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在天芒山外,东湖的一个传讯小厮恭敬地候了很久才见到巡视经过的无回子。原来昨日东湖龙王原本想用流芒箭羽传讯给奕瑜,却被八神设下的结界挡在了山外,今日便只得遣来了一名传讯小厮。
无回子并未让那名传讯小厮入内,而是摊手朝他一伸:“多事之秋,旁人慎入天芒山,你就将所传羽箭交给本仙,本仙自会送呈三公主。”
传讯小厮不敢多加纠缠,急忙交出一枚闪耀着幽蓝华光的箭羽,毕恭毕敬地交到无回子手中:“有劳上仙。”
无回子收好箭羽,一刻都未耽搁地来到了德馨居,却正巧看到昭辰正在同奕瑜讲话:“奕瑜,这段时日里你每日一心苦修,也该让自己松快松快了,不如……咱们去找珩景、桃小别、还有洛安殿下寻寻乐子?”
奕瑜全然不为所动:“要去你去,本公主如今不想玩乐,只求早日进阶。”
“奕瑜,你到底是怎么了,为何要这般苛求自己?”
“为何?”奕瑜冷哼一声:“为了自保!我可不想像澄黛和妖王那般死得莫名其妙!难道你还不明白吗,修为浅薄便只能任人鱼肉!”
昭辰皱着眉难以置信地道:“难道……你还是一心认为澄黛和妖王的死都与桃小别有关?你为何就不能信我,桃小别再顽劣,求离上神再护短,也不可能会干下这般有违仙神法则之事!”
奕瑜淡淡地看了昭辰一眼,冷冷地说道:“若有一天你的修为可与求离上神比肩,你便能够了解那种睥睨众生,天下苍生皆在你掌中的至高无上之感,到那时,恐怕旁人于你来说都是蝼蚁,只有你自身以及你在乎的人才拥有被善待的资格。”
奕瑜之言让昭辰暗自心惊:“奕瑜,你万不可陷入这般执念当中,当心魔心渐生啊!”
奕瑜转过身正准备反驳,突然看到不知何时静静站在二人身后的无回子,立刻屈膝行了一礼:“上仙!”
昭辰也急忙转身见礼,还瞪大了他那双桃花眼仔细去瞧无回子的神色,像是想从他的神情间猜度出方才他二人所言到底被听去了几分。
而无回子面色平静地道:“因整个天芒山被八神所设结界所护,万事万物皆不得入,因此东湖龙王特遣来使为三公主送来了一支传讯箭羽。”说完他摊开掌心,散发着幽蓝华光的传讯箭羽便在他手中浮而不动。
奕瑜赶忙伸手一晃,那支箭羽立刻飘到她的掌心,她收掌将箭羽隐没才朝无回子道:“多谢上仙。”
无回子朝她点了点头,未再多言半句,转身便消失无踪。
昭辰看着无回子消失的方向犹疑地道:“也不知我们方才所言被这位上仙听去了多少……”
可此时的奕瑜已无心再与他讨论这些,匆匆展开掌心让箭羽闪现,然后一拍入额,东湖龙王将广的声音便在她脑海中清晰地响起。奕瑜垂眸仔细听着那段话音的回响,突然双目大张,一脸的惊诧莫名。
昭辰一见奕瑜的神色立刻问道:“可是东湖有事发生?”
奕瑜愣怔了片刻才朝他投过来一抹浅笑:“无事,我父王不过就是同我说些家长里短罢了。”说完不待昭辰回话便转身朝自己的寝房走去:“我今日修习有些乏了,先回屋了。”
昭辰看着奕瑜的背影就讷讷地道:“怎么说走就走了呢……”说完也只得甩了甩袖笼,百无聊赖地踱着步子走开了。
片刻之后,奕瑜的屋门被悄悄地拉开了一条门缝,只见她站在屋内透过那条一指见宽的门缝小心地往外瞧着,直到确定昭辰已经离去,并且屋外再无他人之时,她才匆匆拉开屋门走了出来。
此时的天芒山已被浓重的暮色所包裹,让奕瑜匆忙而去的身形显得那般不真切。
而在洛安的屋中,为了便于看书早已点亮了烛火,他正捏着一本简牍看得心无旁骛。正在此时,一阵轻轻的扣门声响起,让洛安不得不放下简牍出声相问:“是谁?”
然而屋外并无回答,但扣门声又持续的响起,像是在催促他赶紧去打开屋门。
洛安不得不站起身来走向房门,屋门一开他便看到满脸慌乱的奕瑜正站在他的门前。洛安立刻闪身堵在门口,一脸戒备地问:“三公主所来何事?”
奕瑜如此聪慧,一见洛安堵在门口的架势便知道他是不会让自己进到他的房中去的,顿时落寞而言:“五殿下为何一见奕瑜便要露出这幅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
洛安就淡淡地道:“暮色幽暗,未免旁人误会使三公主名节受损,本殿下就不请三公主入内了,有事就站在此处说了吧。”
奕瑜便不得不退后几步:“既如此,还是请五殿下出来吧,我们若是这般门里门外地对谈,才更会让人误会。”
洛安垂眸想了想便点点头,迈步走出他的寝房,与奕瑜站在暮色沉沉地门廊外:“三公主找本殿下到底何事?”
奕瑜那张颜姿俏丽的脸上突然浮上了一抹悲色:“我今日前来不为别的,就是想抛却廉耻与自尊问五殿下一句,五殿下心中可有奕瑜一星半点儿之位,可否……”
奕瑜深情缱绻的话还未说完就被洛安打断:“没有,不能。”
奕瑜难以置信地盯视着洛安:“奕瑜话未说完殿下就要出声否定?”
“本殿下知晓三公主要说些什么,但三公主对本殿下的深情本殿下自认受不起,还请三公主收回。”
“受不起?收回?”奕瑜的美目中逐渐氤氲出泪光:“殿下可知奕瑜这颗心从认识殿下的那一刻起便只装着殿下,奕瑜实在不知这数千年的情愫该如何收回!还请殿下告知奕瑜,奕瑜到底是哪里不好,让殿下嫌弃至此?”
“本殿下没有嫌弃任何人,本殿下只是深知你我并不匹配,绝无在一起的缘分。”
“难道……桃小别就与五殿下相匹配?难道她便有与五殿下在一起的缘分?”
对答如流的洛安突然沉默不语,将神色不明的目光投向了已经黑下来的远天。
奕瑜看着洛安清冷的侧脸突然悲戚地笑了:“奕瑜知道,在五殿下心中奕瑜就是个表里不一之人,惯常端着一副与人为善又温婉贤淑的脸孔,恐怕早就让五殿下倒足了胃口吧?”
洛安不得不回望着奕瑜道:“本殿下知晓此间种种并非三公主所愿,但仍旧期望三公主能顺应本心,做你自己。”
“我今日便做了一件顺应本心的事,便是巴巴地跑到这里乞求五殿下的顾念,若是……若是五殿下对我心存半点顾念,那……”
洛安再一次打断了奕瑜的话:“三公主请回吧!洛安心中之人绝对不是三公主,三公主就莫要真心错付了!”说完便撩袍欲走。
而此时奕瑜像是下了莫大的决心,突然从身后扑向洛安,紧紧将他拦腰抱住,伤心欲绝地哭喊着:“殿下为何对奕瑜这般狠心,殿下难道不知道数千年来奕瑜对殿下的一腔真情吗?奕瑜这般爱慕殿下,殿下为何不能多看奕瑜一眼?为何呀!”
洛安一动不动地任凭奕瑜抱着自己,声音中却渐渐透出冷意:“请三公主自重!放手!”
奕瑜的神色悲苦而怪异:“奕瑜不放!奕瑜不知暗自遐想了多少回,哪怕摸到殿下的一片衣角奕瑜也会高兴半日,像这般与殿下亲密相拥恐怕再无来日,就让奕瑜大胆一回,放纵一次吧!”
洛安闻言脸上终于出现几丝不耐之色,低头抓住奕瑜的手腕用力一掰,奕瑜就吃痛地脱了手,而洛安则毫不手软地回身朝她推了一掌,这一掌虽未用上灵力,但仍让奕瑜飞摔而去,“嘭”的一声倒在了一丈开外。
洛安看着狼狈地趴在地上的奕瑜冷冷地开了口:“三公主今日这般不知羞耻,若是传言出去,你整个东湖恐怕也将颜面无存吧!还请三公主速速离去,莫要在洛安的寝房门外招惹是非!”洛安说完特意抬起手拍了拍自己被奕瑜抓得有些起皱的衣衫,像是要将奕瑜留下的分毫气息都拍打干净般。
而依旧半趴在地上的奕瑜并未急着起身,她的眼眸之中逐渐现出绝望之色,只听她仓皇而哀凄地朝洛安的背影喊道:“你既如此无情,就莫要怪奕瑜狠心了!五殿下,你会后悔的!你一定会后悔的!”
而洛安并未因奕瑜的话语停下脚步,连关门的背影都那般决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