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哪里?身体的曲线呈现丰满的弧度,无疑是成熟女人的标志。这是预见将来?还是我是一只蝴蝶,一只本来就来自将来的蝴蝶?
灵儿听到外面纷乱的喧扰声,她走出小房间,发现置身于一个巨大的蜂巢中。回望,出来的小房间是一个六边形的蜂格形状。
无数的人神情淡漠地与她擦肩而过,有父亲,有母亲......他们就像全然不认识她一样,用一种陌生的看异类的神情看着她,或者说看着她的手上。她的手里不知怎么从刚才起就捧着一罐陶罐没有撒手,里面空空如也。反观其他人手中的罐子里盛满了鲜红的液体。他们就那么盯着她,用一种机械呆板的眼神,但不是全然无物,他们的眼神仿佛在说“你的供俸呢”。
她浑身发抖,想尖叫,叫声却卡在了嗓子眼里。她慌不择路地撞开人群,飞快地朝前跑去。她也不知道要去哪里,周围像迷宫一样,但到处都挤满了工蜂一样的人群,那些人或熟悉或陌生,他们都用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眼神看着她。她就这样跑着,只是想逃离这里,避开这些可怖的视线。而她的手中还粘着那个罐子,甩都甩不掉。
人渐渐少了,前方浮现出大片的光亮。终于……灵儿长舒一口气,如释重负地踏了出去。然后,她看见——
密密麻麻的洞口环壁连通这里,那些洞口源源不断地冒出人,哦不,冒出蜂来。它们把手中罐子里的液体倾倒在蜂巢中央的大水池里。水池里一只全身笼罩着金光的雄蜂正与雌蜂交配。水池上还飘浮着许多乳白色的卵沾着红丝,有一两只卵还蠢蠢欲动,像是要孵化了似的。然后,灵儿看见那只雌蜂转过头来,她看到了乐一姐的脸!
这是一场噩梦,一定是!灵儿终于忍不住失声叫出了声。与此同时,手上的陶罐,怎么都甩不掉的陶罐,啪地一声掉到了地上,四分五裂。然后,她看见——
那些忙忙碌碌的蜜蜂忽地全部停滞了,像被按了暂停键,也不尽然,它们的头还是可以转动的。成百上千的头转向自己,成百上千双复眼盯着异类。它们动了,像潮水一样扑向自己。它们不约而同地弓起身,将身后的尾刺瞄准她扎过来。它们乌黑的口器开开合合,它们在说什么?灵儿只觉得嗡嗡声响作一片,不,她好像听清楚了一点。不!她不要听清,它不想听清!
“孩子,这就是你要向我证明的吗?”天空中突然响起一声叹息。无数的蜂格随之瓦解,光亮在退去。转而眼前则显得昏暗,是微光渗透下的白雾,真好,这白雾从未如此让她觉得安心。
可是,她的脑海中仍然盘旋着那蜂巢里的碎片。在一切土崩瓦解时,她其实看见——那个金色光影也转过头来,更奇怪的是,自己明明是看不清他的脸的,但却无比清晰地感觉到,他朝自己笑了起来......即使现在,她依然想作呕,恐惧、恶心、心虚......
“差不多行了,别让你家鵺一直抓着你。”先祖的声音在脑海中咳了几声。
灵儿连忙稳住心神一看,自己双脚悬空,是被自己从封印里跑出来的鵺给抓着身子才不至于掉到海里去。见自家主人醒了,鵺轻轻地叫了一声,把人放到小舟上,能量透支立刻就钻了回去。
小舟上其他人都被麻绳五花大绑着,还明显在被幻境魇住。一个个喃喃有词,像泥鳅一样扭来扭去,蹬着腿儿地想往船外跑,投入大海的怀抱,可惜麻绳束缚了他们对大海的向往。只有一个人,沐恂祐在吭哧吭哧地摇着桨划船。
“哟,醒啦,不是我特殊待遇不绑你啊!是根本绑不住你。我刚想给绑上安全绳吧,你倒好,一个巴掌扬上来,然后就在那儿可劲儿甩手,我根本靠近不了你。然后你拔腿就往海上跑,拉都拉不住。幸好你家那只四不像靠谱啊,一路抓着你,任你在空中跑。”摇桨的那人看来也是摇酸了,停下来甩手,学着纨绔公子的样戏谑道。
纵然灵儿和古代的女性观念不一样,并不守旧,但被这么吊儿郎当地调笑,还是挂不住面子红了脸,有些懊恼地在一边坐下。
“话说你就对我,对你自己这么没有信心吗?这种幻境都是浮现自己内心最深的热惧,平时积压得越深,喷薄得越彻底......老夫算看透你了,亏得我还那么信任你,把老夫最后的三年都托付给你了……”
灵儿突然觉得先祖的画风不大对,但也明白这是先祖在开导自己。“还不是因为先祖太不靠谱,神殿后就今天肯出来一次?!”
心中的声音沉默了良久,就在灵儿大慌是不是出言不逊引先祖不高兴了时,才缓缓开口:“年轻人,物以稀为贵。”
妈的,我可能是捡了个假先祖。完全不敢想象这个流里流气的家伙,竟然是以天下为己任的伟人。灵儿内心吐槽,话说真的不用做个血缘鉴定吗?这怕是认祖归宗搞错了?
“咳咳,小家伙,以你现在的这点慧灵,我只要醒着,就可以把你看光,哦不对,看透。内心戏能不能不要这么多?!实力不够先装着孙子,哦不对,你本来就是我的曾曾曾曾曾孙儿。”
灵儿突然感觉自己发现了家族乃至神庭秘辛——敢情唐家被排挤是因为您当年太放浪不羁,让神庭担心唐家后人遗传您的不良基因吧?
不过,这么一闹,郁结的心胸的确开解了许多。有这样一位先祖,也不错......
这一次,灵儿的脑海中那位好像因为害羞,撂下一句话就彻彻底底地安静了,应该是在挂坠中继续沉睡了:“话说回来,那个小子看起来最菜,但是有点意思,不被心底最深的恐惧所困吗?”
灵儿闻言也朝沐恂祐看去,视线刚转过去没多久,就听见那人狗改不了吃某物的语气:“别看了别看了,我没那艘船上的人长得帅。”说着,还向斜前方一艘船扬了扬下巴。
是顾承彦,那艘船上也只醒了他一人,但他就没有沐恂祐那么狼狈了。他一只手轻抚在衣领上的一枚纽扣上,那枚看似平淡无奇的纽扣发着淡淡的微光,周边产生着强大的气流,推着整艘船在前进。
恰在这时,顾承彦也正好回头俯视看了看这条弱不禁风的小舟上的两人,也没有任何想要帮忙的表示地就要转回头去,被沐恂祐大声叫住了:“顾少,看都看见了,帮个忙呗!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救人一条船的命,保您连中三元啊!”
不知道是不是两人眼瞎,顾承彦听得沐恂祐后半句,好像忍不住笑了笑,随即正色了也接管了他们的小舟。
“原来不止你们新纪元的女人脸皮薄,男人也一样。”沐恂祐转向灵儿,很认真地窃窃私语道。
“我也是头一回知道,古代的男人都这么油嘴滑舌不要脸。”
“嗯?都?还有谁?”
灵儿干咳几声,剩下那个当然是已经在酣睡如猪的人,转话题道:“谢谢。”
“不必为别人还没做的事道谢,我怀疑你有道德绑架的嫌疑。”沐恂祐闻言挑挑眉,转过头去不言了,看向了另一艘大船,那艘船上也有两人已经醒来,是许美铃和与她形影不离的韩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