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吧?说实话,我也没想到,毕竟比起叶老大,副队长真的是太年轻了。”
陈明愣了下,突然出现的称谓,让他没反应过来陌生猎人在指什么。
可能是他突然的表情太过明显了,那陌生猎人也是跟着一愣,随即反应了过来:“我就是个五大三粗的猎人,想到啥就说啥,小伙子你别介意啊。”
陈明连忙摇了摇手:“没有没有,老哥能和我说说这些事,高兴还来不及,作为猎人,谁都知道信息的重要性,何况我才来这里不久,多谢才是。”
“小伙子你倒是和外表看起来不太一样嘛。”陌生猎人笑了笑,继续说了下去,“呵,我来告诉你吧,队长呢,因为是个孤儿,小时候是没有名字的,听说是因为和树叶有缘,又特别喜欢年轻人和小孩,所以就给自己起名叫叶童,我们这些被救过的人呢,都喜欢叫他叶老大。”
“至于副队长,原名白志冢,传闻是城里的大户人家的子嗣,放到猎人小镇这里,是为了历练一番而已。”那猎人像怕被其他人听见,又压低了点声音。
“副队长他人啊,对人对事都很严苛,平日里基本不苟言笑,年纪明明才二十来岁,却比叶老大要严肃得多,更是全身心扑在管理警卫队上,警卫二队的办事效率倒是在几年内提高了不少。”
“关键是在管理警队的同时,竟然实力还不低,我还记得几年前看到的事。”
“那天,正好叶老大领着整个正队,出去帮忙剿灭泛滥的液虫兽,而后备队也都被下令,帮忙抢收甜谷地的收成,镇子里就副队长和两个执勤的后备队员。”
“当时,副队长还从来没有在人前表现过,大家都只知道他聪明,很会管理警卫队,不像叶老大那样,经常露一手。”
“竟然有五个家伙,根本没把副队长放在眼里,想趁着叶老大他们大多数人不在的时候,抢商店。结果就被副队长拦下来,一个人把他们五个大老粗全都打趴下了,现在的年轻人,真是越来越厉害啦。”
“当然,现在的警卫队里面,不,是咱猎人小镇里,还要属叶老大最厉害。”陌生的猎人又嚼了嚼嘴里的短绳,最后补了一句。
陈明耐心听完了陌生猎人的话,遏制住想要捏发尖的手,刚打算再问点什么,就看到那猎人突然朝他道别,挥了挥手,有什么急事的样子,走远了。
竟然敲响了警钟,这说不定和任务的线索有关,一定要想办法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眼下只能靠自己了。
陈明眺望着四周的人,发现一些猎人满脸严肃地都缩到了木牌附近,更多人则有些麻木的表情,随着一些面带畏惧神色的老人,往木魂城的方向靠去,但是,除此之外,也还有一小部分反常的人。
这一群大胆的人毫无组织,不少都是从店与店之间的小道中冒出来,松散地沿着街道,往街尾的方向,朝着已经远去的警卫队跟了过去。
真是无论什么时代,都会有一部分喜欢凑热闹的人。
陈明无奈地摇头叹气。
不过,也多亏了他们这一小群爱凑热闹的人,自己这样跟过去的打探行为,才不会惹人注目。
奋力挤出越来越厚实的人墙,沿着路中央的血路,最终走过了街尾,凑热闹的大多数人,极限就在这里了,不仅因为地上的血迹,更因为镇子外的黑暗警告,而陈明则成了走出小镇的最后一人。
走了一阵子,视野里彻底失去了光线,身后虽然还有些光亮,却也已经差不多是伸手不见五指了。
陈明确定了周围的动静后,小心地拿出夜视仪。
白天繁忙的主干道上几乎空无一人,再次捕捉到了远方背着巨大砍刀的身影,紧紧跟了过去。
随着急行的距离和时间的流逝,地上的血迹越来越重,甚至把大大小小的脚印变成了一个个血池,不小心踩下去甚至能没过脚踝。
陈明感觉到自己正在接近的事发点,四周的地面上,除了血迹和脚印,甚至偶尔有一些深可见底的爪印,相信制造这些抓痕的家伙,和当时倒在主干道中央的后备队员,他盔甲背后那些裂痕的制造者,应该是同一只野兽。
前面的猎人已经慢了下来,跳下了大道,而更远处的森林边缘,已经有不少猎人在蹲着了,只是二十来人的猎人们,一个个保持着上半身朝着林子里望,下半身朝大道方向扭着的姿势,看起来有些滑稽,分不清他们到底是打算逃跑,还是不跑。
而更远处看不见的地方,树林的上空不停传出野兽的怒号、巨大的碰撞声、金属撕裂般的摩擦声。
陈明隔着老远,听到声音都感觉到心里有些发紧,不过没时间犹豫了,他学着之前跟踪的大砍刀猎人,也跳下了大路,快速跑到猎人们集中的地方。
小坡上,有一个斜倒着的树干,压在草丛里,陈明刚凑近草丛的时候,还害怕被周围人发现夜视仪的存在,不过他很快发现,那些猎人都在全身心地关注着森林里的方向,并不在意他或他头上的夜视仪,于是放下心来,也朝着林里的方向观望起来。
草丛前,只有一排树,组成了一道稀疏的林墙,隔着这道墙壁,是一片非常宽阔的空地,后备队、警卫队和夜晚的主人公都聚集在那里,如同一个舞台,里里外外围成数层。
一个人绕着空地中心的舞台,背着手缓缓踱步,似乎在很认真的观察着什么。
戴着头盔的那人,无法看清他的相貌。
不过,那闲庭信步般的姿态让陈明有些猜疑,难道会是警卫队的副队长,白志冢吗?
他离得那么近,也许是为了方便指挥周围的人吧,让陈明不由得想起了自己曾经玩过的那些策略游戏一样,观察,然后指挥手中的棋子,上前杀敌。
有十多位警卫队队员组成了内圈,将那人和舞台中心围在里面,他们一个个蹲伏着,双手摁在地面,如同要赛跑的姿势,甚至能感觉到他们绷紧的神经。
还有二十多人组成了外圈,围在内圈外的空地四周,贴近林地边缘——也靠近着陈明他们这群林地外的围观群众——外圈的警卫队也都各个单膝跪地,半立着身子,手中的弓弩垂向地面,不过,也如同内圈的警卫队员一样,都在紧紧盯着林地的中心。
而他们的脚边,除了一些弓弩,还躺着很多分不清生死的人,有的浑身是血,有的断肢残臂,离陈明最近的警卫队员,相隔不过三四米。
只是躺在那人脚边的破烂盔甲,没有一丝起伏。
周围的血腥味如同飞蛾,而陈明的鼻孔就像是夜里的火光,从没经历过的味觉体验,让他不由得感觉到一阵恶心、窒息。
手下意识地扶住了身前横倒的树干,摸着坚硬的质地,本想宽慰自己还有一个木盾,可以保护自己的前方,结果手上的触感出现了偏差,看了眼上面的抓痕,不由自主地咽了一口口水,远处不停的嘶吼声,更让陈明感觉到自己的手脚有些发凉。
也许,不该凑这个热闹……
陈明有点明白身边的猎人,为什么会用那么滑稽的姿势蹲在土坡背面了。
如果自己是白志冢,哪怕穿着盔甲,也肯定不敢站那么近观察,在舞台边缘踱步的身影,在陈明心里挂上了一个形容词:可怕。
再次将自己的视线投向空地正中央,陈明瞪大了双眼,努力地捕捉着舞台上,数道飞速交错的影子,两人,不,三、四、五道,有五个人正在围攻一个巨大的东西。
六道身影疯狂地在舞台中央飞舞,巨大的那道影子想突围,另外五个却并不同意。
陈明只能看到那些快速的影子,甚至不时的有一种要突破到舞台边缘的感觉,让陈明不由得替在那边缘踱步的——疑似白志冢的人——捏了把汗。
借助着夜视仪,利用自己多年职业玩家锻炼出来的动态视力,直到陈明瞪得双眼发酸,才艰难地捕捉到了舞台里,清晰画面的一瞬:让警卫队的后备队员死伤惨重的凶手,让猎人们望而却步的存在,让小镇在夜晚如临大敌的罪魁祸首,竟然就是苏大哥口中描述过的那只魂兽!
透过夜视仪绿色的视野,都能感受到那双舞动的寒光、惨白的外皮、血盆大口里的死亡气息,原本还感觉高大威武的警卫队员,在那具身躯周围,全都犹如孩童一般。
可怕的怪物……
眼睛时不时捕捉到的画面一角,稍纵即逝,陈明却越看越心惊。
六道影子不停地碰撞在一起,交错开来,然后再次纠缠在一起,地面不停地被撕裂开来,紧接着,却又快速地缝合起来,如同有一双无形的大手在治愈着大地,让陈明生出一种在看一场特效舞台剧的不真实感。
巨大的身影终于定在了舞台中央,陈明连流出的眼泪都来不及擦,抓紧捕捉着魂兽和警卫队之间的厮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