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来得很快,油菜田已是绿叶衬黄花,一浪接一浪,一片连一片。太阳把花香蒸的浓郁,蜜蜂在这香气里采蜜,有些似乎都香晕过去了,趴在花朵上一动不动。杜默走在花田边摘了几朵在手上玩,又是自己和自己玩的星期六。她有时间,朋友无。朋友有,她又无。要么对方拖家带口,她又觉得无聊。
“白玉,我有点无聊。”
“急什么,你哥哥明天不是给你安排了相亲吗?明天你就不无聊了。”
“你不说还好,你说了,我现在又烦又无聊。”
杜默一脸烦闷,白玉才不想搭理他,默默收回脑袋,任外面的人吼闹也不出一声儿。
“白玉和我聊聊天……白玉出来……”
一个电话打断了杜默的吼叫,她看着手机屏幕上的陌生号码点击接听。
“喂,你好。”
“你好,我是……”
原来是要和她相亲的男孩子,她根本不知道男孩子说了些什么,只是机械的答了哦,恩,哦。
“你是不是觉得我话很多,其实平日的我话很少,不过我现在正努力克服。”
“哦”
“呵呵,别这么敷衍。”
“有客人来了,再见。”
“今天还上班吗?”
“加班,再见。”
杜默挂了电话,她只听到了最后几句。她现算是明白当年秦淼数落她爸时,她爸眼神空空,一句也没听进去。后来她问她爸知道秦淼说了什么?他摇头,当场把她妈气得说不出话。就在刚才,她却把这个学了个十成十。
回家收拾完晚饭,杜默就在楼上翻箱倒柜翻找明日去相亲的衣服,不先说其他的,见人怎样都要将自己收拾一番才行。
运动的,完全不合适。休闲的,太随意。穿裙子就要穿打底裤,难受。淑女一点的,又和自己有点怂的气质不太符合。选来选去,越选越气,这哪里是衣服不好,明明就是身材、气质不到位。若是青无那样的女孩子,运动服也能穿出清新脱俗的感觉。明白了这点,那么她就只有不走寻常路了。从所有的衣服里,挑出黑色的外套,裤子,内搭。再搭配黑色的休闲鞋,一顶黄色的渔夫帽点缀。果然,略怂的气质被掩盖了一些,一个帅小姑凉就出来了。
杜默很满意,第二天出现在秦淼面前,对方明显脸色变了变。
“都叫你好好打扮,你这个样子,相亲不成功就别回来了。知道的,说你去相亲。不知道的,以为你要去抢劫。”
“妈,这是你这个月一次性说得最多话的一次了。你再说,我就不去了。”
“去去去,赶紧去,别让人家等久了。脑袋瓜里也不知想些什么?”
秦淼硬是看着杜默坐上公交车才回屋,她依然担心女儿的不靠谱。
杜默比男生先到,她点了一杯咖啡,安静地玩着手机。好一会儿男生才来,他坐到对面笑着和她打了招呼。杜默眯着她的近视眼看清了男方的样子,这就是杜临所说的阳光帅小伙,男女差异啊!
两人随意寒暄了一下,杜默觉得很无聊,一直不怎么开口,就笑着听对方讲。
“你笑起来挺好看。”
“呵呵,专业假笑二十年。”
“你挺幽默。”
“呵呵,我是有默”
“……”
好一段时间两人都没有再说话,各自喝着各自的咖啡。
“你会不会觉得特别尬?”杜默必须要说一句缓缓,不然都要窒息了。
“恩,是挺尬的。”
“正常,你吃不吃零食?听说可以缓解一下尴尬。”
杜默从包里拿出几小袋辣条和豆腐干递给男生,男生没有伸手的意思。
“不用了,你自己吃吧。”
杜默收回零食,撕了一包辣条。没吃多久,就听见男生说他要去一下洗手间。
“嗯,嗯。”
男生回来后开始一语不发,安静地坐在那里。杜默已经看出对方对她没什么意思,估计对方也看出她也没什么意思,那他们就是再等谁先开口说拜拜。若对方对有意,她会直接拒绝,不拖着他。但目前这种有利场合,她才不要先开口,不然她哥她妈要给她人生教育。今天就先看谁耗死谁?
男生看着杜默似有若无的微笑,怎么都有一种阴谋得逞的感觉。对面这个女孩是他朋友的哥哥的朋友介绍的,对方还说什么温和有礼,斯文清秀……只不过略有几分可爱罢了。他本就不爱说话,今天硬是逼出了那么多。现在真有一点心力交瘁,对方不问,他也就懒得说了。如果可以,他真想说拜拜一走了之,可她妈是不会同意他拒绝任何女生的。他妈超级精,要是合伙骗他,一眼就被拆穿。既然对方明显无意,那就等她先开口。
两人就这样枯坐着,杜默的咖啡如果可以续杯的话,她都续了十几杯了。这样奇葩的相亲,可能世界仅此一列。男生时不时玩玩手机,看看窗外。大爷的,她耗不住了。
“大哥,小妹甘拜下风。我们不适合,还是各自回家吧。”
“既然你不满意我,那就这样,我先去结账了。”
“好的。”
等两人一起从咖啡厅出来,都心旷神怡,都没看对方一眼,都没说一句客套话,都快步离开……
因相亲事件,晚饭的气氛略显凝重,秦淼一句话也没说。杜默飞速吃完饭,连碗都顾不得洗直奔二楼。
看着杜默躲到二楼去,秦淼连连叹气。她这个女儿长到这么大,没有明恋,也没有暗恋。没有憧憬,也没有向往。也曾有过一个男朋友,对方的浪漫热情她感受不到。对方的喜欢,她感觉奇怪莫名,她不知为何对方会喜欢她,她没有那种感情,她无法体会。她总是说她能理解,可她那冷冰冰的心根本无法感同身受。你不跌倒受伤,怎么会知道别人跌倒受伤的痛?很多事情都是由心而发,不由自主。虽然才在一起一个月,杜默的冷就吓跑了人,秦淼依稀记得那还是一个挺帅的小伙子。那以后杜默在这一方面更犹如一滩死水,半点也激不起浪花。作为她的母亲,她是知道这孩子根本没受什么刺激之类的,本性如此而已。
秦淼想了一会儿,走到二楼。手机玩得起劲的杜默被吓了一跳,赶忙将手机仍在一旁。
“妈,你走路不出声儿的,吓死了。”
“是你玩得太认真。默默,和妈好好聊几句。”
杜默以为秦淼又要开始教育她了,耷拉着脑袋靠着沙发上。
“你们店的同事你觉得怎么样?”
“啊?妈,你不要妄想了。店里总共三个男生,一个是老板,已经结婚了。一个比我小6岁,一个爱搞神秘。”
“那个爱搞神秘的怎么样?”
“相对靠谱,但是了老妈,打死我也不相信他会对我有什么想法。”
“你没听说过近水楼台先得月吗?要是他对你有那个想法,你得试试。要是那个小的有想法,你也得试试。”
“行行行,试试就试试,只要他们有那个想法。”这种概率四舍五入等于零,杜默没什么不敢答应的。
“你要听话,你都26了。”
“那里26,明明25。别给我扯虚岁……”
母女俩又说了一会儿,秦淼绕来绕去的给她讲结婚谈恋爱的事。苦了这个不爱说话的人,硬是讲了这么久。为了终止对方的痛苦,杜默一溜烟儿的跑到床上去呆着了。看着屋顶,她顿感无聊,好想去地下。可地下不是自由市场,又错综复杂的,想想就想想了。
杜默睁开眼,发现自己站在一个玻璃桥上,手上的白玉也不见。她侧边有一只大黄狗,那狗慢慢向她靠近。她压住心里的慌张,假装看向远方,慢慢往后退。退着退着,整个桥突然倾斜起来,一人一狗往下滑。
“啊”
“呜呜”
杜默试了几下,眼睛没有反应。想用双手扣住玻璃,结果只在玻璃上留下了手拉出来的印子。黄狗也吧啦着爪子,被下滑的杜默一脚戳下去,一路呜呜。后面接着:啊!我的妈呀!啊……
一人一狗一直滑到一个一两米左右的洞口,玻璃桥消失了。这洞是浮在空中的,后退无路,前方又是无尽黑暗。
大黄狗和杜默挨得很近,并没有要咬她的趋势,杜默也渐渐放下心来。
“大黄,别咬我。”
大黄狗点点头,害怕杜默不懂,连着还多摇了几下。
看着大黄狗点头,果然狗通灵性,实来不假。
“这什么鬼地方?”
黄狗摇头,趴在杜默身边。她说,黄狗点头或是摇头。时间流逝,一人一狗也不知道呆了多久,期间杜默多次尝试,眼睛依然没什么反应。
“好狗狗,你说我们要不要进去看看?在这里干等着也不是事儿。”
黄狗点头,这给了杜默信心和勇气,于是一人一狗慢慢往洞里走去。
洞口往里,也是一个下滑的斜坡,杜默和狗慢慢滑下去,过了一会儿就到了底。里面感觉挺空旷的,细风不断。他们站起来,抹黑着往前走。杜默已经有点后悔下来了,身后只有洞口的光点。可不进去也没辙,只能硬着头皮向前。她在空中摸索着,双手突然摸到一个软软毛毛的东西,还有温度。啊了一声后,急忙收回手。大黄狗也和杜默一样,碰到那软软的东西,它开始呜呜地叫。
杜默后退几步,黄狗也跟着她身边不离。空中像是有虫子飞蛾之类煽动翅膀的声音,越来越响,越来越多。响声过后,一个金光出现,两个,三个……然后成千上万。发着金色光芒的飞虫照亮了空间,也照亮了那个浑身长满毛的东西。
灰色的长毛下,似是一个人的形态,面目也在灰毛下只留一双金色的眼睛。他的双手左右各被一条链子拴住,链子自石墙穿出。
“妖妖怪……”
任是见过妖的杜默,此时也被吓得腿软。没有白玉,没有通灵眼,她只是弱唧唧的。那灰毛低声吼了一下,她的腿更是一颤,转身和大黄一起往洞口处跑。,好歹是跑到了下滑的坡道处,她的腿已经又软又麻。她使劲儿往上爬,爬到一处不知被什么力量把她往下拖,一下滑了下来,手肘在石道上蹭了好几下,而后面的灰毛怪拖着铁链慢慢走向他们。
“滚开啦……”
杜默和大黄继续往上爬,见着后面的灰毛怪越来越近,都拼了命一般。可每爬到一处,就又被拖下来,黄狗的抓子都在石道上拉出许多印记。
“啊,救命啊……”
“呜呜……”
杜默醒来,看着被月光的照亮的房间,发了一会儿楞后,脑里出现一句:“这真是一个别致的梦。”随后翻过身继续睡了。
早上起床,杜默总觉得手肘处有点痛,侧手看看,很大一块皮肤破了皮。她拍了拍白玉,追问他昨晚上可有发现她有什么异常没?
“你昨天晚上翻身十几次,滚来滚去几次,在床边缘无数次试探……”
“……”
“中途我有没有离开过你?”
“没有。”
“……难道是灵魂出窍?也不对……”
“……”
上班中,杜默一直想昨晚的那个梦,太真实了,特别手肘的伤。可白玉说她又不曾离开过,算了,懒得得想了,该知道的迟早要知道。
等到晚上睡着后,杜默又做梦了。她出现在一座房子前,这房建于悬崖近处,是现代普通的建筑。她走到房前,上前去敲了敲门。因为她现在非常口渴,吞咽一下,嗓子都能摩擦起火。门开了,里面走出来穿着黑色旗袍约莫三十多岁的两个女人。杜默说明来意,对方冷笑了一下。
“想喝水可以,你得先帮我们杀个人?”
“什么?喝个水,就得杀人,那还是算了。”
“呵呵,敢敲我的门,你就得听我的话。”
杜默突然被风吹到悬崖边,再往前一点就要掉下去,她小心翼翼挪动脚,往后退了好几步。抬头看见悬崖上方飘着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孩子,一根长铁链套在她的一只脚上,很像放风筝。顺着铁链看过去,原是来自悬崖近处的一根铁桩上的。两个女人忽地出现在她身边,一把短刀落在她脚下,黑光流转。杜默脑里立即蹦出:“削铁如泥,绝世好刀”这两个词,接着她就不受控制般捡起了刀。
“就是她,动手吧。”
“我不。”
“呵呵,你说了不算。”
杜默拿着刀走到铁桩前,把刀插进土里,拉着铁链一段一段地绕在铁桩上。
“救命啊,救命……”
“该喊救命的是她,你闭嘴。”
杜默马上发现自己不能说话了,手依旧不停地拉着铁链,女孩也越来越近。女孩的脸很模糊,看不清,从身高形态推断大概只有十一二岁的模样。等女孩站到她面前时,那两个女人赶过来左右束缚住女孩的双手。
杜默拿起地上的刀,手都是抖的。她慢慢走向女孩,朝胸口刺了一刀后毫无犹豫地拔出。没有血,只是刀口处空了一个洞,似乎还有向四周蔓延的趋势。她仍然看不清女孩的样子,另两个女人的笑倒是清晰无比。
手里的刀要再次刺向女孩,杜默用尽全身力气,在胸口处一股暖暖的力量帮助下,改变了刀的方向。
“啊,好痛。”
被刺的女人刀口处快速扩散,身体立即消散,她的痛苦呼叫也没落下,不一会儿就完全消失了。
“你走开。”
杜默终于能开口说话,不过嗓子疼得要命,声音也沙哑。她将刀对准另一人,大有一种她要是往前就拼命的架势。
女人放开女孩,手里显出黑鞭抽向杜默没拿刀的手。那鞭子缠绕在手上,随后生出尖刺扎进皮肤里,鲜血直冒。
“快动手,不然我可没什么耐心。”
杜默明显感觉刺又扎进去几分,真是疼得要命。
“神经病啊,做个梦,都还不能自己主宰吗?”
杜默持刀将黑鞭斩断,背后生出一对翅膀,和她平时开眼时化出的完全不一样。是一对有温度,有羽毛的翅膀。鞭子抽向她时,翅膀伸到前面挡住。女人见机要跑,杜默直接将刀扔了过去。刀插在她背上,和先前的那个女人一样不一会儿消散了,刀就掉在地上。
背后的翅膀消失,杜默给自己的伤口吹了吹气,随后她捡起刀走向女孩。
“你没事吧?”
女孩摇头,此时还是看不清她的样子。杜默拿着刀,砍向铁链,不出几下就断了。她本还想小心把女孩脚上的圆环给弄断,可女孩离了铁链的束缚,立刻往上飞了去。当即时,她扔下刀拉住女孩的手。
她们一直往上飘,女孩的脸慢慢清晰。
“小青无?”
女孩转过头看着她,把她的手掰开,杜默瞬间掉落下去。
“啊……”
杜默立刻睁开眼,那种失重的感觉太难受了,心脏都要蹦出嘴外。又做莫名其妙的梦了,嗓子也干得发疼。她摸了摸手臂,没有任何问题,也不痛。
她躺在床上想东想西,这梦也忒莫名了,为什么会梦到青无呢?不过好歹在梦里英雄了一回,这倒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