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明靠着墙见众人从百里之地出来有说有笑的，精神似乎也很很不错。他装作一脸平静，独独看向秦川的眼神就有些许“咬牙切齿”了。真是从杜默开始，到赵小飞，再到秦川，这三个事精儿，就没有一个消停的，正事没做成几件，还屡屡让他受累。
“其余人都回家好好休息，星期一准时到店。秦川和我一起走，交代一下前因后果。”
“好吧，宋哥。”
秦川已经恢复人形，快步跟上宋明出门而去。
杜默和容瑞和阳玥打了招呼也跟着出去，他俩还低声讨论着幸好今天是星期六，不然秦川还要背上耽误工作的“罪名”。
“你不走吗？”
阳玥坐在沙发上，眼睛看着门口。
“不是说了要做无话不谈的好朋友吗？”
秦思吟很自觉地坐在阳玥旁边，阳玥移开一点，她坐过去一点。阳玥再移开一点，她想继续，却被一本书给抵住了。
“怕什么，我又打不过你。”
“你想问什么？”
要是换作其他“人”，那么这“人”已经被阳玥踢飞。秦思吟完全是仗着她在人间和阳玥一起生活了十几年，阳玥小时也受了她诸多“照顾”。
“你撇下宋明去做了什么？”
秦思吟才不会相信阳玥对杜默一行所说，他们进入地下不久就被黑线缠住，无望只带走了宋明一人，留下阳玥在黑线下“挣扎”良久。
“我是想撇下他，可不是那个时间点。”至于无望为何不抓他，他并不知。宋明被带走后黑线只是缠住他一会儿便自行松开，这倒是给他提供了时机去做其他的事。
“你就不担心他们？”
“有青无在。”
秦思吟本想问他怎么知青无在，突然就联想到茉莉阻止杜默进入地下一事，想来那之前青无就已在无名山之底了。
“可她也不是被禁锢在那吗？”
“吃面吗？”
阳玥起身，很认真地看着秦思吟。
“不吃，你煮的面超级难吃。不就想打发我吗？走了。”
阳玥见秦思吟自行离去，有那么一丢丢遗憾。他是真想请她吃面，也从不觉得自己煮的面难吃，如果可以，他能一日三餐都吃。
杜默闭着眼，那些画面在脑里重复播放。毕竟算是“亲自遭遇”了一番，当时她还残留一点自己的意识，不过所想所感和无望并没多大差别。想杀了所有“人”，折磨他们，毁灭一切莫然的存在，恨意与不甘无法平息。正是因为她和无望产生了类似的情绪，与部分阴线达成了某种共鸣，阴线慢慢松开她，以她的意识为准。反观想来，杜默竟要佩服起容瑞和宋明，还有在黑水里的所有魂，没一个像她这样经受不住痛苦。
白玉察觉到杜默在被子里动来动去，似乎不太舒服。
“杜默，怎么了？”
“有点难受。”
“你看，线都飘满了房间。”
白玉从被子里跑出来，仰着头看着满屋子的阴线。
杜默掀开被子坐起，几条阴线线还撞到她的头上，她摊开手。
“回来。”
阴线一瞬飘回杜默手中，她手一颤，她暗暗骂了句她大爷的，可真疼！
“白玉，我们聊会儿天呗。”
“我陪你聊。”
青无从窗外飘了进来，一席白纱裙，非常现代。杜默记得第一次见她就是穿的白裙，之后就很少见她穿，大多都是偏古式的白衣裳。她突然这般出现，竟让她感觉“僵尸新娘”来了。
“哈哈，聊什么。”
“去地下聊。”
“这么晚了。”
“你说过我有什么事，大可来找你帮忙。”
“好嘞，马上出发。”
青无飘出房间，杜默一番收拾后开眼跟了上去。
“去地下聊什么?”
“到了，你就知道。”
“哦。”
一路上青无不言语，杜默跟在一旁也不觉尴尬，还不自觉地哼起了歌。
“哈哈，难听死了，杜默你是如何做到用一口气吊不起来的状态唱歌的？”
白玉在金猪里待了那么多年，猪旁是音响，长时间的“熏陶”让他实在无法忍受这歌声。
“闭嘴！以后我天天对着你耳边唱。”
“偏不……”
白玉仍学着杜默的样子唱歌，杜默又气又笑，明明她自己唱时没这么难听才对。一旁的青无也笑了，白玉见此更加得意地学唱。为了阻止“吵闹”地白玉，杜默必须岔开话题。
“青无，夜行是干什么的?”
“是地下一种古老的追溯魂本源的仪式，共举行过两次。”
“那为何在人间举行?”
“没有人，怎会有魂?”
好有道理，杜默一时无言以对。
“中元节那日，人间虚无之气极其浓郁，也适合夜行。”
“哦。”
进入边界之海里，杜默被青无泡在一朵茉莉“水池”漂浮在海上时，她几度蒙圈。
“这是干嘛？不是说聊天吗？”
青无站在茉莉上，不紧不慢道：“现在就聊，你想聊什么？”
“为什么把我泡在水里？”
“驱除阴线。”
“可我觉得不行。”
“你为何如此笃定？”
“那你试试。”这阴线是杜默自己招来的，出于本身自愿，甚至是渴求，她不觉得这么轻易就能驱除掉。
杜默坐在水里，阴线从手里钻出，一时白光与黑气交织。待白光散尽，黑气仍旧不消，水里飘荡着的阴线又全部回到手里。杜默差点又想冒粗话，为何每次收回阴线就得疼一次，右手心处已是一团红，她赶紧用手揉了揉。
“你知道阴线是如何出现的，你控制它没有好处。”
茉莉水池消失，杜默轻轻落在一朵茉莉上。
“阴线是因人作恶而产生，只不过是恶的体现，恶的本质是人为。我能操控这阴线，本是我在无名山底一度产生了恶念，它们才与我共鸣。如果以后我以此作恶那也是我本身意愿，又干它们何事。况且我又不去作恶事，要说好处，我还得到了。”杜默说这话也是在宽慰自己，反正横竖阴线都在，并且若她不做人，自然也不会被罚到无名山。
“你倒是想得很通透！”
“好说，好说。”
“我送你出去。”
“等一下，这朵引路茉莉还能修复吗？”
一朵很是残碎的茉莉飘到青无面前，杜默顿感心虚。
“不用修复。”
茉莉落在青无手上，她的手正欲握拢。
“别呀！”
小青人抢在青无握紧之前，一个个用力拉住青无的手指。杜默眼里的小青人还在不停往外冒，它们飞过去一个拉着一个的腰，连成串，拼命往后拉。
“你要干嘛？”
“不受控制的花，不需要。”
杜默飞过去，从青无手里把花抢走返回茉莉上。
“你不要，我要！”茉莉立即没入她手里。
青无拂手将几串小青人纷纷甩散，虽是如此，杜默却发现她眼神温和不少。这个魂除了笑和冷脸，其他表情变化很难捕捉，她都想用放大镜观察。
“若以后引路茉莉送你出虚无之界，你不要再执意进来。”
“哦……青无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原本杜默是想问青无一行是如何到无名山之底的，结果嘴一瓢，就问出了这个问题。问出就问出，反正前者迟早会知道，后者要是不问，难免心痒。
“你觉得呢？”
“真要说？”
“说。”
“作为虚无之界的灵魂，你属长者一类。你可能把我当你小辈，搞不好还是孙女的那种……”
青无虽然长相十分年轻，可至少都有几千岁了。其实杜默还曾经幻想过一场狗血剧情，青无可能有一个和她长得很像的妹妹或是女儿或孙女，因为种种原因“牺牲”了，再或是她挚友的后人。导致青无见她思亲，对她格外好于其他人。并且她身上带着的一股严肃，可不就像极了“老母亲”。那话还是她左右思量下，委婉的说辞。
而在杜默极尽委婉措辞下，青无嘴唇紧闭，眼神一下变冷，直直盯着她。
“蓝无，你送她出去。”
“……是你叫我说的，是就是，不是你就告诉我呗。”
“蓝无！”
“你完了，小不点你完了，哈哈哈，我没怎么见过青无这么黑的脸。”
蓝无从水里窜出来，在水上来了几个旋转跳跃，以表达“幸灾乐祸”。
杜默跟着蓝无出边界之海，离开之前她悄悄问蓝无，以前她们三个认识吗？结果蓝无一声狂吼认识，吓得她差点跌出茉莉。
“那我咋就一点印象都没有？真的，我发誓！”
“那我透露些消息给你。”
“什么？”
“你以前就这个样子。”
水里出现一张“人”脸，浓眉高鼻梁，黑色长发竖得很高。杜默仔细看着，除了眉毛、鼻子，那那都不像，尤其是两耳至于下颌的一圈络腮胡子，也不像女扮男装！不看下巴就是一俊朗的少年，若看了可不就是一糙汉子嘛！。
“男的，是我?”
“对啊！是你，性格都没怎么变。”
“性格都和我一样，他不娘吗？”
“……”
“你凭什么认为他就是我?”
“因为你们有同样的眼睛。”
“……”
你信吗？反正杜默是不信的。
经过两天休整，一号店全员精神上线了。比起他们，白玉尤为精神奕奕，毕竟妖气吸得不少，都快“膨胀”了。可不，这都脱离杜默的手出去浪了，快已下班，他还未归。
竟不知这一浪，是三四天未归“家”，弄得杜默都开始想他。结果这想才开始，不过几分钟就结束了。白玉不知什么时候躺在床上，呆呆地望着房顶。
“白玉，你这几天去哪里了?”
“感觉身体被陶空。”
“什么?”
白玉自觉妖力恢复不少，虽还不能回妖域，可兴奋难挡下想一个妖去人间“探索”。他被封印在人间几百年，根本没有好好欣赏过。依附于杜默，也整日在青源附近溜达。虽可窥见一二人间百年来翻天覆的变化，毕竟未见全貌，不如趁此出去见识见识，顺便看看有多少同类在人间，能否助他回妖域。那日在地下遇见秦思吟时，惊觉她妖力比现在的他强许多，后面便欣然答应杜默带他们进百里之地。在杜默睡着后，他秘音传话给秦思吟问她能不能帮他回妖域，对方只答了一字:不。这极大的“伤害”了他的自尊，他绝不允许自己再去求她。虽是如此，好歹他也算是想到回妖域的第二种方法。
“游历”的三四天里，白玉在高空中俯瞰地下，惊叹他封印前后人间变化着实很大。事实上他只去了一两个省而已，中途数次累到急需下落休息，人间啊，太不适合妖生存了！这趟行程下来，根本没发现几只妖。若有，也是妖力极其薄弱的，都还赶不上大黄。他只好折返青源，顺道去了大河村，当是去看一下“妖友”。结果到了大河村，只见大黄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大黄怎了?上次见他还好好的。”
“妖力尽失，变成一只普通的狗，而且还是一只年迈的狗，日子不多了。”
“为什么会这样?”
“你以为能把一个生死边缘的人拉回来是那么容易?”
或许是白玉在人间被封印得太久，见到大黄时竟不察他已是强弩之末，能坚持到现在简直是个奇迹。今日大黄才告诉他，老人自杀后，在他通知周围邻居赶到时，她的魂已脱离身体一部分。他怕极，硬是拼尽妖力才将魂拉回来。老人在医院是抢救过来了，可她仍旧没有求生之心。
大黄拼命强撑，一直想着要帮老人实现心心念念之事，好歹上天眷顾让她遇见了杜默。老人虽记不得魂离体所发生之事，可她记得痛过一回，心里也有所感知。杜默更是告诉她和小花已见过面，两人还有相处的一个月时间，不管是思念还是愧疚也好都已有了着落。老人渐渐回归平静生活，大黄很幸运能陪伴到此，而他已不用再坚持。
杜默听完一语不发地看着夜空，等她转过头时，白玉趴在床上睡着了。
自那以后，白玉开始经常于夜晚往外跑，回到“家”总是累到不行，如此又好几天没有任何动静的“休整”。最后一次“休整”过来就央求杜默把他带到无名山之底，让他再吸吸小古树的妖气。被困那日要不是靠藏在聚魂萧里的古树种子机缘巧合于黑水中发芽，他吸收了些其生长过程中散发出的妖气，不然没那么快恢复过来。
“不行，这是搞事情啊！”万一再出个什么幺蛾子，她不用去一号店上班了。
“就一次，一次，上次逃得太匆忙，没来及吸收更多。”
白玉实在是没找到能助他的妖，秦思吟又不肯帮他。经大黄一事，他深觉待在人间有风险，救个人都能搭上自己，更不明他为何如此做，这让他迫切的想回妖域。
“不行！大哥，我都不能保证咱俩的安全。”
万一中途突生变故，到时候又靠宋明或是青无救来救去，那杜默只想一板砖拍死自己。
“这一次去了，大有可能你可以摆脱我了。”
“我已经不想摆脱你。”
“为什么？”
“经历过这么多事，总觉得我肯定不是一只普通的半妖。万一哪天需要，也得吸吸你的妖气。”
白玉一听直接将脑袋缩了回去，还想吸他的！他可真衰，长毛吸杜默时，顺带把他吸了。杜默好不容易“凶残”起来反吸，他竟又被牵连，再次被长毛吸走一部分，彻底被“吸干”。且那一期间，杜默身上的妖气就像消失了一般，他得不到半点补给，一直保持“衰”状。现她身上有妖气了，可是他急切回妖域，这样实在慢得心焦。还有他并不认为杜默是半妖，半妖他还是分得清的。
白玉有白玉的心焦，杜默也有。蓝无提供的消息，让她越来越蒙。对方一口咬定糙汉子就是她，至于为何她现在变成女的了她也不知。更重要的是蓝无现场探测过自己从小到大的记忆，只有二十五年，且根本没有损坏，这也她让一头雾水。可蓝无就凭一双眼睛，认定糙汉子就是她。还死死否定糙汉子可能是她爷爷的爷爷的……构想，即使是她几百年前见的对方。左右一排除，那杜默只能不信。可不信，她还是心焦，若青无和蓝无一样一根筋的想法，可不就是错付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