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那片梨树林在哪,我带您去。”
“你……”
若有所思的花念奴,抬头注视着迟飞扬起的侧脸,她第一次从这张稚嫩的脸上看到了不一样的光彩。
迟飞不一样了!
被抱住的自己,感受着他强劲的脉搏跳动,一种由内而外焕发出的蓬勃生命力量让花念奴心有所感。
“外婆?”迟飞抱着她穿过车阵,踏上柏油路面。
花念奴深深看他一眼,点了点头。
也罢,如今便回去吧,有些事早早交代清楚,自己也能安心了。
迟飞没再回头,他沿着省道一路向南,走得缓慢而坚定。
不知走了多久,李家人早已消失在身后。
看了一眼怀里的花念奴,要尽快把外婆送去医院才行。迟飞定了定神,心里想着,胸口那簇火苗便蹭的旺起来,一直在身体里缓缓流转的温吞暖流瞬间加快涌动,越来越热,奔跑的欲望也越来越强烈。
记得邓三顺说拐上省道往南不远就是最近的县城,辨认了一下大致方向,他迈开了步子。
起初,顾着怀里的外婆,迟飞刻意地控制着速度。地处偏僻的群山间只有一条不甚宽的柏油路,鲜有汽车经过,更遑论人迹。跑着跑着,胸臆愈发舒展,他便肆意施展起来,不觉间一程快过一程。
春正盛,花正好,路旁的一株株山茶次第怒放。
原本闭目昏沉的花念奴被拂过脸庞的风吹醒,她睁开眼,一片花瓣如雨,或白或赤,或粉或朱,煞是好看。
迟飞在奔跑,在快速的奔跑!
没有参照物,花念奴不清楚他跑得有多快,只是被揽在怀里,有少年的臂膀挡在面前,可奔跑产生的风阻让她越来越难以呼吸了。
怎么会!到底发生了什么!
心中的震惊无法用语言描述,人类如此奔跑她知道的只有一种可能!花念奴冲着迟飞喊停,然而完全发不出一丝声音,一张嘴就被扑面而来的疾风灌满了。
迟飞还在不断加速,带来成倍叠加的风阻,让她的脸颊如同被钝刀寸寸切割着,花念奴只能紧闭双眼艰难地别过头,更深地躲进他的臂弯,拼尽力气勾动瘫软的手臂。
一股难以描摹的大力宛如夸父擎在手里的金刚杵,一下一下狠狠撞着她的脊背,直欲摧折寸断。花念奴终于抬起了拳头,无力地捶打迟飞的胸膛。
“外婆!你怎么样!”感受到胸口传来似有若无的敲击,迟飞突然从亢奋中警醒,他急忙收缓脚步一步步慢了下来。
花念奴大口大口地喘息,双颊好似冻过一般涂上两抹红潮,看着倒比原本的苍白增添了几分气色。然而她的胸口剧烈起伏,张大着嘴说不出一个字,看着迟飞的目光饱含骇然。
“外婆!我……”被外婆的模样吓坏了,他这才找回一丝真实的感觉。
“你!”声音干裂嘶哑,花念奴右拳抵在他的胸口,哆嗦着手指撕扯迟飞的外衣。
“我、我……”脑子仿佛短路了,一片空白,他张口结舌,根本不知该如何解释。
身上突然出现的诡异变化,迟飞根本来不及细究,方才自己仿佛被那股不知名的力量支配了,就像着魔一样,瞬间忘乎所以。
那股热流依然还在,他能真切的感受到它缓缓流动,一波一波地温润着自己的身体。这不是梦,之前发生的一切也不是幻觉!
“衣服……脱……”花念奴气力衰微,不停重复着这句话。
“脱、脱衣服?”
思绪混乱,迟飞不辨真意,然而潜意识遵从着外婆的指示,扶花念奴靠坐在道旁树下,他脱下黑色外套。
“脱……再脱……”花念奴死死盯着迟飞的手。
外婆骇人的神情,让他的内心愈加惶恐不安。起身脱去校服,然后兜头把只剩半截的体恤整个扯下,露出少年精瘦的躯干。
“……!”
花念奴双眼圆睁,竟高高举起了手臂,直直指着迟飞胸口,满脸惊骇恐怖。
看着外婆抖若筛糠的手指,迟飞也忍不住跟着颤抖起来,他低下头,视线落在自己的胸口。
“这是!”
一个圆形的印记出现在自己的左胸,是比肤色更深的肉粉色,有着奇怪的线条,看上去宛如胎记,衬着迟飞苍白于常人的肌肤分外醒目。
可问题是,他本没有胎记呀!
眼睛死死盯着那个印记,花念奴仿佛瞬间恢复了气力,强撑起身体,一把攥住迟飞的胳膊将他拉到跟前。
“竟然……竟然!”
像是遭受了极大的心理冲击,她整个人打摆子般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花念奴抬头盯着迟飞,在他的眉眼与印记之间反复逡巡,一遍一遍又一遍,似乎在确认着什么。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口中不断喃喃低语。
突然,她爆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烈咳嗽,人随之向后滑落,再也无力支撑。
“外婆!”迟飞一把扶住花念奴,心急如焚地替她顺着背,慌忙翻出粗布荷包,再往外婆嘴里喂了两颗药丸。
药滑入口中,立有奇效,刚刚心脏都要咳出来的巨咳总算慢慢停了下来,只是裹着伤口的白色布条被渗出的血染红了一大片。
花念奴却仿佛浑然不觉得疼,她紧紧抓住迟飞的胳膊,“不应该,不应该呀!”
花念奴仿佛魔怔了,满眼困惑不解,“三足乌!阿若……你瞒我瞒得好惨!”
听到妈妈的名字,迟飞悚然吃惊,“外婆!外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他已经顾不上注意力道,急切地摇晃着外婆的肩头,无法抑制心中惊惧的花念奴这才恍恍惚惚地回过头来,看着迟飞。
眼前的少年,竟然是二巫之子!
“我也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她的眼神充满不可置信,“不过飞飞,我想我清楚你的身世了……”
“我的身世?”
下一刻,迟飞惊声尖叫:“您是说知道我爸爸是谁了?!”
无数次出现在梦里却又看不清脸孔的那个身影,爸爸……他觉得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