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不能这样。
说什么也不行。
今儿个老太太瞧着,心中也琢磨了一下,觉得这小祖宗也不算无可救药,好话还是能听进去的。
只要找个人管住就成。
关键是,他吃什么管。
除了自己,这孙子差不多谁的意见都听不进,这可如何是好?
朱老太太愁苦了三天,接到一帖子,庆丰县老太太大寿,请喝酒,轿子也停在外面儿了。
这庆丰县,也是新安镇的辖县,当年庆丰县知县还小的时候,和朱老太太的儿子拜过把兄弟,而他家老太太和朱老太太是手帕交,这些年也一直有礼节往来。
自己想不通,去问问老姐妹,让她给出个主意也行。
于是,老太太带着寿礼,去了县衙。
这朱重八,就被老太太严令,在家养伤思过,半步不准出门。
五日后,老太太喜气洋洋的回来了,同时带回的,还有一个石破天惊的消息。
“成……成……成亲??”
那纨绔正躺塌上吃侍女喂的葡萄,闻言籽儿也忘了吐,咕咚一口吞下去了。
“是啊,”老太太喜气洋洋的说,“这个月十三就是好日子,我吩咐下去,让众人早早地准备起来。”
“等等,奶奶,我和谁成亲啊?”
朱重八忍不住问道。
“放心,是好人家的女儿。你什么都不用管,只要数着日子当新郎官就好了。”老太太拍着孙子的手,笑眯眯地说。
和谁成亲,模样怎样,性情怎样,本少一概不知不吗?放心,放什么心啊,更担心了好吗?
但不管那纨绔和老太太怎么撒娇卖乖,那老人家的嘴巴闭着和花岗岩一样,什么都撬不出来。
新安镇上的一霸,人送外号“鬼见愁”的朱重八,朱家宝贝少爷,最近有点愁。
他要成亲了,不仅对新娘子姓甚名谁、家住何方一概不知,连对方的胖瘦美丑都没瞧上一眼。
在那纨绔心中,女子才德在其次,只要好看,性情过得去,就没问题。
但这几年,他在新安街头混来混去,从未见过一个样貌让他动心的女子,除了前几日出现又消失的、笑起来眉眼弯弯的栀子花姑娘。
他不想放弃寻找那姑娘,也不想盲婚哑嫁。
那纨绔,委婉地和他奶奶,也就是朱家老太太提了这想法,老太太笑眯眯地说:“这不是问题,孙儿要是不喜欢那姑娘,可以再娶。”
老朱家,就是这么开明,这么威武。
“那她要是个祸害,娶回来不是害了我们老朱家吗?”朱重八看着老祖宗心如磐石,知道不能强取,小心翼翼地给老人家上眼药。
他想的是,好歹看一看美丑,这亲事才能点头,否则,一切免谈。
自己看着长大的孙子,心里头那点花花肠肠还能瞒得过老人家去?
朱老太太望着孙儿,笑的满脸春风:“放心,姑娘人挺好,也委屈不了你,那姑娘,模样真真不错。新安街都找不出第二个。”
那孽障提起的心稍稍放了下,却又听老太太补了句:“就是脾气稍微烈了点。”
烈脾气,那也还好,只要不丑不残不瘸,养在家里养养眼也是行的。
更何况,他朱重八可是新安的一霸,再牛逼的地痞流氓都被他驯的服服帖帖的,见了面儿还得客气的叫一声八爷,他朱重八还怕一个烈性的小母马?
眼珠子转了几圈,这祖宗将这里头的弯弯绕绕想明白后,没离开,对着朱老太太又是一阵糖衣炮弹,想要挖更多的消息。
但汲取上次定亲的教训,老太太这一次口风严实的很,只模糊说你们还曾有些交情。
十三日那天夜里,那纨绔忽然明白,为何老太太这般说了。
朱重八刚兴冲冲的揭开盖头,还没来得及仔细看新娘的脸,就被那丫头大咧咧拧着他耳朵,骂了一通:“原来是你,小流氓。”
那纨绔在这熟悉的声调,熟悉的动作中,愣住了。
记忆一下子回到几年前。
十三岁那年,朱重八跟着老太太去县里走了半个月亲戚。
他和县太爷的公子,那群公子哥儿混在一起,天天好事不做,尽走鸡斗狗,混蛋的很。
这一日,他们里头年长两岁的一位哥儿出了个馊主意:采香。
所谓采香,就要想办法找模样看得过去的小姑娘,不管用好赖办法,去亲人家脸蛋儿。
规则是,当一炷香烧完了,谁亲的多,谁就赢。
四个混账,分东南西北,四头行动。
头一天,轮到的是县令的公子宝哥,他选了东方,一炷香内,智赚了4个香香。
第二天就轮到了朱重八。
他抓阄抓的是北方。
那时候,他还很小,很纯情,第一次做这样的事,还颇有些难为情。
遇到好几个漂亮小姑娘都不敢迈腿儿。
奈何周围有伙伴怂恿,他脑子一热血上头,看见一蹲在路边玩泥巴的胖胖小姑娘,独自一人,于是蹑手蹑脚地就上去了。
若是遇到那不知事儿的,或者是性格腼腆的,只不过是换取一顿骂或者掉个金豆豆而已。但少年朱重八实在是运气不佳,他遇上个掉在火里的板栗,爆了。
那天的情况是这样的:
天气很好,槐花很香,一个胖胖的小姑娘正蹲在蓝天白云下,十分专心的玩泥巴。
十三岁的朱重八,走到小姑娘身边后,忐忑的伸出手,指着瓦蓝瓦蓝的天空说:“看,猪在飞!”
玩泥巴的小姑娘好奇的抬起扎着双髻的头,朝天上望去。
就在此时——
朱重八看着小姑娘粉嘟嘟、肉乎乎的脸,撅起嘴巴,准备吧唧一口——
谁曾想,小姑娘正好扭头——
他直接亲到姑娘软的像是云朵一样的嘴巴上。
两个小屁孩大眼瞪小眼,下一秒,小胖妞一把推开脸红的像是番茄的朱重八,将他推了个屁墩儿不算,还拧着他的耳朵,对着他拳打脚踢。
一边打还一边骂他小流氓。
那天,朱重八被揍了个鼻青脸肿,一只耳朵还差点被拧掉了。
“那小胖妞是你?!”
擦了擦眼睛,朱重八看着眼前一脸脂粉的瘦丫头,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
“不错,正是本姑娘。”
身穿嫁衣,一脸脂粉,在红烛烛光下,竟还有几分好看的瘦丫头点了点头,但拧着朱重八耳朵的手却没放开。
“你先把手拿开,我是你夫君,以后你什么都要听我的,不然我就休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