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公子,下雨了进屋子吧!”
秋雨“淅沥沥”的下着,刘义真站在门外仰望着漆黑的天空。
刘乞撑着油纸伞赶紧给刘义真批上了一件单襦。
一阵冷风吹过,刘义真打哆嗦了一下,将双手套进单襦的袖子里。
一场秋雨一场寒!
“崔先生呢?”
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刘义真紧了襦衫。
禾儿、啸之等人已经南下,整个将军府的仆从也遣散的差不多了,愿意南下的跟着护送的军将一起走了,不愿意南迁的也赏赐了不少金银。
长夜漫漫,对着刘乞这无趣之人实在是乏味,喊崔邵过来商议下事情也好打发打发时间。
“属下刚从西府那边过来,崔先生受了风寒,已早早休息了。”
刘乞将油纸伞靠在门外放好,抬头回复道。
现如今将军府空虚,而关中南迁诸事也到了关键之时,刘义真稍一提议,崔邵也不推辞就搬进了西府住了下来。
“请医师看过了么?”
刘义真吃惊的问道。
崔邵生病了?
什么时候的事情?
怎么没人给自己禀报?
不过刘义真略加思索便就释然了。
都是这几天劳累的!
刘仲在南方还没刚回来,其他人又不是很放心,内军这一大摊子事都压在他身一人上。
至于刘仲,打下手可以,还当不得顶梁柱。
“医师看过了,没什么大碍!”
刘乞将蜡烛心拨了一拨,房间里顿时亮了起来。
“崔先生言不能耽误二公子的要事,就一直压着不让下面人禀报!”
“哎!属下无能,不能替二公子和崔先生分忧!”
刘乞叹了口气,面露惭色。
“这几天陡然转冷,崔先生天天操劳到半夜,感了风寒也不意外。”
“赫连勃勃那边有什么动静么?”
刘义真摇了摇头,没有小丫头侍候,他感觉事事不顺心。
晚上闲来无事本想找崔邵聊聊的,结果他还生病了。
“据统万那边探子回报,勃勃暂无异动,不过夏军秋粮征收的差不多了,不出一月该有分晓!”
刘乞赶忙回答道,崔邵不在什么事都得他担着,也着实有点吃不消。
刘义真看了看刘乞没有说话,这就是他跟崔邵的区别,如果这个时候是崔邵,一定会告诉他赫连勃勃什么时候南下,而不是一个月内有分晓这样模棱两可的话。
如今朝廷的敕令已经下来,这代表着老刘同意了自己的计划。
王家兄弟几人已经带着陇西百姓南下,雍州主簿王智也去了陈仓。
雍北不敢有太大的动作,在夏军的眼皮子底下迁走百姓而不惊动他们,难度着实太大了。
并州刺史刘遵考最终是同意了毛修之夹击潼关的计划,当然这跟老刘背后的命令不无关系。
毛修之正在集结关中兵力,而毛德祖去了蒲阪,两边的计划联系都是由他来负责。
傅弘之也已经整军完毕,就等着京兆刘义真这边准备好以后全军出击了。
万事俱备!
只待刘义真一声令下了。
“嘀嗒……嘀嗒……嘀嗒……”
一阵风吹过,雨水飘落过来,顺着窗檐低了下来。
“刘乞,将窗户推上去吧,屋里闷!”
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心烦意乱。
“可……”
刘乞看了看刘义真,劝阻的话没说出来,走到窗边将木窗推了上去,用木竿顶住。
“二公子要不要再加件衣裳!”
感受着窗外的寒风,刘乞回头问刘义真。
“不用了!”
刘义真一只手撑在桌子上,抬头看了看窗外。
“刘乞你回去休息吧,这几天崔先生病了你也挺辛苦的!”
“回二公子,这都是属下该做的!”
伸手抹了抹吹到脸上的雨滴,刘乞笑着回道。
“当初京口大乱,要不是宋公,属下一家人怕是都死在那些妖道的刀下了!”
当初老北伐领兵在外,天师道余孽孙恩的女婿卢循趁机作乱,江州刺史何无忌战死,老刘的另一个对手刘毅只身败逃荒芜之地,建康大震!
后来老刘疾速回师,令四岁的刘义隆督镇京口,这才避免了京师沦陷的困境。
“去休息吧!”
刘义真挥了挥手,换了个姿势斜靠着。
“我这里自还有其他人,内军诸事还要你多多费心!”
“那……”
“属下就先行告退了!”
刘乞行了礼关上门,刘义真踱步走到了窗边。
数十万百姓的生死啊!
冷风一吹感觉人清醒了不少,刘义真终于知道自己烦心的根源了。
没有崔邵给自己出谋划策,隐约间有一股恐惧感慢慢袭来。
所有的事都因自己而起。
若是自己不动这个念头,不这么大费周章的去迁徙百姓,就算是赫连勃勃南下,他们真的不能好好活下去么?
再者说,如果自己坚持一下的话,老刘会不会往关中派遣援兵?
事到临头,刘义真陷入了自我怀疑之中。
匈奴、羯、氐、羌、鲜卑!
五胡乱华混战上百年了,多少英雄名将不屈抗击,可结果呢?
现在仅仅凭自己一己之力真的能改变一切么?
而关中几十万活生生的百姓,生死就在自己的决断之下。
刘义真烦躁的甩了甩衣袖,一个小物件飞了出来。
弯腰腰捡了起来,刘义真看了一下,不禁哑然而笑。
这是禾儿和啸之临走前从长安城寺庙里给自己求的平安符。
轻轻将上面的灰尘抚了去。
“二公子,奴婢在彭城等着你!”
小丫头圆溜溜的大眼睛仿佛就在眼前。
“二公子放心,我一定给小花花喂的胖胖的。”
啸之捏着小拳头跟自己道别的言语又萦绕耳间。
刘义真揉了揉湿润的眼睛,顿时感觉恢复了不少力气。
“二公子你终于醒了?天可怜见,太尉临走把你交给老夫,老夫差点有负所托。”
第一次见王修的场景还历历在目,那个五十多的老头不知道自己哭起来很难看么?
是啊!
沈田子、王镇恶的命运已经被自己改变;而王修那老头如今也活的好好的;刘乞、刘仲虽然照样谄媚,可大是大非上也不再给自己下绊子了。
傅弘之、毛修之,还有即将入关的朱龄石、朱超石、蒯恩等诸人,他们的命运一定也大大改变了。
既然自己来了,已经做了这么多事情了。
而自己并不是孤身一人,有那么多人陪伴自己左右。
那么!
继续做下去又有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