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即使没有一样的痛苦,也会有相似的经历,苦难痛苦的日子再坚持一下,日后,总有人告诉你,你不是孤军奋战。
顾先生真的是越来越依赖我了,就像今天早上,虽然是周日,但是为了避免昨天的尴尬,不到八点我就准备起床。
顾先生却耍赖一样抱着我的腰不放,头在我的肚子上拱啊拱的,说什么都不让我下床。真是让我哭笑不得。
又是正经上班的一周,每天早上都要被顾先生黏上一黏。
顾先生幼稚起来,简直……太可爱了!
这几天伤口愈合的很好,周末就可以拆线下床动一动了,脸上的伤口也已经愈合得差不多了,只是耳前到下骸处有一条拇指宽的红痕。
我问过美容科的医生,说是每个人体质不同疤痕恢复状况也不同,可以用些修复性的药膏,会变浅的。
我便从医生那里拿了些药,每天都给顾先生抹一抹。
顾先生对自己颜值不甚在乎,不喜欢我给他脸上抹东西。
问我:“难道我脸上留下印子了,你就不喜欢我了?”
这话说的,这小语气哀怨的,我憋着笑意,认真的告诉他,我就喜欢他的脸。
哈哈哈,那天他好久都没理我,傲娇的不行。却乖乖的让我给他抹药,真是太可爱了!
接下来就是康复训练阶段,只是伤口处还是时不时会有残肢痛。
我并不怕接下来的艰辛,只是心疼我的顾先生,不知道还要忍受多久这样的疼痛,更何况,这样的创伤,在湿热阴冷的天气里都会很难受……
而顾先生也确实像之前答应我的那样,什么情况都告诉我。
现在他越来越会跟我撒娇了,每次都一脸苦哈哈的说疼。
拆线后的顾先生变得忙了起来,每天上午打完点滴就要用拐杖走走路,一开始很不适应,摔跤也是常有的事,下午会去楼上的康健室做辅助训练,加强上身力量的训练。
晚上我会帮他适当的拍打残肢处,为了之后安放假肢做适应性的功能训练。
有时候疼的要吃缓释片来减缓……那段时间顾先生真的很累,他的身体素质很好,主要是病痛的折磨太难受。
我也还是一直上白班,晚上去陪他。
也有心情不好时候,感觉眼前都蒙了一层灰,头顶也是乌压压的一片,两个人也就互相迁就,舍不得传递坏情绪,依偎在一起什么也不说,很快就睡着了。
我很累的时候,顾先生还会给我按摩。虽然两个人都很辛苦,却也不觉得艰难。
四月底一连几天都阴阴沉沉的,不容易看到太阳,这样的天气会让顾先生更难受。
有时我会很着急,看着他额头的冷汗束手无策,他也只是故作坚强的微笑看我。看着他硬撑,是我最难过的日子。
五月的天气渐渐转好,不冷不热的季节总让人很舒服。
窗外还能传来鸟鸣的声音,那个周六的午后第一次推顾先生到以前常去的小园子。
住院楼里都是平滑的大理石板,还有方便上下楼的电梯,推顾先生下台阶的斜坡却是头一回。
所以……小心翼翼用力把顾先生往后拉,一个不注意……手就滑了。
我发誓,我绝对不是故意的,纯属经验不足。然后顾先生就这么……溜出去了……
我愣愣的看着他直直地冲出去,在马上要撞到垃圾桶的一瞬间优秀的将轮椅打了个急转,然后华丽丽的碰上草坪的边边……侧着倒在草坪里……
这一波操作,看的我真是心惊肉跳,提心吊胆,魂飞魄散……嗯……没词了。看着顾先生狼狈的倒在草坪上,我真是……不厚道的笑了。还笑出了声,还笑得很大声!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停都停不下来。最后直接捂着肚子蹲在地上笑,眼泪都要笑出来了!
顾先生笨拙的爬起来,单腿撑着把轮椅扶起来,借着轮椅的力站着,看我笑成这样有些恼:“赵青流!”他生气的喊我。
然而我并不能停下来,笑的气喘吁吁,还是很有礼貌的应他:“啊?”
他白了我一眼,自己坐上轮椅……走了……我赶紧装着正经的样子追上去,哎呀,又要哄他了。
“顾先生,你等等我呀!”追上去围着他展开攻势。
他不理我,保持他的傲娇。
“生气了?真生气啦?”我依旧厚着脸皮围着他打转。
他还想往前走,我一把抓住他的轮椅,转身就坐在他腿上了,抱着他的脖子,笑眯眯的看着他。
他不走了,见我盯着他,说什么也不看我,使劲往一旁扭着头。
“别生气啦。嗯?别生气。”两手扭过他的头,在他唇上啄了啄,冲他撒娇。
他终于绷不住了,故作严肃的问我:“还笑吗?”
我自然是配合的乖乖摇头:“不笑了,不笑了。”
“刚刚笑的这么欢?”
“哎呀,那……还不是顾先生刚刚……太好笑了!哈哈哈……”我又忍不住,他的脸肉眼可见的黑了黑。
他的大手放在我的腰上,作势要把我推下去,“下去下去!”很嫌弃的口吻。
我耍赖的使劲搂着他的脖子,下巴在他肩上扣的紧紧的,“不下不下!”
“哼!”顾先生很不满哼了声,就没再动作。
论耍赖,总是我赢的!啦啦啦!
我们又肩并肩坐在长椅上,不说话,就静静地看着对面树上的嫩叶随着风的频率一下一下的透着阳光,暖暖的打在草坪新生的小草上。
那般温柔的风,吹过顾先生的头发又抚上我的脸上,似清幽的歌一般,带着淡淡馨香。
随着时间的推移,空气从春天温柔的淡蓝色向着初夏的翠绿色转变。
天气也越来越热,树叶也不知不觉的绿了一层。
那个闷闷的微热的六月下旬,顾先生第一次尝试了他未来出行的重要工具。
听很多病人说过,夏天戴假肢有些难受,接受腔并不通气,容易给残肢末梢带来很多不好的因素。
所以夏天假肢的接受腔要天天擦,保持干净,避免感染。更何况顾先生刚开始戴假肢,并不适应。
第一周的时候残肢被磨的净是血痕,看的我心疼的不得了。
缠着他休息了两天才又接着练习的。
深绿色的八月,顾先生经过近两个月的锻炼已经可以舍弃他的小拐杖了。只是行动比较缓慢。
自从他熟悉了穿戴假肢的流程和用力方式,便出院回家了,所以我们见面的时间就只有周末两天。
周三,是除了周一之外最难熬的日子,两天没见到顾先生了,还有两天才能看见顾先生。
空气里湿热湿热的,大家都在期待一场畅快淋漓的大雨冲淡这闷热。
下午交班后准备下班,走到科室门口,就看见路旁有个熟悉的身影。
落日的余晖透过茂密的树叶斜斜的洒下来,洒在他金属质地的性感的右腿上,洒在他走过的每一个脚印上。
空气中还留着白日里的热度,没下过一场喧嚣的雨的傍晚依旧闷热。他就深一脚浅一脚的往我的方向走,明明满头大汗,眼神却格外耐心坚定。
他抬头见我愣在台阶上,便也停下脚步定定站着。这一幕竟如此熟悉,不经思考,脚步已经自觉的走向他。
他倾身将我抱住,头放在我的肩膀上,毫不客气的将重量放在我的身上,我享受着,这个在别人面前硬撑着坚持的傲娇男人,对我的依赖。
“可累死我了!”他在我耳旁委屈的抱怨着,温热的气息就这么擦着我的耳廓,痒痒的。
“你怎么来了?”看他这样子,觉得有些想笑,很是可爱。
“今天想走的远一点,到了公交车站,就想着,干脆来找你。”
“哦!原来不是特地来看我的!”假装生气,走到路边的长椅上坐下。
“是是是,怎么不是,不看你看谁!”他也颇为好笑的认真应我,慢慢往这边走来坐下。
我们总有这样的默契,开玩笑的生气也认认真真的哄,给足对方面子。
就像我现在,满足的不得了。
“那你在公车上有人让座吗?”
“当然!他们都抢着让我坐他们的位子,我也就不客气了。哈哈。”
顾先生说的坦荡又得意,真是不禁要笑话他,啧啧啧,看把他给厉害的。
“那以后跟你出门岂不是都有位子坐!不错不错!”我对于这样的情况也很是满意。
“有位子也是我坐,你还得站着的。”
“哎呀,我可以坐在顾先生的腿上啊,是不是。”
“不行不行,千万别,我怕你把我压坏了。”他马上万分惊恐的看我。
“顾明川!过分了哈!”嬉笑着打在他身上,瞪着眼睛吓唬他。
“哎呀,疼死了……”他抓住我的手,趁机倒在我身上。
被他头发掻的脸痒,笑着把他往一旁推,他却耍赖的一动不动,搞得我忍不住的笑,他便也咯咯咯的笑起来……
两人磨叽到太阳落山才起身去吃饭,晚上跟顾先生一起回了家,顾妈妈正在看电视。
见我俩一起回来,很是高兴,“要不是青流打电话来我都不知道你这么久不回来是去找她了,你这孩子真是闲也闲不住!让人担心死!”嗔怪的瞥了顾先生,倒也没有真的生气。
刚刚恢复的孩子,怎么能不心疼,这些天顾妈妈瘦了好多,不过,慢慢会好起来的!
见我们平安回来,她也放心了。说了会儿话,顾妈妈便准备休息了。
闷了一天的老天爷,终于在晚上爆发出来,噼啪的闪电和轰隆的雷,还有摇着窗的风雨。
比起屋外那一片热闹的吵闹,屋里就显得安静许多,我跟顾先生窝在他的小屋里,我给他擦他帅气的金属右腿,他闲闲地靠在床头看我给他擦他帅气的金属右腿……
都弄好了就扑到床上顾先生的怀里,离近了才发现他的头上有一层薄薄的冷汗。
“腿疼了?”我皱眉问他。
“嗯,有点疼,没关系。”故作轻松的语气,还是被微皱的眉头出卖了。
“疼怎么不告诉我!又硬撑!”赶紧烫了块毛巾,又跪坐在一旁,把他的右腿抬到我的腿上,给他热敷着。
“顾明川。”我认真的唤他,他也知道我这样子是有话说,并不打断,认真的看着我。
“我希望你多依赖我一些,我有时候真的挺感谢这次意外,这样你才能把你的脆弱展现给我看,而且,除了这种时候,其他地方我还是一样依赖你的!我喜欢你对我好,惯着我哄着我,也希望你能把我对你的好,对你的付出当做理所当然,好不好?这样我接受你的好,你的付出的时候才能也那样理所当然。顾明川就应该对赵青流好!所以赵青流也应该对顾明川好!是不是?”
“嗯!”看他重重的点头的可爱样子,不自觉的笑了起来。
他把我拉到怀里,下巴抵着我的头顶,“那你以后也不要逞强,我们都脆弱给彼此看,毫无保留的。”
“好!”我笑的更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