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怜我一把老骨头哦,这个小娃娃也不知道轻点。”
老先生一边说着话,一边锤着腿,虽然是些抱怨的话,语气里却丝毫没有半分抱怨的意思,甚至行动都没见比之前慢多少。
虽然隔着盔甲,但是依然能感觉到,瑶琨软软地靠在我身上,比起刚刚把店内搅得昏天暗地的样子,判若两人,有气无力地朝老先生说了句对不起,就彻底安静了下来,我怕他滑倒,赶忙用手搂住了他,果然身子软绵绵的,彷佛脱了力一般靠在我的胳膊上。
我又看向老先生,身边的李永爱倒是突然出了声:“老爷爷,送你这个用,你可别怪大哥哥啊。”
老先生接过了李永爱递给他的震知棒,看了几眼,笑着用了起来:“也是对不住你,既然有心送了这个,那我也送你一份礼物吧。”
说完,从怀里掏出一本被碧绿色的叶纸裹得紧紧的薄书,递给了李永爱。
“记住,这本书除了你以外,别给其他人看,知道啦?”老先生板着脸,对李永爱叮嘱道,而李永爱则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地将书收进了自己的衣服里。
我还有点不死心,不过,眼下的这个局面,明显是获得不了更多信息了,老先生也咬定不松嘴的样子,也不知道和眼下的任务有什么关系,在心里不由得叹了口气。
老先生又转向我,比划了一个嘘,指了指我身边,我这才发现,瑶琨竟然已经睡着了!
我点了点头,老先生有些调皮地摊了摊手,对我轻声说道:“我确实知道的不多,就想请你吃颗糖,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不过能做的,我都做了,剩下就看你自己的选择了。”
虽然云里雾里,眼前的这个又和任务有着怎么样的关联,不过起码知道这个老先生不是想害我,我还是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老先生也满意的点了点头。
我有些担心地看了眼睡着的瑶琨,这时,老先生突然摸了摸自己的衣服口袋,接连又掏出几样东西,放在了柜台上。
我奇怪地看了老先生一眼,他又用震知棒按摩了一下自己的肩膀,才轻声对我说道:“你也别担心,等明天早上你醒了,感觉到天亮了,就把这个木浆乳喂给他吃。”他指了指一个看起来像是乳白色的珍珠,我伸手拿起来闻了闻,发现有一股很重的木头苦味。
“然后在他醒后,把这个丝袋交给他。”只见老先生拎起第二样东西,递了过来。
再次伸手接过老先生递过来的丝袋,细看之下,竟然和刚刚装燃木糖的丝袋一模一样,也有泛着金属色泽。
接着他又拿起一个有着掌心大小、绿色圆形的扁平物体,有点像一块小饼干,老先生沉吟着说道:“还有这个,也是我做的东西,嗯——就叫饼干好了,你在今晚睡觉前把它吃掉,记住了吗?”
再三确认我记住后,老先生才掏出了最后一个东西。
而我先是小心翼翼地收好老先生叮嘱的三样东西,才看向柜台。
柜台上是一个有着拳头大小的褐色怪石,泛着光泽,却布满了裂纹,老先生说明道:“外面聚集的小家伙们,基本都是为了买这截神木树枝的,你拿去自行处理吧。”
他说完就坐在了椅子上,闭目养神起来。
我拿起所谓的神木树枝,竟然有点费力,抬到眼前一看,才发现那并不是裂纹,而是彷佛一圈圈暗灰色的树木年轮,不规则地围绕在整个褐色石头的表面上,这会儿再看,倒还真像是一截树枝。
的确,门外那么多人见到了我们三个人进来,等我们出去,哪怕说自己没有买东西,那些人会信吗?如果其中有些人有恶意,瑶琨现在的状态,李永爱,加上没什么武力的我,可不会有什么好事发生,老先生是预料到了这点,直接把这些人所求的神木树枝当成幌子来给我吗?
我轻声朝闭着眼睛的老先生问道:“我要付多少钱呢?还有您的店……现在我没带钱,可以的话,等会我去……”
老先生没有睁眼,只是挥了挥手里的震知棒:“有这个就够的啦,去吧去吧,我也要休息去了。”
我有些疑惑地将神木树枝抓在手上,打定主意,一出门,就把这神木树枝卖掉,免得麻烦找上门。
想好了解决方案,我将瑶琨背在身上,李永爱有些担心的看着他,乖巧地站在了我身边,然后和我一起向老先生到了个谢,然后准备出店。
老先生慢悠悠地走到门口,打开店门,说了句:“走吧,命运在等待着你。”
我无奈地笑了笑,上了黑船后,命运这个词可是真的快要听出老茧了,走到店外,周围人果然涌了上来,身后又传来了老先生隐约的声音“祝……好……云……”,不过并没有听清楚,就被淹没在了围上来的嘈杂声中。
我耸了耸肩,一只手牵住李永爱,另一只手扶住背后的瑶琨,大声道:“都别吵了,一个一个说,我听不清你们说什么。”
“你买到了是吧?”
“卖不卖?”
“我出二十绿叶!”“我出三十!”“我出一木冠!”
转眼就又变成了嘈杂的竞拍,吵得我头晕,我只能先牢牢护住身边的两人,等这帮群情激动的人冷静下来再说。
“安静!”
突然一个冷声,将火热的场面浇灭了,一个有着冷峻面容的年轻人,走了进来。
而原本拥挤的人群,竟然给这个年轻人让开了一条道,他定在我身前不远处,瞧了一眼我的身边,然后上下打量了我一番。
和吴天泽打量我的时候,感觉不一样,这个年轻人只是纯粹地、冰冷地、带着一丝审视地打量着我。
原本吵着要买神木树枝的人群,竟然开始散去,我没有动弹,也仔细观察起眼前这个年轻人,他有着齐肩地蓝发,高高的鼻梁下,双唇薄薄的,好似在紧绷,面无表情的脸上透着一股严寒,一双鹰眼尤为醒目,整个人沉默着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最后,店门口竟然只剩下了他。
这年轻人语气冰冷地问道:“你买了神木树枝?”
“你是指这个?”我松开牵着李永爱的手,举到胸前,露出一直藏在掌心的神木树枝。
年轻人的表情有了一丝松动,不过也只是松动了一下,瞬间转回冰冷,说道:“没错,你出价吧。”
我停顿了片刻,看着他腰间的武器,剑柄都是皮质,剑身更是在夜景下发出冷光,和行人那些看起来就暗淡的剑完全不是一个品级的物品。
他身上盔甲更是街上少有的全身甲,胸前也刻着华丽的花纹,那花纹就像是一面盾牌,中间有一颗矮圆的树,仿佛是树的枝叶树冠根茎将盾牌撑开一样,而那棵树的中心又有一柄剑。
加上周围人唯恐避之不及的态度,之前的麻烦吗……我开口道:“我只是碰巧路过,没兴趣也不知道这个是什么,你出个价吧。”
这个冰冷年轻人突然的嘴角一挑,露出一个冰冷的嗤笑:“看来……你知道我是谁。”
“我不知道。”
“不,你知道我,你还知道‘我也知道你’,至于你手中的这个东西,你觉得能改变什么?”
我皱了皱眉头,没敢有什么举动,只是问道:“你想怎么样?”
他似乎冷眼扫视了一下被我护在身后的李永爱,然后伸出胳膊,朝我摊开了手,我看了眼他的神色,接着警惕着将手里的神木树枝递了过去,放下,快速收回,再次护住身后的两人。
他掂量了一下手中的分量,突然闭上了眼睛,正当我以为他打算下手的时候,又是一声冰冷的嗤笑,睁眼低声道:“识趣的话,早点滚!别打魂兽的主意。”又朝我脚下,丢了一个钱袋,临走前补道,“别说我一个副队长欺负外乡人,你告诉你背上的矮子,这次看在你的份上,饶了他,下次记得,打狗也要看主人。”
如同冷风般的背影飘远了,我看着那个渐渐远去,最终消失在小道里的冰冷身影,深深感觉到了麻烦的味道,对这李永爱说道:“永爱,刚刚发生的事,你记住别和其他人说,就当是我们俩之间的秘密好不好?”
李永爱用力点了点头,却有些疑惑地看着我朝他伸出的小拇指,我笑了下,说道:“用你的小拇指和我的勾一勾,代表我们俩之间的约定,明白啦?”
他嗯了一声,学着我的动作,有些费力地勾住我的小拇指,上下了几下,然后笑着走向了我身后侧。
我又看着地上的钱袋,犹豫了一下,还是弯腰捡了起来。
虽然一开始身上有不少钱,不过,毕竟是陌生的世界,任务的时长还不知道,如果突然要用到钱,却没有,那可不好笑,尤其那瓶木魂露,就用掉了七枚木冠,我们可不知道这个世界的经济体系如何,更不知道还会不会有更多更贵的东西,这还只是小镇呢!
将钱袋直接丢进盔甲里,李永爱走在身侧后方,帮忙扶着背后的瑶琨,我用手揉了揉他的脑袋,领着乖巧的李永爱,又走了回去,今夜没有带他到想去的地方,着实可惜。
抵达了书店旁的小道口后,果然吴天泽和陈明还没回来,我看了看周围,睡在前门口的人,扭了扭身子,换了个姿势,离我们出门才过了不一会儿,我稍稍半蹲着身,怀着侥幸,朝李永爱问道:“永爱啊,你知道燃木糖是什么吗?”
“不知道。”意料之中的答案,打破了我的幻想。
看着摇头的李永爱,我知道,眼前的这个大男孩,世界被周围人局限在了那个空洞的院子里,只有母亲为伴,也不知道他父亲有何苦衷,才必须将孩子一个人困在如同孤岛的世界里生活……
我抚摸着李永爱的头,想着他的事,想着老先生的话,想着瑶琨,又联想到任务,不由得走神,发起呆来。
“……哥……大哥……苏大哥!”
耳边响起的声音,让我回过神来,是陈明。
他有些担忧地看着我,又望了望我的背后,正牵着李永爱站在我的面前。
“哦!是小陈啊,吴天泽呢?”我眨了眨眼,对他问道。
“她还没回来。”陈明用眼神示意了下,有些担忧地问道,“张大哥怎么了?你们遇到什么事了?”
“没事,别担心,只是睡着了而已。”我的话让陈明稍稍有些狐疑,不过还是松了口气,我又接着说道:“既然你到了,就麻烦你在这里等等吴女士了,我先和永爱把瑶琨送回去的。”
在和陈明商量过后,我先和李永爱一起,将瑶琨送回了家中,将他好好安置在了床上,看了会儿瑶琨有些苍白的脸庞,有点心疼地摸了摸,让李永爱在床边陪着,我借走了光子,然后又回到了书店的位置,最后接上吴女士,一行三人回到家中,简单糊弄过去了瑶琨的事,
关好大门,各自道了个晚安,李永爱熄了灯,拿着光子回屋去了。
我则躺在席子上,感受着光线的消失,取出了老先生给的丝袋,从中摸出那个圆饼一样的,被老先生称作饼干的东西。
就着黑暗,将其塞入嘴中,我咀嚼了几下,不仅没有味道,更没有类似喝木魂露或者在老先生那里喝茶时的神奇感官体验,只是像在吃一块没有任何味道、没有任何食物口感的东西,硬要说的话,倒是有点像在嚼纸。
硬吞了下去,抹了下嘴,过了片刻,身体仍然什么感觉都没有,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我吃,总之可以肯定,老先生真没有害人的意思,明早还要早起给瑶琨喂像药一样的木浆乳。
感觉着屋子里此起彼伏的轻轻呼吸声,我艰难地收起丝袋,调整了下姿势,脑子里全是瑶琨苍白的脸色,不知何时,才睡了过去。
任务里的第一天,终于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