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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经脉(上)

对修士来说,如果上丹田不成,那么中下两个丹田就是瞎子的眼睛——摆设。无论它们能感受到什么,脑子都接受不到反馈,也就不可能有更高级的指令发出。一旦上丹田建立起来,就可以把中下两个丹田真正和修士的灵魂所在地也就是大脑连接起来。此时可以把丹田比喻成一个人,上丹田就是这个人的大脑,中丹田是掌管能量改造的内脏,下丹田是负责通过丹河搬运能量的筋肉。之后在上丹田的统一调度下,建立出分管上下肢骨骼所有丹井的两个后丹田,这个由“丹田”组成的“人”就成型了。而这个虚拟的“人”,就叫“元婴”。

如果说建立完美的中下两个丹田,古往今来能做到这一点的人不在少数的话,那么毛人最让人羡慕的就是他的上丹田。估计从古至今的所有生物中,根本没人能拥有他这样的上丹田。究其根本原因,还是在于它头顶两个“神窍”。当初年幼的时候,他被水云谷中的猴子们戏称为蘑菇头就是因为这两个孔窍。那时老太姥姥帮他掏出神胎厉血,又帮他形成“天灵宝蕈”,让他成为了先天圆满的天生灵物。那大蘑菇一样的“天灵宝蕈”就是他两个神窍呼吸天地灵气所产生的气场融合神胎厉血而形成的,他也是天底下为数不多能把天灵宝蕈用呼吸的方式直接吸收进入血脉的天生灵物。这也正是他成年后拥有世上罕见肉身的原因。

两个孔窍直接连通他额内本应是普通人“神窍”的那个空腔,同时他的神窍内也并不像别人一样生来空无一物,而是有着满布血管的二十四片也就是十二对“骨鳃”。想也不用想,这十二对骨鳃就是用来呼吸天地灵气的。只不过只有毛人自己清楚,这个器官的运行实在是太慢了,从他头顶的天灵宝蕈被完全吸收一直到他加入雪仪门,总共六年的时间内,那十二对骨鳃也才开了四对。直到他加入雪仪门的第十三年,也就是天灵宝蕈被完全吸收后的第十九年,他的所有“骨鳃”才全部张开。

当他“吸气”的那一刻,对毛人来说,天地都完全寂静了。一股不知是什么感觉的感觉随着一股不知是什么物质的物质在一瞬之间布满了他的全身。那一霎那仿佛永久那么长,似乎他在亘古无垠的历史长河之中享受了极端舒适的悠长一生。然后也在这一刹那,一股股的麻痹酸痛也从全身涌出。所有的经脉不自觉地开始高度兴奋,他体内的循环也随之开始高速运行,新陈代谢的除旧迎新活动比之前不知道提高了多少。直到那十二片骨鳃重新闭合去再次重复那缓慢张开的过程,这些感觉才越过顶峰,开始回落。。

这一回落又是十九年。

当他第二次吸气的时候,已经是他基本准备好结丹的时候。从小到大,他的身体内部从来没有如此整齐而洁净。这一年他五十七岁,是来到雪仪门后的第三十二年,成为雪仪门历史上入门后进步最慢的弟子——三十年煅体炼气却不结丹。

本来他的煅体就应该在这前后结束,但是这一次“吸气”却打乱了他的计划。原因很简单,他晕过去了——睡了半年——天地元气可不是那么好吸的,尤其是这一次的吸入量明显比上一次大了几倍。就好像一个人从沉睡中醒来,第一口气往往呼吸得深沉且缓慢,第二口气往往快速而轻柔,但是第三口气一定是又快又猛。

他终究还是凡俗肉体,骤然间涌入磅礴的元气虽然没把肉体怎么样,但是头脑神魂却被冲击得几乎魂不守舍。所以他的大脑再次启动应急机制,昏厥了。可他同样终究是天赋异禀,如果是寻常的炼体修士,接受这么多的元气入体并初步消化,必定会死,弄不好就自燃了。而他,相当于暴饮暴食,高血糖昏过去了。

这段时间大部分和他熟悉的人都在闭关,常来他这里的小凤凰和李妙妙都出去执行门派任务保护商队了,以至于他在自己的房间里面浑身抽搐的躺了半年也没人发现。确切地说有人发现,比如沈梧桐和单天长,不过他们观察的不是毛人昏没昏过去,而是毛人这里的元气异动有没有超出他们预估的情况。其实爷孙两个在院子外面站了许久,发现毛人生命体征没有问题,这才各自回去了。

半年后,醒来的毛人发现自己的身体被冲击得出了不小问题。还是那句话,终究是肉体凡胎,再怎么强韧也经不住高强度的消耗。这六个多月来,天地元气在血管和经脉间来回冲撞反射,大量能量的高频传导导致不少比较细弱的经脉和血管都被“烧坏”了,他不得已只好先去修复这些损坏的身体部位。可喜的是,在这个过程中他发现了不少上次呼吸留下来的“暗伤”,这些伤痕不明显,但是大大降低了经脉和血管的灵敏性和耐久度。他便连带这些暗伤逐一排查修复,直到六年之后才把全身所有经脉血管脏腑骨骼等等部分全都调节到了最优状态。

神窍的吸气给他带来了几乎洗骨伐髓的好处,可也拖慢了他结丹的脚步。不过却让他为结丹打下了更好的基础,同时还让他发现,他其实未必要建立一个和别人相似的上丹田。甚至,他根本不可能建立和别人相似的上丹田,毕竟普通人根本没有这个用来呼吸天地灵气的“骨鳃”。毛人仔细思考了将近一个月,仔细感知自己头部结构的形状与脉络,再次对头部各个窍穴的骨骼进行了最后的开发,这才开始从下向上逐个建立自己的丹田。而此时他来到雪仪门已经三十八年,不折不扣一个六十三岁的老头子了。道不言寿啊——修道无岁月,百年弹指间。

一年之内,下丹田与中丹田先后构建完成,如此神速还是得益于那两口天地元气,大量特殊能量积蓄在他的血肉中,使这个过程顺利得让人发指。而中下两个丹田完成之后,他己经算是正式进入丹期,寻常修士此时就可以出关庆祝了,从此迈上登天大道,正式成为修士。毛人例外,结束这一步的时候他仅仅多休息了两天,主要是想再仔细思考上丹田如何构建。此时他的身体在两个丹田的作用下,各种循环效率全都以爆发的形式提高,加上他身体中还遗存不少之前吸入的天地灵气,在短暂的休息和计划之后,毛人决定一鼓作气构造出上丹田。

他的上丹田是他根据自己的骨骼形态和身体结构特点精心设计的。从中丹田延伸而出的经脉并没有像常人一样经过十二重楼到达天地桥,也就是没有走经过喉咙到舌头的那条路线,也就没有从鼻腔到眼窝的这条经脉。他的新经脉在十二重楼之前便分成两条,沿着颈侧肌肉直接进入两边的耳道,从耳朵经脉直通大脑和小脑,在大脑建立节点后下通脑干,上面沿着眼睛的经脉直接通入神窍与其中的骨鳃链接,而后直穿鼻腔,沿着鼻腔的孔窍接入了大脑的前额部位。

在接通神窍骨鳃的那一刻,毛人只觉得脑海中剧烈震荡,大脑似乎得到了无穷无尽的养料,无论如何压榨自己的注意力和集中力,似乎都不会感觉疲劳。也就是在这一刻,极度舒适下的毛人本能地吸了一口气。哪知道这一口气并不仅仅是肺部的扩张,而是连同神窍内的骨鳃一起张开,天地元气似一股洪流自额间进入身体,激得浑身经脉瞬间狂暴,满身骨肉也随之骤然收紧。高度兴奋的神经使毛人几乎立即就要昏厥,但是大脑处的节点却在此时难以遏制的快速生长起来。这一下用掉了不少元气,也让他迅速清醒过来,不过却吓得亡魂皆冒——颅腔中空间有限,丹田节点这样没有节制地生长下去必定要把整个脑子挤压破坏。

震惊中的毛人立即开始尝试控制节点的生长方向,好在他虽无法制止节点的生长,但却可以轻松控制节点如何去生长。他先是把增生方向指向眼睛,到达后再通过眼睛逐渐传导到神窍和鼻腔,又从鼻腔传导进大脑前额部位的节点。然而这一部分的空间区域本就不大,在他已经开辟的新空间被逐渐粗壮的新经脉完全充斥之后,他不敢冒着增加颅腔压力的危险继续向这个方向传导能量,只好沿着耳道内的经脉向着中丹田传递这种快速生长。

然而当他把注意力移向中丹田时却吓了一大跳,此时的中丹田已经粗壮得不像话,而中丹田连接上下丹田的经脉仍然在飞速变粗,再看下丹田也是一样。这才反应过来,之前惊恐之下完全没有关心中下丹田的状态,到了此时才发现丹田的疯狂生长并不只是发生在上丹田。好在中下丹田早已成型,没有突触的情况下它们也就只是不断粗壮起来罢了,且随它去,反正丹期修士的任务不就是不断增粗这两个丹田吗?

从这个方向直接缓解上丹田压力的想法被迎头打了回来,无奈之下毛人干脆咬了咬牙,借着大脑高度兴奋的机会,分心三用。当然,这种分心是“所谓的”,只是快速地在不同系统部位转移注意力罢了。同时分心?圣人也做不到。毛人首先控制上丹田旁边血管的冗余能量全部经过中丹田区域直接传导给下丹田,不惜让某些血管中的血液反向流动,疼是疼了点,但是效率高。然后控制中丹田高速刺激五脏六腑,自动将尽可能多的能量扩散到脏腑组织之中去改造肌体。改造肌体基本上是自动的,这就找到了一个无底洞,解决了不少问题。中丹田的基本功能保证了扩散脏腑这一过程的自动进行,毛人的注意力终于可以移走。接下来的主要任务就是引导下丹田部位的血液疯狂传导能量,迅速开始扩充丹河,而丹河的神经大部分是本有的,其间要交叉构建丹田性质的经脉来连接。这个过程很复杂,毛人必须集中注意力在这方面,不过基本的框架很快就建立起来。在能量足够用的情况下,他没有等丹河进一步强壮,反正它自己会被催着生长的。直接开始下一步计划——把任督二脉五十二个大穴的丹井逐个建立起来。

只是丹河的扩充和任督五十二穴虽然消耗了不少元气,但也仅仅只是解了燃眉之急。三个丹田的建立让任脉的穴位有了一定基础,越是粗壮的经脉穴位增长起来要消耗的元气也就越多,此时的消耗几乎全靠任脉来完成。而督脉上的穴位刚刚开始扩张,此时完全没有能力大量接收能量。无处宣泄的天地元气在血管和经脉之中淤积,已经开始改变毛人的血液性质,再这么下去,可能要不了一时半刻他就要变成腐烂的毛尸。

不过毛人此时已经不再慌张,反而是在扩充丹河与大丹井的过程中让他发现,只要控制得法,这骤然涌入的天地元气对他来说其实是天大的好事。只是现在急需时间,或者说急需提高消耗的效率。所以在任督二脉的丹井无法短时间消耗所有元气的情况下,他立即决定马上开始构建十二正经的丹井。此时就看出来三十年坚持不懈对精神力的锻炼给他带来什么样的好处了——那最基本的前后左右对称有六百五十六个穴位。其中作为丹河主干的奇经八脉已经让任督二脉的五十二大穴和其他六脉的对称穴位都得到了基本建立和初步扩充。除经外奇穴之外,尚余四百多个小丹井需要建立。几百个丹井的定位、突触的衍生、神经脉络的连接等等事情要在极短时间内逐个完成,并且必须一次性成功,这需要一个人的注意力和集中力强大耐久到什么地步才可以?

毛人无暇去自负,他丝毫不敢拖沓,心脏毫无节制地狂跳,血压飙升,血流速度堪称恐怖。认准一个个穴位,满身经脉沿着骨膜不停生出突触,前进到对应的穴位之下,再连接到对应的穴位之上。穴位之间本有的经脉连接也在不断扩张强壮,丹河附近血管内的能量浪潮奔流得越发迅速起来。及至后来,毛人几乎快要来不及认准穴位就要把经脉延伸出去,好在上丹田之中暴走流动的天地元气给他的大脑提供了巨量的能源,让他能够几乎无限制的集中精神而不会神智崩溃。由此可见这毛头之中的脑神经有着多么强大的持久力。

正常人谁能连续一年昼夜不停的支撑大脑和整个身体高速运转呢?肯定没有。所以才说毛人是个奇葩,才说他们天生灵物的身体天生强大无匹。强大不是一句空话,而是肯定有着强大本身的原因和方式,毛人的先天强大就在于他的身体拥有别的种族没有的韧性。就如同所有种族之间的差异一样,同一种器官的不同之处和不同器官的拥有决定了这个种族的先天条件强大与否。毛人体内和别人一样的器官比别人的更强韧,而他拥有的特别器官又能更好的接触这个世界上的本源物质,并且与之建立交换联系。直接接引天地元气,这是修士到了结丹后期,有了后丹田才能做到的事请。寻常修士如果没有至少百年以上的苦修,谁也做不到这一点,至少它们的肌体根本接受不了这么强大的能量转换反应。而毛人天生就有这样的能力,并且无需去考虑如何接引到体内——他有专门的器官。

一年后毛人再次吸了一口天地元气,因为在把周身七百二十个丹井做好之后,他已经有了建立后丹田的能力。而他是一个不喜欢拖沓的人,这次他不但没有停止打坐,甚至直接毫不停歇地立即便开始了这个过程。要建立后丹田,必须要在上丹田的直接干预下完成。一个人后丹田能建立成什么样子、如何建立,都取决于他的上丹田是什么情况。

事实上,上丹田在功能方面独立于其他丹田的存在,就如同人的大脑虽然连接着所有神经,但是却独立在所有神经之外。毛人的上丹田覆盖了他整个颅腔的底部,包裹了他两个眼球的整个内侧,神窍之内的骨鳃之上也密密麻麻,而在鼻腔延伸进额内的部分也是粗壮无比。但是毛人的上丹田没有二级大脑的完整功能,因为他的神窍之内没有空间让他形成上丹田经脉团。甚至可以说他的上丹田其实只是接通大脑和骨鳃还有五官和中下丹田的宽大通道,但没有其它功能。老天是公平的,他毛人天生有神窍骨鳃,但却鬼使神差地让他失去了建立标准上丹田的基础。

换句话说,他真正的上丹田,其实还是大脑,而不是新建立的二级大脑。

古往今来因为神窍空间太小而无法建立标准上丹田的情况不是没有存在过,实际上反而多了去了。因为没有上丹田的自动功能,这些人通过体内循环培养和转化天地灵气的过程必须由大脑来直接指挥,这要消耗他们大量的时间和精力,从而没有时间去研究体内元气如何沟通和指引体外诸般气息形成法术。同时,也没有能力让体内元气也就是内气自动完成持续振动以达到和外界天地元气同频来建立联系。修士之所以需要上丹田这个二级大脑,就是因为施展法术必须分心二用,但人是没有办法真正做到两个身体部分完全独立的同时进行复杂操作的。必须由上丹田自动完成引导其他丹田工作,而大脑指挥身体在此同时进行体外操作,才能施展出法术。所以这些没有完整上丹田的人几乎无法施放法术。不过万事都有解决办法,这些人顺势而为,不再走增益经脉以借助天地之力修炼法术的路子,而是转而把消化好的灵气直接全部输出给血肉筋骨,用来增加肌体强度和改造身体本身,走上一力降十会的路数。修炼界对他们有一个统一的称呼——体修。

诸天绝大部分战将都是这样的修士。拿仙界来说,三十三天的所有神将几乎都是武修士,也称体修,最擅长的还是拳脚兵器近身力战的能耐;仙官则绝大部分属于文修士,也称法修,最擅长法术阵势等等技能。

很显然,从自身的现实情况来讲,毛人不可能是一个法修,他的上丹田中根本没有那个最核心的集束神经节群落。甚至可以这么说,他和其他修士的不同根本在于——他没有上丹田。一般的修士如果遇见这样的情况,完全可以不必去考虑建立后丹田了,因为他们完全不可能让已经建立起来的经脉系统去模拟体外天地元气的共振频率,甚至他们连感应到体外天地元气的机会都没有。仅仅依靠体内那点少得可怜地元气渗入,根本不可能在有生之年完成后丹田的建立。那么此生修炼也就到了尽头,最好的结果就是安乐地赚一些财富后享受悠长的人生吧。乡下的不少土财主大多就是这种人。

但是毛人不同,他不需要去感应天地元气,因为他有神窍,天地元气是直接进了身体的,他从一开始修炼就把自己体内元气的频率和体外元气的频率同化了。所以毛人建立后丹田的过程在近乎无穷的天地元气支撑和共振下,几乎可以称为一气呵成。两个后丹田不但宽广到遍布了他整个背部的所有骨骼,甚至上下两个后丹田完全连成了一体。上至颈椎肩甲,中间包括脊柱肋骨,下至髋跨骨盆,再向下无数“根须”一直延伸满布三条腿。如果把这连在一起的两个后丹田拿出来展开,完全就是一个大蘑菇的形状,也可以说是一颗有着瘦长型伞盖的树——没错,就像是被拉长了的花果树瀑布。

这倒不是毛人念旧,而是毛人在第一次看到花果树瀑布的时候,就本能感觉到这树的形状排列包含着很玄奥的道理。当时他按照树上水流的排布改变了吸收大蘑菇的方式——当然那时下意识的。而如今他却发现,如果按照树枝树干的排列方式构建后丹田,将能够把全身所有骨骼上的丹井全部连成一体。届时丹井将不再像寻常修士那样仅仅是储存元气的载体,而是在此基础上还可以作为回流丹河的循环节点。甚至可以说,未来的某一天,毛人很可能把全身丹井和后丹田同化,让所有丹井成为丹田,继而双向改造丹河,让全身所有经脉都和丹田同一性质。如此一来,他的任督二脉之间再没有任何阻隔,可以和周身完全连为一个整体,甚至无需用舌头沟通天地之桥就能让体内真气以大周天循环,达到真正的表里如一。到了那个时候,他孙悟空的肉身就是一个丹田,再借着他先天与天地元气同频的优势,那就可以由体入法,体法同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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