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世日今日在课堂之上便觉桃小别极其不对劲,她一直在朝他挤眉弄眼。起初寂世日以为这不过是桃小别一时玩乐心起的无端之行,然而后来又发现桃小别在神色不明地一直冲自己谄媚而笑,他心中顿时便升起一抹不好的预感,于是潦草结束课业后就想匆忙离去,哪知桃小别拖着洛安一路相随,竟是跟到了天宣阁外。
寂世日只得停下身形转过头去看着一脸鬼机灵的桃小别道:“你二人这般紧跟本神,莫不是前来讨债的?”他见一旁的洛安也是一副不明所以的神情又无奈地朝桃小别问道:“难道洛安殿下也是被你强行拉来的?”
桃小别就拍了拍洛安地肩膀朝寂世日道:“此事与洛安有关,必须将他拉来!”
寂世日与洛安对视一眼,又双双将目光四平八稳地落在了桃小别的脸上,就见桃小别又伸出另一只手拖住寂世日道:“师父,您反正也无所事事,不如与我们去山顶吹吹清风,说说某些前尘旧事呀!”
寂世日心中犹疑,脚步就本能地往后退去:“谁说为师无所事事?为师忙得很!为师不去!”
桃小别就朝他眨眨眼并露出一个神秘的微笑:“师父,您就跟我走吧,我保证你定然不会失望的!”
寂世日就扭过头去看着洛安,洛安只能朝他摊摊手,露出一个一无所知的神情,寂世日一时心中好奇之心大盛,微眯双眸朝前方挥了挥手道:“瞧你这神秘兮兮地模样,将为师心头的好奇虫都唤醒了,走走走,眼下谁说不去都不行了!”说完纵身一跃即向山顶飞去,又扭头丢下一句:“你二人跟着本神!”
如此,即便是一脸迷惑的洛安也不得不跟了上去,而桃小别像是生怕他跑了,竟一直抓着他的手腕,洛安瞄了一眼那只挂在自己手腕上的小手也并未多言,只是微不可察地轻轻叹息了一声。
须臾间三人就落在了天芒山的峰顶,寂世日负手立于和煦的阳光下,朝桃小别露出了一抹促狭地笑意:“山顶到了,你这个丫头到底要作甚?”
桃小别放开洛安地手腕笔直地朝寂世日跪了下去:“别儿有一事相求,请师父成全!”
寂世日和洛安皆是极为惊诧,寂世日一边手忙脚乱地要扶起桃小别,一边嗔怪地说道:“为师素来最是讨厌这些繁文缛节,你这蹿天猴般的性子,何时也甘愿跪来跪去了?起来起来!”
哪知桃小别干脆死死地抱住寂世日的一条大腿:“师父今日若是不答应别儿,别儿就在此处跪成一块石头!”
寂世日震惊地歪着头细细打量着跪在身前的桃小别:“你这丫头是要耍赖吗?”
桃小别干脆地点点头:“对!别儿今日就赖上师父了!师父若是不肯成全别儿,别儿就一直赖着您!”
寂世日哭笑不得地看着她:“你起码得让为师知道你要赖我什么吧?不然为师连如何成全你都是不知啊……”说到此处他正好看到站在一旁踧踖不安的洛安,只见他紧盯着跪在地上的桃小别,想伸手去扶她起来又觉不妥,不扶又像不忍心看着她就那般跪着,藏在他眼中的关切之情简直是呼之欲出,立刻就被寂世日瞧得清清楚楚。
寂世日顿时像恍然大悟般朗声一阵大笑,然后弯腰冲桃小别道:“丫头,你是不是想叫为师给你做媒,向天帝和求离上神讲明你二人之间的情愫啊?”说完他的目光带着笑意来来回回在洛安与桃小别的身上逡巡,顿时将二人闹了个大红脸。
桃小别干脆霍然起身,叉腰朝寂世日不满地道:“师父,您在胡说什么呢!您看洛安殿下都被您揶揄得说不出话来了!”
寂世日狐疑地瞧瞧桃小别又瞧瞧洛安,口中笃定地道:“你二人之间当真无事发生?”
桃小别与洛安便同声共气地答道:“我二人只是朋友!”
“噢,朋友!”寂世日拖长了声音淡淡地道:“果然是心有灵犀的好朋友啊!”
见洛安有些不自在地垂下了眼帘,桃小别便跺跺脚朝寂世日大声说道:“师父,我的脸皮厚可任凭您随意嘲笑,不过您还是放过洛安吧,他要是不理我了我就只能寻您的麻烦了!”
寂世日忍俊不禁地朝桃小别道:“你莫要忙着安抚洛安殿下,还是赶紧给为师说说,你到底要为师成全你何事?”
桃小别懒得理会寂世日话中的揶揄之意,反而极其郑重地朝他道:“师父,求您告诉洛安殿下,他的母妃当年到底发生了何事,他为何就变成了一个没有娘亲疼爱之人?”
桃小别的问题不但让寂世日始料未及,即便是洛安也满脸的震惊,竟不知她会公然违抗天帝禁令,就这般直白地向八神之一的寂世日提出了超出常理的请求。
寂世日更是惊诧之极,没想到数千年前的陈年旧事会被这些小辈记在心上,而且竟这般直言不讳的问了出来。他自然知道此事早已被天帝禁言,为了他几人之言不被旁人听去而徒增烦恼,他毫不迟疑地抬掌在头顶抹了一个半圆,一个半透明的结界顷刻建成,将寂世日、桃小别和洛安三人覆盖其间,以保他们的言谈不会外泄分毫。
此时的洛安早已回过神来,他抬头看了看那片隐隐发光的结界,对寂世日的谨慎小心甚为感激,不用桃小别向他使眼色他便躬身朝寂世日作了个揖:“母妃之事从小便是洛安的心事,奈何父君一心相瞒,洛安这些年只好自己打听,机缘巧合下洛安曾与桃小别说起过此事,没想到她竟一直放在心间。今日她既已向上神开了口,洛安也恳请上神将实情相告,成全洛安对我母妃的一片思念之情。”
洛安话音刚落桃小别就巴巴地拉住寂世日的一只胳膊胡乱摇晃着:“师父,别儿已经答应洛安要为他寻找到真相,您就帮帮我们,为我们解惑吧!别儿求求您了,求求您了!”说完顺势又要跪下,寂世日眼明手快地拦住了她,没好气地朝她道:“我的徒儿应是铁骨铮铮,怎能说跪就跪!”
桃小别就扑闪着那对无辜的眼睛朝他道:“跪师父难道还不应该吗?”
寂世日挑起嘴角一笑:“也对!徒儿跪师父天经地义!”说完朝面前杂草丛生的泥地一指又道:“那你跪着吧,你跪得越久为师越有可能向你们道出实情!”
桃小别与洛安对视一眼,两人眼中都是难以置信的惊诧,就见桃小别瘪着嘴朝寂世日道:“师父,您怎么这样啊!别儿还以为这世间除了我的爹爹和娘亲就属您最是疼我呢,原来您待别儿之心也不过如此啊!”
寂世日一听桃小别提到了求离上神,便朝她挑眉道:“此事你爹爹也知道实情,你为何不去问他?”
桃小别就道:“自然是问过的,但我爹爹说此事一直让他深觉不快,他实在不愿旧事重提,所以才叫我来问您,还说您有着天神中难得一见的洒脱性子,定会将此事尽数相告。”
寂世日一听瞪大了眼睛道:“如此说来,你爹爹是将这个烫手的山芋丢给为师了?”
桃小别便又开始摇晃寂世日的胳膊:“哎呀,师父!您就行行好,就当给我们讲个故事嘛!我爹爹一听我问起此事眼底就涌上了一抹悲色,别儿实在不忍心再逼问他。但您不一样,您总是大而化之,四六不着调的,想来这天地间也找不到一件能让您忧心伤怀之事……”洛安一听桃小别之言越来越出格立刻用胳膊撞了撞她,桃小别心知不妙也顿时住了嘴,朝皱眉看向自己的寂世日一阵讪笑:“师父不要皱眉,别儿不会说话,别儿明明是在夸您,您得自己领悟啊!”
寂世日“啪”地一声将手中的折扇拍到掌中,忿忿地质问桃小别:“你这也叫夸人?”见桃小别冲自己真诚地眨巴着眼睛,寂世日不禁扶额叹息道:“有时候本神觉得你聪慧异常,但有些时候你又实在是蠢得让本神想要哀叹!”
桃小别噘着嘴委屈地看着寂世日,虽明知他是在责骂自己也不敢出言顶撞,一双亮晶晶的眼中荡漾着祈求和憋屈,直叫寂世日半点怒气也发不出来。
最后寂世日遥望远天感叹道:“此事求离上神实难开口,毕竟……”
“毕竟什么?”桃小别和洛安异口同声的问道。
寂世日就摇了摇头道:“旁的你们也莫要打听了,不过关于凌妃娘娘之事,本神倒是可以向你们讲述一二。”
洛安见桃小别的眼中有一丝疑惑之色,便轻声告诉她:“凌妃娘娘就是我的母妃。”
桃小别一听立刻雀跃地道:“太好了,师父!您快讲您快讲,不过不要只说一二啦,要讲就十成十的讲完啊!”
寂世日就伸出一个指头点了点她的额头,口中没好气地道:“你啊你,尽给为师找麻烦!”说完垂下眼眸沉思了半晌,像是完全陷入了那片久远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