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有没有胆
老头微微闭目盘算片刻，灵口镇六大家，算上北岸有数的三十二家，他以自己家为基数，大致估计了一下一年大概需要多少布匹。
三十八家，哪家都差不多三五百口人，打个折中就算一万五千口。
也不说这布匹生意他苏家庄就全包了，先算三成，也是他现在吃不下的！
一个月两次集，半个月进一次货，细水长流，快走快销便是了。
“开门做生意，最忌讳开张前屯满仓，不知两百匹何时能提货？”
王兀儿将这话翻译过来，老陈嘴角带笑，老东西这是点他呢，开张第一炮自然是要一炮而红，暗示他得看质量如何！
不过这都不算个事，只要有原材料，一天见寨子里的健妇闲着也是闲着，造点机器花不了太多时间，培训上岗生产交货，怕个球！哪怕耽搁了，耽搁就耽搁，老子是杆子，你能怎么着我！这个买卖要的。
这就轮到老陈东拉西扯了，兵荒马乱云云，道路不净云云，你有棉花没？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你得先给我棉花！
大宗商品交易，我这边做出来了，万一你不要了，我可就难受了！所以先给我棉花，我再给你布匹，而且我得现做，你得给我时间准备！
老头花花肠子是不少，但听老陈说的有道理，他要是不给棉花，谁还能变出来白布不成？
不过苏家庄里也没屯这么多棉花，他得去采购。但这就不关供货商的事了，人等他棉花到位，就能给他生产！
当下又谈妥了布匹的买卖，由苏家庄提供棉花，一天见在约定时间内供货。皆大欢喜。
老陈领人走后，郑老财主越想越不对，你卖我东西，怎么到最后竟成了我去收棉花，再给你送去，你才能过一阵子再给我布呢？
可道理又没差，他就是转不过弯来。
连着念叨了好几天，收来的棉花都送去了一天见后，他婆娘嫌他唠叨个没完，跟他说道：“人家是杆子，他能怕你反悔？反正又不吃亏，稳赚不赔的买卖，你还想占杆子便宜？给你点好脸了是吧？快给老娘捶捶腿！”
可不是嘛，他敢调过头来耍杆子？
都是借口！这明摆的借鸡下蛋！
不过，真香！
老头抱着婆娘的汗脚美滋滋地想道。
从庄里出来，老陈看看时间，差不多快一点了，所剩的货物也不多了，他已经有了计较，便对朱宇问道：“老弟觉得今天收成如何？”
朱宇对老陈没有太大敌意，一个是打心眼里确实犯怵，仗着人多也真不一定能打过！再一个这些天他亲眼所见老陈的能耐，那可真是能文能武！
这兵荒马乱的时代，有这么一个同伙，那就是保命的筹码，他恨不得老陈再厉害些，他跟着大树下边好乘凉多美！
比如这眼下，他看着老陈指挥着寨里的健妇，玩儿一般的作出这些玩意儿，结果拉出来随随便便卖一***的上他带着兄弟们脑袋别在裤腰上干好几票的！
一本万利太虚了，可十倍总有的吧？这不跟白捡一样么？他怎能不服！
朱宇文化水平低，算不清帐，但何止是十倍的收益？
龙泉村那一票就已经把成本赚回来了，也就是说成本拢共不到五两银子！
剩下的在苏家庄的都是纯利！而且现在香皂和雪花膏还剩下了一小部分！
“哥哥高明，某佩服！”
老陈见朱宇低头，心中更为爽利，他用一种义薄云天的口气问道：“老弟说说，周遭的杆子都是什么情形，让我解解惑！”
朱宇以为老陈只是想多了解下附近各杆子势力，举着马鞭指指洛河北岸道：“那边的马上疯是周边稍有的大杆子，前年跟杨老柴的义军过过手，没吃亏好像还占了些便宜。不知从哪弄来的百八十匹健马，千户所都得避其锋芒。不过和我们没有龌龊，他们占了朱阳镇，山路难行，一南一北自然相安无事，偶尔还通个有无。”
老陈点点头，示意他继续介绍。
“咱们西边是石坡镇的杆子——草地皮，洛南县东边、北边最好的几个有良田的地方大都在他地盘上，富的流油，给官家孝敬最多，吃里扒外最不是东西，十足的狗腿子，跟咱们干过几仗，互有胜负，倒也不敢对咱们逼迫太甚，这半年多倒也相安无事。”
“咱们南边庾家岭的杆子——摸晴天，最是好战，官军来了，他打，义军来了，他还打，没有他不敢打的，越打越是厉害，屡番收降的官兵怕就有上千人，火器犀利，比我们那可强太多了！从商洛到丹凤谁都得给他三分颜面，闯王派人来请他也不应，在这片地头上，当之无愧的一霸！”
老陈停了马，低头沉思片刻，他问道：“不知老弟可有胆子领我去寻那摸晴天，我也会一会他！”
一天见众人闻言诧异，惊的目瞪口呆！好日子没过两天，你就想去摸老虎屁股，怕不是失心疯了不成？
“咱们给他送点礼，伸手不打笑脸人，咱们登门拜访，岂就得罪他了？”
看出朱宇等人胆寒，老陈笑着宽慰他们道。
朱宇这才松了口气，你就不能好好说话，非得将人吓个半死不成！
既然如此安排，剩下的香皂、雪花膏就没必要再卖了，都分挂在诸人的马背上，老陈令寨民推着空空如也的鸡公车打道回府，他和朱宇等人骑马去摸晴天的寨子登门拜访。
老陈刚刚片刻寻思了良多，一天见属于一股自带特殊属性的杆子，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一窝匠人放哪都是宝贝，四周官军、杆子环绕，有一丁点差池，便是个覆灭的下场。
往日里这家卖点农具，那家送点银粮，倒也能相安无事，但此番新品出炉，打开了销路，不消多久便会引起诸狼虎窥伺！到那时谁若贪心起来，就一天见那几十杆老火绳枪能守得住家？
再者，这才哪跟哪，不过是出了点新奇的玩意儿，等苏家庄的材料到位，明个儿老陈就能开发新产品，一样样销往附近后，谁能不眼馋？谁还能按捺的住咯？
这不是低调不低调的事，实力它不允许啊！它是正儿八经的弱小！低调了就没办法发展啊！没有原材料，老陈也变不出犀利的枪炮啊！没有枪炮怎么保证身家性命？
趁着还未引起觊觎，先找找老大哥，拜拜码头！这些不值钱的玩意儿，狠劲送一波，以资源换时间，让他有功夫把提升生产力的原始工具一点点盘升级，尽早造出划时代的武器武装起来，变成个谁都下不了口的刺猬，哪怕是个小刺猬，到那时才有低调发展的资格。
这一路老陈等人也没闲着，净挑那些有大庄富户的道走，到了地方二话不说送上一块香皂几盒雪花膏，搞搞产前营销，告知他们这玩意儿是一天见生产的，有兴趣可以派人去寨子里买。
天擦黑前，钻进了摸晴天的地盘，不多久就被护送到了摸晴天的大寨里。
摸晴天的寨子修在山坳里，周遭方圆五十余里遍布山田，都是旗下杆子的田产。
中心是大寨，寨墙高四丈，厚有两丈，石块砌成，两旁仅三丈，却有三十米高的悬崖，想从正面攻入，不花点力气，别想打下来。
从进入地盘到来到寨口，放了马速歇了两气，跑了小一个钟头山道，让老陈心里翻腾着人比人气死人，光两三百人的小寨就路过了不下七八处，这摸晴天麾下得有多少杆子？
进了主寨，有一间气派的大殿，虽然是木质结构，但修了三层，竟然还有个大阳台的设计！瞧着门前空旷，想来兵马操练，在这阳台上一览无余，定是别有一番豪迈。
诸人进寨下马，奉上礼物和银两，在大殿门前等候护卫通报。
寨中火把已经点燃，照的灯火通明，不时有甲胄齐备，刀枪光亮的精兵列队而过，在寨中巡视。
又有伙夫赶着大车，挨个营房送上吃食，皆有专人在门前领取，几不闻喧嚣之声，甚为严肃。
候了片刻，老陈发现这寨中无一女子身影，心中叹然，摸晴天这股杆子如此治军，和他处截然不同，能壮大如斯，果然不同凡响！难怪官不敢剿，闯王抚而不应，若假以时日，必成气候！
通传护卫复出，言掌盘子有令，请诸位进殿。
老陈进到殿中，四处观望，或许是时代的局限性，这里边粉刷一色，处处摆放着金银珠宝字画墨宝之类的玩意儿，但杂乱无章毫无美感，除了显示出暴发户的气派，毫无意义。
但若都是战利品，那就是一种宣泄，那是实力的象征。
老陈想到此处便不再觉得唐突，反而心中生气一股赞许，换了他，他也会摆出来，只不过摆的更规矩罢了。
摸晴天此时正在二楼用饭，横躺在床椅上，左右有美人服侍，一条长几横在他面前，周边坐着十几号手下，也是美女相伴，吃酒喝肉，却不喧哗。
老陈领着朱宇和王兀儿进来，众人皆望向他们，唯有着摸晴天还在自顾自吃着，挥挥手令护卫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