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行”结束后，秦思吟把秦川拉到了“聊斋志异”群里。宋明不得不感慨一号店铺不愧是个聚“奇”的地方，之前秦川经过店铺考验，验证结果是一个普通人，没想到居然又是一个半妖。
一日下午秦川来清河店拿器材，秦思吟左瞅右瞅也没瞧见他的妖形，身上也没有一丝妖气，好歹杜默身上时不时还是能感觉到的。
“秦川，你真是半妖吗？”
“是啊。”
比起秦思吟，秦川才是那个最为震惊的人，毕竟那日之后他才知道整个店铺的“人”不是“怪人”，就是妖，或半妖。
“来给姐姐显出原形看看。”
“不行。”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不如我和小杜显出原身，作为交换你也显出怎样？大家都是妖，别不好意思。”
“你们先来。”
秦思吟率先走到里间显出原身，一颗超大鹅卵石出现，她招了小手，示意秦川过来。
可能是那动作太过滑稽，秦川一直憋笑，后面还是笑出了声儿。
“小杜还没变。”
杜默走进去将眼睛转化为实化状态，一段绿色触角自手上伸出化成一个“母鸡”的样子。
“阳玥说我暂时无法自由变换，反正原身就和这个差不多。”
“噗……”秦川又笑，原来大家和他一样奇葩。
不过到最后秦川也没给秦思吟看他的原身，理由是他只能在某个时间才能变换，至于这个时间是什么时候他也说不准。他和杜默不一样，除了“夜行”那日所见，他从未看见过魂，也分辨不出妖。除非对方现形，或是表现出明显的特异功能来。
秦思吟恢复正常打量着秦川，他怕不是一只变异的半妖吧？半妖虽弱，一般情况下识魂辨妖还是可以的。除非那妖比较厉害，又另当别论。或是他快要变成人了，这样讲还算说得过去。
秦川走之前似乎挺高兴，一连说了好几个拜拜，店铺里的两位都有种被戏耍的感觉，一个白眼，一个哼。
工作一结束，杜默并没有去等公交，而是在路上瞎走，最近她老想去地下，可又觉怪怪的。滴……一阵响声儿打断了她的思绪，顺着声音看去，一辆黑色的车停在她侧边。
“在想什么呢？走路都不专心。”
“老爸，你怎么在青源？”
杜默看着车里的人，她真是好久没看到她爸了，感觉都沧桑了很多，白头发也不少。
“路过办事儿，上车带你去吃晚饭。”
“好。”
杜默坐在车上给秦淼发了信息后，隔一会儿就偏头看她爸，看着看着心就凉凉了。秦思吟说过人和妖产生半妖，半妖可选择回妖域成妖或是留人间为人。若半妖仍与人结合，妖力不再延续，生出的小孩和普通人一样。在她是半妖和通灵眼之下，她爸分明就是一个普通人。
两人去了一家火锅店，各自坐在餐桌两边。
“你妈妈最近还好吗？便利店的生意怎么样?”
“恩，都还行。”
“我几次经过便利店，怎么没看见你妈。”
“哦，表姨想出来工作，老妈就让她去便利看店。她看中午，表姨看早晚，或是对调，可能你去时，她刚好不在。”
“恩，你最近工作怎么样？”
“还行。”
菜已上齐，火锅也已滚开，杜默赶忙放菜。她总觉得她爸要说些什么，一直在酝酿着，这一过程有点尬，最好先吃起来为妙。吃到一半，她爸终于说出了正文，结果听得她全无心思下咽。
“爸，你这话还是对妈去说吧，跟我说没用。”
“你长大了，有些事该懂了。”
“是你不懂。”
杜默觉着委屈、生气，她爸杜乾现在居然想和秦淼复婚，她接受不了。要是给予物质上的补偿，那是万分可以。杜乾可以是她爸，她能做到心无芥蒂，可他不能是秦淼的丈夫。
杜乾沉默了好一会儿，也不动菜。
“爸你这几个月，你以为妈不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杜默老是联系不上他的那段时间里，秦淼倒是从他曾经的“好友”里得知杜乾开的小公司倒闭，又欠债跑路了，他又赌博，昔日的好友也快散完，她也是几天前偶然听表姨说起才得知。
“别人家的小孩都是盼望着大人在一起，就你不一样。”
这语气在以前来说真没什么，今日听起来格外刺耳。杜默喝了口水，拿纸巾把嘴擦干净。
“爸爸，你亲自去和妈说，她才是做决定的人。”
走出餐厅外，杜默红了眼。哼，难怪以前偏爱杜临。哼，难怪她和他们长得都不像……几颗眼泪一下滚出眼眶。她走到榕树头附近，呆呆地望着那颗大榕树，脚想迈出却又不动。踌躇了一会儿，让她见着一个个子不算高，穿着黑色衣衫，戴着和“夜行”一样面具的魂。他一手竟提着除头以外浑身羽毛且还闭着眼的秦川正往榕树而去，她立刻开眼跟了上去。
“你在干嘛？放下他。”
魂瞥了她一眼，一下飘进榕树里，杜默也急急跟了进去。进入地下，秦川变成一个白色绒毛小球，魂带着他更加轻松，飞得更快。她伸出全部翅膀，奋力追赶。
见着杜默紧追不舍，黑衣魂将白球扔过去。杜默立即伸手去接，刚一接住，白球崩开，无数条黑线缠着她，翅膀被禁锢，半点发挥不了作用。
“啊……”
只是啊了下，一条黑线卷成团直接堵住了杜默的嘴。茉莉从她手里飘出，还没来得及接住她，就被黑线围攻。一根根黑线穿透茉莉，编织成结，它们用力绷直，只听得铮铮作响，黑线尽断，茉莉花瓣飘落几片。又一拨黑线飞来，织成一片“黑布”将茉莉包裹其中，霎时黑布外黑气弥漫。
杜默看着离她越来越远的“黑布”，心里呜呼哀哉，苍天啊，哪位魂快来拉住她。扑通一声响，她整个人似乎跌进了“水里”，身上的黑线全部离去，铺天盖地的寒冷袭来。“水里”可以呼吸，眼睛却是睁不开，背后的翅膀也自动收回。她在“水里”乱刨，“水”一下一下被荡远去，如何也“游”不上去，反复挣扎时忽然被一个“东西””托了起来。
托离“水面”后，杜默赶紧用手将眼睛抹了抹，手上和身上都残留着一些极细极冰的红黄晶体，像沙子一样。而她身下是一条巨大的彩蟒，彩蟒下却是一片“岩浆”一样，散发着白色气体，彩蟒的尾巴还泡在里面。绿色翅膀再次伸出，杜默赶紧飞了起来，双手在手上、胳膊上来回搓着，脚也互相摩擦，身上直冒着寒气。
“你怎么落在我的赤沙湖里？”
“你……你可以说话？”杜默说话都哆哆嗦嗦的。
杜默之前也见过彩蟒好几次，从未听他说过只言片语，都以为对方不会说话，此时听来声音还挺威严的。
“当然，是你不知而已，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就是从上面落下来的……”
“地下还有这样的事发生，不过我可没时间，我带你去寻青无。”
“不用了，茉莉会带我去的。”
一朵白花从上空飘到杜默面前，花瓣少了好几片，剩余的花瓣上也有很多条勒痕。她用手摸了几下，以示安慰。
“既然你有引路茉莉，那我就不相送了。”
“恩。”
杜默随茉莉在湖面上飞行，瞧着这赤沙湖完全是岩浆的视觉效果，总感觉人掉进去即刻化成灰，若没去呆过绝想不到此湖由“沙子”组成且冷得骨头都疼！
一路飞行，茉莉竟把杜默带回榕树出口。这是什么意思?是青无不在地下吗？茉莉还把她往外推，不出几下，还真把她推出地下。一出榕树，茉莉消失在她手里。
杜默立即拿出手机把今日所发生之事发在“聊斋志异群”里，随后又给宋明打电话。
不出几分钟，宋明和阳玥就出现在榕树头，坐在石凳上的杜默立马站了起来。他们三一起往榕树飞去，结果宋明两人进去了，杜默被茉莉给挡住，看来今夜她是别想进去。
榕树头附近的店铺陆陆续续打烊，街上的人也寥寥可数。宋明两人还未出来，手串虽无异常，可杜默莫名急躁得很。她自己又进不去，只得在榕树下不停转圈，都不知秦思吟是何时出现的。
“小杜，你没进去?”
“吟子……我现在进不去啊！”
杜默说了缘由，秦思吟让她别急，这么晚了先回家去，她去地下支援阳玥他们，找到秦川后立刻发信息在群里。
“好，你先去吧。”
见着秦思吟飞进榕树里，杜默还是在外等候了好一会儿才离开。
凌晨一点时，杜默还是没有接到消息，在床上翻来覆去。她本就有心思，又把手机翻了一次又一次，没过多久，手串上代表宋明的符纸冒出白烟了。
还呆在店铺的容瑞看着手串的变化，立马把魂香拿出点燃，没有任何作用，大爷的，关键时刻就没靠谱过！他在群里发了信息，带上聚魂萧，随即向榕树头而去。
容瑞见杜默被茉莉拦住，打算独自进去。杜默却是抢了他手中的聚魂萧，吹奏起来。一大群小青人从萧里飞出，团团围住茉莉，这才让她抽出身来。
两人进入地下，容瑞便在手上一画，往地上拍了三下。这一番动作并没有招来地魂鬼，反复试了几次，结果未变。
“德彪走吧，找个魂问问。”
畏于语言不通，杜默和容瑞一直在黑白区域问魂。挨个问了很多魂，他们都只会说先到这里，再到那里，然后再左转右飞……总之没有一个魂可以带他们去。两人又只得飞去到彩色片区，一路问下来大家都是差不多的说辞。原本还挺着急的两人此时一脸黑线，郁闷难以纾解。
“德彪，你看是不是你的那朵小破花来了？”
杜默侧身看见那朵花瓣已被小青人撕扯得有点残缺的茉莉，一下觉得自己过分了。她用手招了招，茉莉并没搭理她，直直往前飘去。
“容瑞，跟着茉莉一起。”
杜默不知茉莉此时是何意图，可她的第一反应就是跟着它。
茉莉带着两人来到一偏僻地方后，落地变大。杜默和容瑞飞了上去，茉莉花瓣合上，一下沉入地下。快速下降带来的失重感和突来的黑暗，是杜默熟悉的感觉。
花瓣打开，杜默和容瑞一起飞出，眼前竟不是无名山。黑色平地上，空空如也。茉莉变小继续往前飞去，两人紧跟其后。
“宋哥?”
宋明躺在地下，双眼被一股黑线缠住。他不远处还站在青无、地魂鬼等好一些杜默未曾见过的魂，却不见阳玥和秦思吟的身影。
“千万别下来，快走！”
地魂鬼眼见容瑞要落下地去，急急大吼一声。
容瑞被声音震住，停在半空中。他脚下黑色地面已化作“黑水”，几双黑手伸出迅速抓住他和杜默的脚，把两人往下拖。
突然其来的变故，让两人还没来得及反应。眼看就要被拖进水里，容瑞手中的触角化为“刀”劈向“黑手”，却是如同劈向水，“黑手”毫无损伤，仍是把他往下拉。杜默的情况也一样，“绿剑”毫无作用，茉莉从“黑手”里穿过，并不能阻挡。
当他们站在齐膝盖的黑水里动弹不得时，地魂鬼无奈一声叹。
杜默和容瑞站在水里，两股黑线迅速缠住两人眼睛，黑气溢出，他们睁不开眼，更使用不了眼睛。水里的双脚被无数线缠绕着，身上自然也没能幸免，动一下都难。除漂浮在水上的宋明，其他魂和他们一样站在水里，均脱不得身。青无冷冷地看着杜默身旁的茉莉。茉莉“瑟缩”了一下，随即飞回杜默手中。
一片黑暗中，容瑞定了定心神，才开口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应该算是无名山之底。”
地魂鬼失笑，他也是第一次才知道这么个地方，也只能说的含糊其辞。
“你们知道怎么出去吗？”
“小兄弟，我们要是知道怎么出去，还会如此狼狈的“站在”这里？”
“那你们怎么来的？”
“一言难尽。”地魂鬼颇为无奈地摇了摇头。
此话一出，一时间无魂应答，大家都各自沉默着。杜默的肚子却是咕噜响了几声，要命，回家后她咋就不吃点东西呢？
“德彪，危险时刻你还不忘搞笑。”
“闭嘴。”
看不见让杜默没有安全感和不可操控带来的恐惧，她尽量少说以此不暴露心思。可说完闭嘴的她却是自己“闭嘴”了，她嗯嗯几声也开不了口。
“来得还算挺齐的。”
众魂闻声音看去，不远处一个很大的白球载着一魂在黑水上快速前进，荡开一圈圈波纹。白球靠近，球身上是浓密的白羽，那魂带着面具坐在其上双手环胸，这正是劫走秦川的魂。
“无望，你还戴着面具做何？”
“您知道了？”
无望将面具摘掉，随手扔进水里，很快沉了下去。
“你到底要做什么？”
“等下你们就知道了。”
白球游到杜默面前，无望看着她，似笑非笑。
“你说你好巧不巧为何总是能干扰我的计划呢？上次也是，这次也是！”
杜默嗯嗯几声，表示自己啥也不知啊！兄弟你倒是说清楚点。
“没办法，就先拿你开刀了。”
“住手！”
除去黑线，水里数双黑手立刻拉住青无。无望并不理会她，现在谁也别想拦住他。
黑线上开始散出“黑气”，且一点一点往杜默身体钻。由于无法说话，她只得嗯嗯。不一会儿，她整张脸变得惨白，表情惊恐，嘴唇也咬出血。
“德彪，你怎么了？”
“无望，停下来！”
“嘘，安静。”
接着所有魂身体上的黑线都散出“黑气”，之后他们的表情较之杜默过之而无不及，还都只能嗯嗯，或是闷哼，无一语可发，唯有青无和地魂鬼硬是没发出一声儿，不过脸上的痛苦是如何也隐藏不了。
杜默觉得自己快要崩溃了，她躺在地上被几个人扒掉自己的衣服，她哀求，呼救都无果……那几人走之前扔下一把刀，告诉她不要再选择错了。她木然地拿起刀，毫不犹豫刺了进去……她拿起刀拼了命一般砍向那几个少爷、小姐，一定要杀了他们，一定要……落在她身上的每一拳都好痛，或许死了就可以解脱了……
容瑞从未遭受过如此痛苦，眼睛也快要看不清，他拼着最后一点光亮，终是砍伤了一人。眼睛直接蹦出眼眶，他已痛得没有知觉，对黑暗里砍在他身上的刀没有任何反应……
无望坐在白球上，一只蜉蝣落在他的肩上。
“娘亲，你看他们也感受到我们的痛苦了。”
黑线从容瑞的眼睛和身上脱离下来，他眼神渐渐恢复正常，只是身上的痛还在，胸膛上一片发热。他撩起衣服，胸膛上那副画作正发着黑光。不过他再也站不住了，往后倒在水面上。偏头看着除青无和地魂鬼还站着，其他都已浮在水上，脸上仍旧痛苦不已。
“德彪，德彪，快醒来！”
容瑞看着杜默身体抖动得十分吓人，脸和白纸一般。他拼劲力气，将手中的聚魂萧放在嘴边。
无望听着萧声，笑了一声。
“想凭聚魂萧命令我，你也太天真了。”
无望牵引黑线，将聚魂萧夺了过去。从聚魂萧化出的小黑人也被黑线打散。他将萧拿在手里左右看了下，随手也扔进水里。萧并未沉下去，几条黑线在水里合力把它拉了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