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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一群泥巴做的小和尚围着他们面前这个从天而降的泥团,大家推推挤挤,没有一个上前去。不知僵持了多久,从街角里跑出一个小和尚,他提着一木锤子毫无惧色地朝泥团砸去,一声闷响,泥团碎裂。

杜默拍了拍身上的碎片,看着眼前一圈围着她的小和尚,一时间不知说些什么。她身两侧是一排排和大同小异的泥房,和大舅爷家的房子很像,房顶也是铺的干草。拿着锤子的小和尚走上前,用一条“泥绳”把她的脖子圈住。

“姐姐,我的。”

杜默笑了,这一群笑脸小胖子不用说话就很可爱,一开口竟如此有趣。

“小和尚,你是出家人,你知道吗?”

“姐姐,走。”

小和尚并不搭理杜默的话,拉着“泥绳”往前走去,其他小和尚通通退到两边。

杜默脖子一紧,整个人突然往前,差点一个趔趄。这小和尚力气竟这么大,加之对方矮于她,下拉的绳子把她脖子磨得疼兮兮。

“都说了你是出家人,强抢民女有什么用。”

阴线编织成剑,一下斩断“泥绳”。

小和尚不死心又继续扔“泥绳”套杜默的脖子,杜默随意挥剑,绳子断了一次又一次。逗了一会儿,她觉得可以收手了,不过其他小和尚也向她扔绳子是什么意思?她一边挥剑一边飞起,不过似乎她飞多高,绳子变长也跟着过来非要套住她一般。她快速闪到一房顶,黑剑散成线飞离出去一一把小和尚缠住,没有主人超控的泥绳全都掉落下来。

杜默落在还握着锤子的小和尚面前,问对方抓她做什么?小和尚笑笑,答道:“就抓。”

“快说怎么出去?”

“你出不去。”

杜默无奈一笑,看来是一群傻乎乎的小和尚。而她并未发现其他被阴线缠住的小和尚已化作一团泥浆,阴线一根根围在泥浆一周,不敢轻举妄动。左右试探下,阴线你推我,我推你,终于是将一根儿倒霉蛋推向泥浆里。结果那根线被粘连住,其他线拼力也拉扯不动后,它们便自做主张原路返回。等杜默回神时就已经有好几条泥绳套在她的脖子上,阴线再次汇聚成剑劈向绳子。而突来的一团泥浆出现在剑面前,长剑竟然调转方向弯了回来,然后咻地缩回手里。提着锤子的小和尚身上的阴线也回了手里,她都没有时间呼痛,对方又一次将泥绳套在她脖子上,笑得更开心。

自杜默的脖子被提锤小和尚套上泥绳后,其他泥绳都自动消去,那团泥浆便在她的头顶盘旋不离。既然阴线不敌,那就派通灵眼上。可惜触角才从双手里伸出,泥浆从头顶一泻而下,杜默又变成一个泥团。泥团到处蹦跶,形状也变来变去,一会儿圆,一会儿扁,泥团上还出现许多个小小的脚印和拳头的形状。

再次束缚在狭小的黑暗环境里,手脚也施展不开,杜默焦躁心慌,老感觉呼吸极其不顺畅。小青人尽力对着泥团拳打脚踢,手里的触角帮她撑开泥团,才撑开一点空间,泥团又缩了回来,速度太快以至于整个泥团弹了起来。几经颠簸,她头晕眼花不再挣扎。

小和尚们见泥团不动,再次围了过去。提锤的小和尚又提锤砸向泥团,碎裂声响,杜默跌坐在地上喘气,一条泥绳又套在脖子上。她头上仍旧盘旋着一小团泥浆,似乎是在提醒她,若还要反抗,泥团里呆够。

“姐姐,走啊。”

“……”

小和尚拉动绳子,杜默随即趴在地上,她连忙站起来,双手拉着泥绳。

“小和尚,你要干嘛?”要是伤害她应该不会磨蹭这么久,看脸应该也是善良的才对。

“干活儿。”

小和尚一手拉绳,一手提锤,大瑶大摆地往前走。街道两边的小和尚眼睛变得亮亮的,一张张笑脸也变得略微奇怪。杜默跟在小和尚身后快步走着,稍微一慢,脖子就一紧。她用手摸了摸脖子,皮已蹭破,又痛又痒,不禁有点可怜自己。一路上她不管怎么问小和尚问题,对方要么不回答,要么只说简单的四字:姐姐,闭嘴,姐姐,话多。好在和尚也不恼,或是“惩罚”她。

一人一小和尚沿着街道左拐右转,也不知走了多少条。杜默留心观察,她发现街两侧的泥房全是由一块一块泥砖修砌而成,样式都差不多,只有一座建筑在这独一层房子里显得十分鹤立鸡群。那是一座有九层的塔子,也同样用泥块砌成,外观同一般的古塔倒没有明显区别。

再转几弯,杜默就见着一个很大的泥井,井边围了不少小和尚。他们各自拿着一木勺子,从泥井里舀起泥浆倒入一个木制的长框模型里,用小木板子拍打几下后拿走模型,一个泥砖就出现了。另外一群小和尚就把负责把制好的砖一个个搬走,在泥井不远处修建泥房,有的才建一点,有几座已经快要竣工。这整个过程都井然有序,但速度非常慢,有种磨洋工的感觉。

小和尚拉着杜默走过去,正在干活儿的小和尚们停下手中的活儿呆楞楞地看着她,转而一齐发了声:哇塞。杜默倒也有点不好意思,这是表达她长得还不错的样子吗?还是他们第一次看见女生表现出的惊讶?他们都是一副憨态可掬的样子,脸上又带着笑容,她也就施以一个呵呵。才呵完不过几秒,脖子上的泥绳消失,转而变成一长棍。小和尚用长棍戳着她的心口,锤子则是指向泥井。

“一起干活。”

“哦。”

“偷懒,挨打。”

小和尚将长棍插在背后,从衣袖里拿出一个勺子和框架交给杜默。杜默心领神会,自觉拿着勺子和框架走到泥井前,学着其他小和尚一样舀起泥浆到进框架里,蹲下用手拍了好几下。取走框架,一个泥砖出现。然而她背后却挨了一棍,小和尚双手环胸走到她面前。

“姐姐,慢了。”

“……”

其他小和尚再次哇塞了一声,看了好久才收回眼神继续干活儿。接下来杜默却是欲哭无泪,她要是慢了,错了,恍惚了,背后就是一棍打来,且也不能使用阴线或是通灵眼干活儿。俗话说“暴政之下,必有反抗”,到忍无可忍时,阴线一出,泥浆一盖,瞬间变成一泥团。这下她索性不挣扎,躺在地上装死,果不其然,泥团很快裂开。

小和尚们全都放下手中的活儿拥过来围着杜默,提锤的小和尚用长棍戳了她几下,见对方没有反应,长棍化回绳子又套在她脖子上。

“不动,扔井。”

小和尚已经拉动绳子,杜默脖子明显一歪,身体被拖行一点距离后她立即爬起来。

“动了,动了,还能干活儿呢!”

杜默立即拿起勺子开始做砖头,生命面前小小可怜算不得什么。可之前又是挨打,又是折腾,她实在也没多少力气了,泥浆都快舀不起来。她见小和尚又拿起了长棍,以为又要挨打,条件反射般往后退了一点,没想到对方只是戳了戳她。

“休息,再做。”

这四字让杜默开心飞了,她立即把勺子放下,走到一旁就一屁股坐了下去。她看了看右手,那朵残破的茉莉在掌心若隐若现且被几条阴线缠住。小花都这样了还想帮她,这可是人间,万一被看着可爱却如此变态的小和尚给一锤或是一泥浆完了蛋可就不好。毕竟还有秦思吟在,她得坚持再坚持等到她恢复。

容瑞放下手机,和女朋友视频了一个小时,他真是把平日的“幽默搞怪”都发挥到极点。尤其是他讲一号店铺的趣事时,逗得对方一直大笑。诚然是一号店铺等人在他的说辞下各自充当着非常“有趣”的角色,他都要佩服起自己的想象力了。或许是农庄里的一切都显得安静,人在这种环境下又格外轻松,于是乎不出几分钟他就与周公见了面。

等容瑞醒来他已然出现在一条两侧都是泥房的街道上,而宋明正从远处向他而来。

“容瑞!”

“宋哥,我们怎么到这里来了?”

“不知道。”

两人交换了一下信息,都是睡着后醒来就出现在这里了。只不过宋明醒得早,他在街道上方乱飞了一段时间才遇见容瑞。

“小杜和阳玥呢?”

“没看见,我们还是先找找出去的路。”

宋明飞到空中,容瑞也跟了上去。两人飞了很久既没有发现杜默等人更没找到出去的路,这个地方似乎比想像的要大得多。他们落到房顶上,望着前方仍旧是一座座泥房,便索性坐下。

其他四个都有状况,阳玥自然也不能幸免。他站在透明玻璃瓶里,双手伸出触角去推瓶塞,可毫无作用。

试探一番后,阳玥自然猜测到就是杜默所说的特别的书房。他看了看其他玻璃瓶里的魂和妖怪,还有连脑袋都不愿意撑起的白玉,便淡定坐下,闭目养神。

夜色褪去,阳光透进房间。书房的门被推开,一面目威严的男子走进来,他拿起一个玻璃瓶。

“你倒是一个特别的妖怪。小和尚们很无聊,你陪他们做个游戏。”

阳玥听到了男子说的话后,平静地看着对方。

“怎么玩?”

“等会儿,你就知道。”

“要玩,不如让我们大家一起玩,敢不敢?”

能发现他是妖的,阳玥也大概猜到了对方是什么。既然要玩,那就一起玩,胜算比较大。

“随便。”

男子放下玻璃瓶,走到书桌旁拉开抽屉,里面的几排小和尚跳出落在地上变得和一般小孩儿大小。他们整齐地排成两排,一副笑脸。

白玉早就撑起脑袋,强打起精神。昨夜发生之事他是看在眼里的,天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当然了,其他瓶里的魂、妖同他的想法也差不了多少,都从之前的或躺或坐变为站,表情大多是紧张。他们仍旧听不到男子说了什么,可看着地上笑嘻嘻的小和尚们便知要发生点儿什么了。

“不要太疯。”

小和尚们齐齐点头,眼睛发亮,吊在空中的玻璃瓶一个个连着线飞到他们面前。每个小和尚一手提着好几个玻璃瓶,从尾至前向后转去,然后欢快地离开书房。

小和尚出了房子,又蹦又跳,玻璃瓶互相撞击发出一串清脆的声音。他们从大舅爷的面前走过,穿过农场,没人看见他们,一路蹦跶撒欢,畅通无阻。

一简易仓库的大门被打开,小和尚们一拥而进。仓库的地面是泥土铺成,一大片面积都被泥巴做成的房子给占据,看上去十分壮观。房子几乎都是一层,除了边角落里那个九层高的泥塔。

“回家……”

“回家……”

小和尚提着瓶子一个个跳进去,消失在仓库里。

被晃得晕头转向的白玉打算缩回脑袋,他却听见了瓶塞被拔掉的声音,脖子一下伸直,立即往瓶口飞去。没有任何阻拦,他很轻松逃离了玻璃瓶,他自由了,他要去找杜默。

一个接一个的瓶塞被开拔掉,魂和妖飞了出去。小和尚们也不管他们,只是把手中的瓶子收好放进衣袖里。当确定魂和妖连一点残影都没有时,小和尚才放出阳玥。

阳玥出来后并没有离去,他站在小和尚一旁,淡淡地笑了笑。

“小和尚,你们想玩什么?”

“九层塔。”

“聪明,进塔。”

“笨蛋,修房。”

三个小和尚一个一句,说完都盯着阳玥,似乎是想看他的选择。

“如果游戏失败了会怎样?”

“凉凉。”

“成功呢?”

“你不能。”

“成功了能出去吗?”

“先玩游戏。”

“我选进塔。”

其中一小和尚指了一个方向,阳玥顺手看去,然后点头。小和尚们见此,再次撒欢蹦跶并各自散去了。

阳玥往小和尚指的方向而去,行一段距离后,一穿着凤纹黑袍的魂飘在他身边。阳玥还记得他,白氏三魂中的白夜。

“白先生,在等我?”

“恩,你知道了出去的方法?”

“没有,应该得先和小和尚们玩个游戏。”

阳玥将之前所知道出,白夜和他一样选择。

飞往九层塔的途中,阳玥和白夜原还想顺路找寻起他魂或是妖,一无所获下却叫他们遇到了坐在房顶上的宋明和容瑞。几人汇合后,产生了一点分歧,宋明倒是想选择修房,笨不笨蛋的不重要,主要是想修房。可惜阳玥没问,小和尚也消失不见,只得跟着大部队走。

他们飞飞停停,好不容易终于看到九层塔的一点模糊影子,于是一鼓作气全力迸发往塔而去。

杜默坐在地上,手都快抬不起来。前方泥井旁新增加的一圈魂魂妖妖都和她之前一样干着活儿,身后站着一小和尚,头上也飘着一团泥浆,其中还有秦思吟和白玉这两货。他们都被泥浆教训了个够,现已十分听话。她是不曾料到秦思吟恢复后直接变成一个大石头,一两下就被驯服,真是有种白白浪费了那么威武的躯体。白玉更不用说,被泥绳牵过来时,还狂喊她的名字。那场景,她都快激动地哭了,然后被一棍打回正常,继续干活。

接下来白玉更加可怜,他把脑袋缩回身体和杜默之前一样“装死”。不过小和尚有的是方法,泥绳变作长叉,叉了数下,白玉尖叫着醒来,自此正式成为制砖的一份子。还有一拨魂魂妖妖自然是承包下了修房的任务,小和尚们各自拿着一长棍站其身后,笑容别提有多灿烂了,也不再哇塞,人手一个还羡慕别人作何?

“姐姐,干活。”

“好嘞。”

杜默如同一个提线木偶,在阴线的牵引下舀浆、到框、成砖。这是提锤小和尚看她实在不行了,又不愿放弃她这个免费苦力,折中之下也就同意了。

宋明在空中看到这副场景,想也不想地跟着阳玥往九层塔而去,还特意绕路,生怕地下的小和尚发现了。事实上,他们早就发现了,不过苦力数量已够,不然小和尚也想抓住他们,毕竟当“监工”是一项特别开心的事。

阳玥等人落在九层泥塔下,他和白夜上前率先推开大门,一阵尘土气飞扬。等尘土散尽,几位便踏了进去,大门在他们进来后自动合上。塔里,从一层到九层是连通空出的,可一眼望到塔顶。每层四周都有一扇扇圆形拱门,自第二层开始便有一圈延伸出来的“观景天台”,天台边的护栏上雕刻着一和尚打坐的图样。

这四位都是见过“大场面”的,对于这塔觉得没什么特别之处,只略略望了几眼。一阵声起,圆形拱门全部被推开,一个个小和尚从里面走出来,天台迅速被站满。他们双手搭在围栏上,齐刷刷地盯着下面四位。

“游戏开始。”一小和尚说道。

泥地里爬出四个没有五官的高大泥人,他们中的两个站在宋明和容瑞身后,双手搭在两人肩上。宋明和容瑞交换了一下眼神,各自背后伸出几条触角把泥人打得稀碎。这过程中两人只留心后面,并没有注意到极速飞向他们的两团泥浆,于是啪嗒一声,泥浆糊了一脸。两人赶紧用手扒拉着,又牵起衣服擦脸。身后那两泥人已自行复原,并转过身垂着头似乎特别委屈地慢慢走到一旁。

“看说明。”

塔顶掉下一串泥字,宋明率先看完,再转向看泥人,一种无法形容的表情在他脸上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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