了夜空。
温漫筠推开了房门,昏黄的烛光将不太宽敞的屋子填满。灯下的妇人见他回来,起身笑盈盈地迎了上去。
“安家的小姐可对你满意?”她问温漫筠道。
“恐怕……不太满意。”温漫筠扶着那妇人回到了凳子上坐下。
他这话让他娘顿时有些激动了,抓着他的手问道:“你可是惹了人家小姐不高兴了?人家安大人帮了我们家这么大的忙,你怎么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看着他的眼里满满都是责怪。
“不是的。娘,您听我说,安小姐是怕我没有其他先生学识渊博。所以您别担心了。这个啊,您要对您儿子有信心才是。要是您都对我没信心那我还怎么让别人信服啊?”温漫筠拍了拍他娘的手背表示安心。
“那就好,那就好……”他娘喃喃地道。
原谅他第一次骗他娘,对于他来说他要的只是娘安心罢了。其他的他不在乎,就算是被他娘当作是不孝子也无妨。
“漫筠啊,明天你还要去给教安小姐学问吧?”他娘林婉突然问道。
“对啊。”温漫筠木讷地点了点头,他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这样问,但是会有原因的。他但也不问等着他娘说。
“那娘明天早早地做些包子你给她带去吧。”林婉很认真地看着他道。
“娘,不用了……”他开口说道一半。林婉脸上染上些许的怒色说道:“怎么不用?!安大人对我们有恩,本着就不知如何报答。现在他又让你给安小姐做先生,难道连表示心意都不能的吗?”
在林婉这般的说道下,他也只好闭了嘴。但是娘啊,恐怕人家安小姐不稀罕咱们这所谓的表示心意啊。
他回头看了看线篮子里的布料,又看到林婉手上几个还在冒血的针眼。把篮子拉到面前,重新穿线问道:“您这是……”
“给你做件新衣裳,你这袍子都穿了好久了。虽是不破但也是显旧得很了,若是让旁人看到安家的先生穿着如此旧的衣裳,还不让人笑话。”林婉回道。
她倒是为她的儿子考虑得很周全。
温漫筠笑了笑,说道:
“眼睛不好别老是晚上做针线活。其他人怎么看我不重要,您只要记着不论如何我都是您儿子就行了。你休息吧,这些我来做。”温漫筠,开始赶林婉去休息了。
林婉自然是拗不过他的,也只好听他的。他给林婉掖好了被角就吹了蜡烛把线篮子拿到了自己房里。
安念卿在祠堂里玩着玩着就睡着了,若不是那门闩老旧得开门时会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她现在定还在做着在街上瞎跑的美梦。
“醒了?我听说你把爹爹心爱的花瓶打碎了。我一猜他就会罚你跪祠堂和不能吃饭,我特意让李大娘给你留的鸡腿。给。”安念尔把门关上,从怀里掏出用纸包着的鸡腿递给安念卿道。
安念卿揉了揉眼睛,接过鸡腿,狼吞虎咽起来。看来关键时刻还是她这个弟弟最靠得住,还会管管她的死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