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立城，发什么呆呢！”
“啊？”阿城猛然从回忆里醒来，抬起头看着面前穿着浅蓝色制服的副教导员，“刘教，我……”看着流水线上自己面前已经堆积了好几件衣服，阿城下意识地低下头，立马将衣服一把拽到面前，“我……”
“唉……”刘教导员在阿城抬头的瞬间看见在阳光下一闪而过的泪光，发出了一声轻叹，严厉的目光也立马柔和下来，“又在想家里啦？”
“对不起，对不起，我没事，没事，我马上把这些在工间休息时候做完。”阿城余光里看到身边其他灰色囚服投来的目光，忙不迭地解释。
“嗯，手脚带快点吧，不要影响了其他人生产。晚上收工后来找我一下。”刘教导员虽然年纪不大，但是总是能真诚地和管理对象沟通，尽力帮他们解决每个人的种种问题。他调到这里以来，在管理者和被管理者中的口碑都非常好，几乎人人都愿意和刘教导员谈心。
“好的，刘教。”阿城这才想起从工位上站起来，“先干活吧，有什么事晚上再说。”刘教摆摆手示意他坐下，走开了。
阿城原本被日光下晒得有些灼热的后脑勺更烫了，拿两侧的灰色短袖擦了一下眼睛，继续踩起面前的缝纫机。
工间休息时，阿城继续坐在机台前完成刚才没有干完的活，现在的他已经恢复了平静，脑子里空洞洞的，仿佛什么都与他无关。
啪，一只手搭在阿城的肩膀上，“我说王立城啊，刚才又在想漂亮老婆了吧！”一个剃得油光锃亮的光头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容拍了拍阿城。
阿城嘴巴一抽动，肩膀一耸，弹开他的手，一句话没说。
“哎呦，生气了，该不是漂亮老婆外边有人了吧！”锃亮的光头不依不饶。
“我马上出去倒可以尝试一下，滋味一定不错……”一个头发长出不少的囚服说道，“我还有两个月就出去咯，出去了找到她替你……”
阿城听着身边的淫笑，牙齿咬得更紧了，剃光的头皮两边的青筋明显地凸起。
“上次来接见，看得你眼睛都直了，贼性不改啊……”锃亮的光头调侃快出去的强奸犯。
“你看那身段，那脸蛋，在床上一定……”
啪，阿城拍台子霍然站起，握紧了拳头，微微举起右手，眼睛里充满了红血丝。“我……”
“怎么，还想打架不成，小畜生牛逼了啊，来啊！”锃亮的光头上下瞟了阿城两眼。
阿城的拳头正往那颗光头上招呼去，突然被一只孔武有力的手抓住了，“走，我们到喝水间去。”不由分说把阿城往喝水间拖，回头指着光头和强奸犯说：“你们俩傻X给我滚！”
那二人看到是阿伟怒目圆睁，脖子一缩，到一边嘀咕去了……
“你和他们两个傻X啰嗦什么呢，他们什么德行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知道你这一拳下去起码一个警告处分，晚出去半年啊！”阿伟在这里因为打架吃了三次处分，和他一起来的人早就走了。
阿城把头歪向窗口，咬了咬嘴唇。旋即到洗脸池边用冷水泼了泼脸，低下头叹了一口气。自来水沾到他的镜片上透过阳光折射出了刺眼的光。
阿伟捏了捏阿城的肩膀，“我说兄弟啊……”
阿城回头看了看阿伟，对他点了点头，阿伟也就没再说下去。用力捏了阿城一下肩膀。
突然间，阿城感受到了来自阿伟有力的手的一股力量，这是来自同一个监舍老大哥的照顾，这是拉回他差点犯错误的拳头的恩情，这是……
阿城回头看了看阿伟，比自己高了半个头，头发和胡须没怎么剃干净，棱角分明的脸上露着一股霸气的男人味。阿城想到看过阿伟进来之前的照片，眉宇间透露着英气，却像极了古典文学作品中一条好汉的形象。
阿城看着阿伟，轻轻握了下搭在自己肩膀上的阿伟的大手，向他点点头。就在这时，一种不一样的感觉在阿城心头升腾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