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默就站在厨房门口，她现在不敢去任何角落幽闭的地方。要是突发情况，可以马上奔向秦淼。她对秦淼做了一串手势，对方了然，便回厨房继续做菜，
“好了，宋哥，你说吧。”
“小杜，你先不要慌，你现在看到的是魂。你多少有听老一辈的人说过人死后就会变成“鬼”吧，其实那是魂。魂一直在人的身体里，当身体彻底失去生命迹象时，魂就脱离本体，且刚离体的魂，可在地上待上一段时间。他们是虚化的魂体，不具有任何对人的攻击力，所以你大可不必担心他们会伤害到你，并不是传说的那样可怖和厉害的……。”
听到这里，杜默的心好歹是平静点儿了。昨日看见的穿长袍的人想来就是魂了。可她头上的是一只断手，并非完整的魂。宋明让她先好好休息，电话里很多都讲不清楚，明天早点到店铺再仔细说。
秦淼见杜默挂完电话整个人都平静下来了，想问她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们老板说了什么？”
“老妈，你信不信这世界上真的有“鬼”？”
“只是听说过，没有见过，怎么能说信不信的问题，眼见才为实。”
“可我今天真的遇见了。”
“……那等会儿我们去李婆婆家求一个平安符戴一下，避避邪。”
“好啊！”不管怎样，看见“鬼”总不是什么好事情，能避则避。
这李婆婆是镇上摆地摊给人看相算命的，有些邪门的东西她也还能解决，而且擅长烧鸡蛋。杜默一直记得曾经陪秦淼去李婆婆家烧鸡蛋，见秦淼把自己的名字写在一个鸡蛋上，对着吹一口气。然后李婆婆对着鸡蛋念了一些让人听不懂的话，就把鸡蛋丢进火灰里烧。烧好以后，她就知道这个人的曾经、现在、将来。
秦淼见李婆婆说得和自身家里情况差不多，对她便比较信服。可杜默不怎么信，家里长家里短，事业情感这些随便说一些都会因为心里作用而默认。就像你是什么星座，你就是什么样性格的人一样，大多都是心里作用。
不过今日发生的事已经超出了杜默认知的范围，她知道这是科学的世界，不过有些东西总是用科学无法解释。她们说明了来意，李婆婆神叨了一些听不懂的话后制做了一个黄符，说是可以辟邪，妖魔鬼怪不可近身。
杜默佩戴上这一枚小小的做工格外粗糙的价值一百大洋的黄符后，拿出手机看了看头上。什么也没有了，这才觉得钱花得还算值。
回了家，杜默一身轻松。可当她躺在床上准备关灯睡觉时，她再一次感觉头上凉凉的。一看，那只手又回到头顶了。可黄符正戴在脖子上啊！假的，假的！不过假的也不敢丢，毕竟之前是有显著效果的。断手虽产生不了什么威胁，可看着瘆得慌。
杜默放下手机，不敢关灯，本来人就畏惧黑暗和幽闭环境的，其不可掌控下就算不发生点儿什么，都或多或少多会让人产生些恐慌。到底是谁还要在那样的环境里给加个鬼进去，非要给黑暗再加一笔恐惧色彩！也不知他们是如何做到全国统一的，从小的“熏陶”下，谁不怕黑暗中的鬼，还那么神通广大……真是烦死，如此环境下任谁睡得踏实嘛！杜默只好跑到秦淼的房间里，果然和老妈呆在一起才最安心。
第二天一大早就赶往店铺的杜默，刚打开卷帘门，一眼便看见坐在椅子上半眯着眼的宋明。
“宋哥。”
见杜默来，宋明也不废话，直接切入主题。他告诉杜默，人死后魂就脱离身体前往他该去的地方。魂去的地方叫做地下虚无之界，人生活的地方叫地上人间。常听人说的“鬼”其实就是魂，魂中确有一部分也称为鬼，并不是因恐怖，而是某种特殊原因格外把他们划分出来，所以在地下也有小鬼大魂的说法。就魂而言，一般人是无法看见他们的，除非拥有虚无之眼和通灵眼。
“那我就是其中的一种?”
“嗯，我是虚无之眼，而你的很有可能是通灵眼。”
“通灵眼？有什么区别？”
区别？宋明也在思考这个问题，毕竟他只是听说通灵眼能魂，妖，神，皆可见。其他的就不大知道，因为他从未遇见过，连他爷爷也未遇见，说不定这几百年都未有人见过。见的人少了，了解的越少。要么就传得神乎其乎不可信的境界，要么就是寥寥可数的几条无用信息。
“虚无为地下，实为地上，虚实具在，可观地上地下。魂是虚无之气的聚集体，一个相对完整的魂体，虚无之眼才能看见。如果残碎，虚无之气太过分散，就无法看见。而通灵眼就算是魂体化成一缕缕虚无之气，也可见。”
杜默听到这里，心里一阵呜呼，遇“鬼”自古以来可不是什么好事。
“那我头上的断手就是残碎的魂体？昨天下午我来店铺拿手机，看见穿长袍的也是魂咯？”
“恩，那魂叫苏林，来地上寻我办事的。”
“可以先把我头上的手给弄走吗？”
“不急，等会儿会告你方法。”
宋明此刻是兴奋的。毕竟踏破皮鞋无觅处，这样都让他捡到了，苏林的单子可以接了。他拿出一个玻璃瓶，让杜默看看里面有什么。
“有一撮头发在里面，带着一点蓝蓝的光。”
“哈哈，看来你就是有通灵眼。这瓶子里装的是一个魂体的碎片，魂体被撕碎，虚无之气四散。我是看不见的，你头上的手我也看不见，可你却可以。”
“宋哥，我不想知道我为什么能看见，我只想知道我如何能不看见。”
“那是不可能了，这是天生的。你改变不了，我也改变不了。”
“那我以前为何又看不见？”
“这或许是通灵眼不同于一般眼睛的特殊之处吧。”
“我的天啊！”
宋明看着杜默一脸生无可恋的样子被逗笑了，他可是想有却没有，这人拥有了却如此嫌弃。他正想告诉她，拥有通灵眼好处多，对面人的眼睛突然就放光了。
“宋哥，既然“鬼”的传说都是真的了。那人会不会有轮回转世什么的？”
“没有。”
“嗷……”
“有神仙，妖怪吗？神通广大的那种吗？”
“没有。”
“嗷……，那我有这通灵眼有什么用？”
“说到正点了，非常有用。小杜，你知道吗？地上和地下可不是随意往来的。到了地下的魂，想再来人间并不是那么轻易，人想去地下更是难。而像我们这样的人，去往地下没那么麻烦。”
“那你们去地下去干嘛？”
“办事，我为地下办事，地下支付我酬劳……”
宋明还想接着说下去，杜默就抢话了。
“现金，人民币？”
“都不是，常听人说过积阴德吧？人之初，没有绝对善恶。慢慢长大，善恶开始越来越分明。大善，魂离体时越强，大恶就越弱。弱魂即“小鬼”，到了地下只能呆在更幽暗的地方，所以说要多积阴德这话是一点都没错的。我为地下做事，得到的报酬就是阴德。只要我每接一单，成功后，我的阴德就多一点。”
“小杜，你看我的手。”
宋明伸出手让杜默看，一团黄色火焰状的东西在他手中升起，冰淇淋的大小。
“这是什么？”
“阴德线，严格来说是阴德线里的德线，德线越长阴德越多。”
杜默低下头仔细一看，果然是一条黄色的极细的线，被暖黄色的光包围，远一点看就像一团小火焰。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什么也没有。自己不是什么大善之人，可也没做什恶事，竟一点都没有？
“你没有很正常的，生而为人，本性是本能和掠夺。随着成长，我们压制它们。这个过程可能是自主选择，或是被动。自主选择，并不一定是善，被动也不能说是恶。小恶是多数人能容忍的程度，小善是举手之劳的范围，所以无所谓阴、德的积累。大善会有，大恶就出现阴德线中的黑色阴线，越长，阴德就往负数方向走。这些人，变成魂是要接受惩罚的。”
“哦，原来是这样。”
宋明还告诉杜默，魂脱离身体时，其实非常脆弱的，他们必须前往地下吸取虚无之气以维持魂体。很快魂体全部是由虚无之气汇聚而成，无法适应地上，只能在地上虚无之气较多时出现一段时间。碎裂的魂体更是脆弱，不出十天回不到地下就会完全消散。魂在地上受限制太多，对人产生不了伤害，也做不了什么事儿。他们还有什么想做的事，就需要他们的帮忙。上次杜默看见穿长袍的魂，叫苏林。他老婆魂体碎裂，有一部分散落在地上，他来找一号店帮忙收集魂体碎片。
“可我没有通灵眼，现只有你能帮他，看你愿不愿意？”
“我能干什么，看见了也不能做什么呀？”
宋明从抽屉里拿出一把萧递给杜默。
“小杜，这个叫聚魂萧。我们这样的人才能吹响它，可以安魂收魂。“断手”发出的蓝光和养魂瓶里发出的光一样，不出意外的话就是苏林老婆的魂体碎片。你吹一下萧，试着把它们导入瓶里，在瓶里魂体不会受到外界的伤害。”宋明边说把玻璃瓶打开。
对面接过萧的杜默，仔细看了下，眼珠子差点掉地上。
“宋哥，这萧都发霉了，而且好黑好脏。我的天，怎么下得去口？你以前怎么吹的？”
宋明看了下，果然发霉了。木制的就是这个缺点，不过是前一阵子下了点雨。他把萧从杜默手里拿走，要帮她洗一下。
杜默却看见宋明要用那块黑乎乎的毛斤搓洗，吓得她赶紧去洗手池那里夺过来，男生真是太可怕了！她把萧拿去三楼洗手间用洗手液洗了好几遍，才终于看见萧的本来面目。就是一把木制的，什么花纹都没有的普通木萧，她用纸巾将萧表面擦拭干后下楼去了。
不过宋明担心萧里有水，拿在手里使劲甩了几下，又从店里找出吹风机吹干。
“……”这就是一根没人爱惜的木棍而已。
“吹一下，试试。”
杜默拿着萧放在嘴上，看了看宋明，心里有点紧张。她用力去吹，什么声儿也没有。再吹，没有。再吹，还是没有。
“宋哥，我不会，你教我一下。”
这下换宋明眼珠子掉地上，这种情况他从来没想到过。这并不是要教的问题，就是本能问题。他们这样的人，每个拿上就会吹。难道算是通灵眼的不同之处？他看了下手机，已经9点多，地上的店要开始赚钱才行。
“小杜，今天我呆在一号店，你去二号店帮忙。不管谁在，你都让他们教你吹一下。其他的也要学一下，要多学。”
“我这是要帮忙找碎片了？”
“小杜，很简单的。当是帮你宋哥……”
宋明是老板，当然是不能直接拒绝掉。而且她多少有点好奇，先应答看，要是后期麻烦那就算了。答应后她打算拿着萧和包包走路去二号店铺。可宋明让她要快点将头上的碎片放到养魂瓶里，碎魂和人靠得太近，会消失得更快。今天最好解决，不然谁也不能保证下一秒碎片会不会消失。魂是不会主动靠近人的，也会寻找虚无之气重的时间点或是地方。但碎片无法识别危险，随意飘散直到消失。
听了这话，还走什么路，杜默直接打车去了。到了店铺大门，她只见到那位比他小的男生，而他竟坐在椅子上玩手机，抽烟。店铺的玻璃门紧闭，推开进去全是烟味儿。垃圾桶里装满了，桶旁边也是垃圾。这是什么店？不用做生意拉？形象都不要了？杜默将来意告诉男生，男生扔了烟头上下打量了她一下。
“嘿，没想到，是真没想到。你居然有通灵眼，看不出来。”
“还好，还好。弟弟，你教我吹一下。”
“这怎么教，我们自己都是一吹就会，你让我怎么教？宋哥都教不会，你问我也没有用，自己慢慢去研究。”
“可是宋哥说不快点把魂导入养魂瓶魂会消失的，你不帮忙吗？”
“我也没办法，这只有你才能做到。好了，不要打扰我。”
男生说完也不搭理她，只是打开长桌上的电脑开始处理视频。杜默有点气闷，坐在老式电脑前一遍又一遍地吹萧，结果可想而知。她就这么蠢吗？这又干她什么事？她不就是过来上班的吗？可心里又挺不服气，他们都会，就她不会。她完全已经感觉不到头上还有断手的害怕，现只一心想把它弄到养魂瓶里。
天不随人愿，杜默忙活了很久也没有结果。她泄气了，打开老式电脑练习最近学的东西。午饭时间，她出去吃饭。男生就一直呆在店里没有出去，也不吃饭。回到店，只有视频里传来的声音。这以后的好几个小时，都是这样，还有上厕所的尴尬，无所事事的无聊。这班上得太憋屈了，这个男生无法形容。
好在店里终于来了一个人，打破了这沉寂。是一个很瘦的男孩子，看上去格外斯文，杜默估摸着他的年纪和她相仿。对方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没有说，坐在电脑前的男生开口了。
“阳玥，你来了。这是新来的，叫小杜。你猜猜她多大了？估计你都猜不到。”
这个店铺的人，都不喜欢和别人打招呼，连名字都要从别人的嘴里才知道。对方没有回答，说话的人却来了劲儿。
“你知道吗？她比我大6岁，看不出来是吧？哈哈，她第一次见我，还叫我哥哥，简直笑死。”
杜默想反驳，她从来都没有这样说过。这个男生真是永远都不知道他的嘴里会蹦出什么样的话，他应该是个神经。所幸对方压根儿都不关心，只是说了拍摄的一些事，说完就拿着店里的相机走了。
他走后，店里又回到安静状态。杜默也不想开口，拿起聚魂萧试最后一次。这次，竟真的响了，一种让人感觉安宁平静的声音自萧里而出，还有一缕缕淡淡的青烟。
“喔噢，你看我吹响了。”
“响了就响了，赶紧把碎片导进养魂瓶里，魂可能都要消失了。”
杜默在店里的壁镜里一看，“断手”真的已经有消散的痕迹，一些地方开始透明化。她想着宋明所说，再次吹响萧。青烟围绕着“断手”，碎片慢慢就飘进了瓶里。她盖上瓶盖，笑着看着男生，像是在得意。
“弄好了，把养魂瓶和和萧放在电脑前就行，你可以下班了。”
“好的。”这正合杜默意，她早就想离开这个“乌烟瘴气”的地方了。
公交车上，杜默正玩着游戏，微信提示信息弹了出来。
宋明：小杜，你愿意加入我们吗？
杜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