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情根深种
当马车一路畅通无阻了行驶到云国与祁国边境时,空气中似乎躁动着一股不安的分子,吸入肺腑的空气让人胸口窒闷,头脑发晕。
即使像苏岩也略感不适,马车戛然间陡然停住了,苏岩眉心紧皱的回头看着身后,帘子被一双玉手掀开,露出一张如墨般的容颜。
苏挽歌的眉心微蹙,眼神涣散的看着已被浓雾遮掩的前方,语气温柔却又决绝道:“继续赶路。”
苏岩默然了三秒钟,便转过头再次将马车飞快的驱赶起来,晨雾中只余下清冷的轮轴转动声,马车渐渐隐没在白雾中,消失不见。
苏挽歌侧躺在马车内,极力忍住胸口的不适,头脑却愈发清晰的运转起来,车外的雾气绝对不是普通的白雾,心中的不安随着时间的流逝愈发清晰起来。
纤细的指尖揉了揉眉心,便拿起一旁放置的卷轴,长长的一张羊皮纸打开,入目的是一条条路线和沟壑山谷,城中遍布着一条蓝色的粗线。
苏挽歌看着手上的祁国地图,详尽得让人错愕,嘴角泛起一抹苦笑,那个人似乎早有称霸天下的野心了吧。
当马车的速度开始慢下来的时候,苏挽歌内心的不安愈发明显起来,只听见苏岩说了什么,车帘便被掀起。
寂冷颓然的兵营中,士兵涣散的目光一瞬间仿佛定格般看着一个方向,胸口的窒闷在那一刻似乎也不复存在了,天地间只余下那抹纯白的精灵。
几个将领也被眼前的女子的到来愣住了,苏挽歌看着最前面的将领轻声道:“带我去找皇上!”语气中露出轻微的急迫。
眼前的场景是她不曾预料到的,离开前还士气陡然的士兵此刻颓然一片,整个兵营有一种死一般的沉寂,像一口枯井,了无生气。
那个将领错愕了一瞬,眼神有些闪躲,嘴唇动了几次,却还是没发一点声音。周围的士兵也一下子聚拢过来,议论声一旦开始,便很难阻止下去。
苏挽歌柔软的发丝顺从的贴在身后,脸颊不知是因为激动还是寒冷晕出两抹红,只消一瞬,那本来淡然如墨的双眸瞬间冰释,带出几许威严,道:“带路!”
几个将领一瞬间被眼前女子的气势镇住了,连着士兵在内,纷纷让出一条道来。
路过的身作将军服男子被喧闹声引来,便看见了那抹卓然的身影,眉心微蹙,声音不大却瞬间让喧嚣声止了下去。
苏挽歌看着面前的男子,目光闪过一丝波动,轻声道:“邱将军,我想见皇上。”
邱初看着面前的女子,眼神黯然了一瞬,道:“娘娘请随我来。”
除了几个将领外,其余的士兵一下愣住了,面前的这个女子竟然就是当今的皇后娘娘,这些天皇上都没露面,皇后突然感到,一切让他们更加迷惑了。
邱初侧身走在前面,目光偶尔掠过那张如墨般的容颜,欲言又止。苏挽歌袖间的双手紧握,直到三个人走到一顶营帐面前,邱初才止住脚步。
帐篷两侧分布着十几个士兵把守着,看着面前的墨绿色帐篷,苏岩上前将帐篷掀开,苏挽歌脚步微顿了一下,心中的不安却在这一刻消失了。
邱初和苏岩对视了一眼,都选择留在帐外。帐篷内异常安静,摆设十分简单,书桌上放着一张与她之前看过的一样的地图,只是地图上蓝色线条的地方被标记着。
帐篷内被一道布帘隔成两半,苏挽歌走到那张布帘面前,抬手掀开,入目的便是一张熟悉的面容。只是那唇角少了以往的弧度,那双灼人的桃花眼此刻也紧闭着,吝啬的不肯睁开,绽放他的芳华。
苏挽歌走到榻前,抬手抚过那熟悉却又陌生的眉眼,轻声道:“我等不及你来接我便来寻你了。”
榻上的人依旧紧闭着双眼,没有任何回应,苏挽歌唇角勾起一抹浅笑,道:“如果你现在是清醒的会是什么表情呢,不过要是你是清醒的我便也不会过来了,我很矛盾对不对,我连自己的心都看不清楚,等我看清楚的时候有些事却又已经晚了。”
当那墨绿色的门帘再次便掀起时,邱初和苏岩的目光都不自觉的看了过去,苏挽歌目光看向众人,最后停留在邱初身上,从袖中拿出一块墨色的玉佩,缓声道:“迅速召集所有士兵!”
邱初看着的墨玉愣了一下,然后应声道:“是!”便转身离开。
天空中开始飘起零落的雪花,几十万士兵的目光此刻都注视着一个方向,远处的士兵即使看不清那白衣女子的容颜,却还是被那风华绝代的身影所折服。
苏挽歌看着台下密密麻麻的人头和士兵身作铠甲上折射出的银色冷光,柔弱的声音借着风力坚定的传达道每个士兵的耳中。
“皇上身体微恙。”
短短的几个字就像将一滴水洒入了一锅煮沸的油中,瞬间哄炸了起来,苏挽歌双眼平静的扫过下面的士兵,这是她早就预料到的情况。
几个将领除了邱初外也是一脸震惊,他们震惊的不是皇上身体微恙,而是皇后将这个消息透露出来。
直到喧嚣声趋于平静,苏挽歌接着道:“其实早在几日前皇上的身体便出现了问题,之所以不将这个消息告诉大家,我想是担心影响大家的士气。”
苏挽歌说完从苏岩手中接过墨玉,抬手举起,一瞬间三呼万岁的声音响彻苍穹,军队的萎靡之气瞬间消失,就像枯井被瓢泼大雨滋润,井水瞬间盈满井口,恢复了云国军队以往的样貌。
苏挽歌满意的看着身下的士兵,被他们贯耳的响应声所震撼,内心引起一丝激动。
“现在,我以云国皇后的身份代替皇上接着打这场仗,在此我希望各位将军和士兵能全力协助我,这场仗关系到天下苍生,关系到云国的存亡,这场战争早点结束,在此的各位便能早一点回家与亲人团聚。”
士兵们一下子都陷入了沉思中,虽说出来的时日才不过几个月,但战争的残酷就在于它不给人任何喘息的时间,有战争便有死亡,眼睁睁看着昔日的战友前一刻还谈笑风生,说着回家就讨个婆娘过日子,说着怀孕的老婆还有几天就能给他生个大胖小子,下一刻他的生命便葬送到了那枯骨无声的地方,没留下一点东西给远方的亲人。
想到这儿,下面有些士兵的眼眶都红了,悲凉的情绪笼罩在整个军营之中,一时间似乎空气都被吸走了,凉薄一片。
苏挽歌忍住身体的不适,她早就发现这弥漫在空气中的雾气不寻常,也注意到身下的士兵有些人脸上暗黑色的斑块。
也许算计人心她不如现在躺在营帐中的那人,但现在她需要的不是去算计,而是谋划,她很清楚,云国的士兵在一路的连胜后偶然间遭此大挫,以致士气大跌。为今最主要的便是再度激发他们的士气,这样这场战争才能继续下去。
苏挽歌也跟着沉默了半晌,直到沉默中开始发出轻微的议论声,她才提高声音道:“所以,我在此为云国的百姓,为皇上拜托诸位,这场仗我们只能赢不能输!”
不知道是谁大喊了一声“云国万岁,皇上万岁!”一时间所有的声音被拥戴声呐喊声所代替,将领们脸上也如冰雪消融般,露出久违的释然。
邱初的目光直直的注释着身前的女子,眼里的情绪复杂难辨,瞬间便被隐没了下去,唇角勾起一抹浅笑。自从皇上陷入昏迷了那一刻,他便失去了方向,直到此刻他的心才奇迹般的复活了,从新进入了正常的心跳频率。
苏挽歌话锋一转,脸上的柔情被严肃取代,眉心的地方微蹙起来,右手缓缓的抬起,明黄色的锦帛制止住了众人的呐喊。
视线扫过邱初站着的地方,然后将手中的锦帛打开,大声道:“祁国多年来狼子野心,今为天下苍生,朕决定与宣国签订盟约,一同出兵征讨祁国。”
“这个我们怎么都没听说过?”一个圆脸的将领出声道。
“我可以作证,诸位若不信,我这里还有皇上与宣国皇帝互相往来的文书,到时候谁不信,尽可来我帐中。”邱初不急不缓道。
那圆脸的将领一瞬间脸憋得通红,嘟嚷道:“我没说我不信,只是问问。”说完憨厚的摸了摸脑袋,愕然发现脑袋上带着头盔。
其它的将领见状忍不住笑了起来,众士兵见状也乐了起来,气氛一瞬间明朗起来。苏挽歌紧了紧袖中的右手,才发现手中早已汗湿一片。
抬头对邱初报以感激的一笑,四目相对,邱初不自然的将头先偏向一旁,对着身后的士兵道:“剩下的时间我会和皇后商量对策,你们养伤的好好养伤,没伤的继续操练!”
“是!”整齐划一的声音响起,一扫之前的萎靡。
营帐之中。
苏挽歌目光注视着面前的男子,唇角勾起道:“谢谢。”
邱初低下头道:“皇后严重了。”
“我想听听关于战事的问题,究竟是怎么回事,就算皇上昏迷,按道理说也不至于输得这么狼狈才是。”苏挽歌看着面前的年轻将领不解道。
邱初抬起头,眉头皱起,记忆倒退回那一日。
楚西楼昂然立于马背之上,盛然的士气让云国的军队一路长头无阻,尖锐的长矛眼见已抵达祁国的咽喉。
天空中飘着小雪,夹杂着凛冽的寒风,天气恶劣得让人不敢直视,即便如此,士兵天性中原本好战的那些分子想对方在熊熊烈火上干枯的木材,被烧得噼里啪啦作响,血液在胸腔中沸腾,融化了那漫天的冰雪和寒风。
一眼望去,那高高耸立的城头竟空无一人,楚西楼眉心蹙起,这一路的胜利来得太过容易他何尝没有察觉,但肖巽既然为他铺好径路,他怎么有不走的道理。
祁国的城门在那一刻打开,一群身作怪异服装的人出现在众士兵面前,全身上下都包裹在黑色之中,没有任何预兆的厮杀起来,隐约的从城内传来丝竹声,那群黑衣人像木偶般,即使被砍得鲜血淋漓也没有叫出一丝声音。
邱初震惊的看着面前的场景,几十万大军当然不会被这小小的一群人打败,让他震惊的是那些黑衣人的存在,若说他们是人,他们似乎没有人的情感和痛觉,那从身上流出来的血竟是黑色的浓浆,散发着让人作呕的恶臭。
恶臭传入鼻尖的那刻,头脑开始昏沉,四肢开始麻木,楚西楼断然道:“撤!”
命令还未来的及传达到士兵的耳中,城墙周遭的底部出现无数的小洞,阵阵的黑色烟雾状的东西从里面喷涌而出,让一条条毒蛇般像众人缠绕过来,顷刻间借着风力弥漫到了四周。
黑烟吸入体内,四肢瞬间便开始麻痹起来,眼神开始逐渐涣散,小小的一群人马竟然在片刻就像地狱修罗般夺取了万人性命。
邱初的眼神在谈及到那黑色烟雾和黑衣人的时候忍不住流露出了一丝恐惧,知道目光触及到面前女子澄净的双眸,才平复心绪道:“皇上回来后不久就陷入了昏迷,一开始我想是那烟雾的原因,但皇上的症状与其他人的大不相同。”
“皇上的昏迷与你所说的那些烟雾无关,其他人是什么症状?”苏挽歌没心微蹙道,情况似乎比她想象的更加糟糕。
“情况轻的,面部大面积的突生黑斑,严重的全身被黑斑侵蚀,逐渐丧失意识,直至死亡。”邱初语气尽量轻松的说道,苏挽歌的颈后还是被一股凉意掠过。
秦烨收到苏挽歌亲笔信的时候沉默了半晌,看着窗外的夜色久久无语,天空的明月被一层乌云遮掩,依稀露出几许微光,淡然惨白。
他此刻的心情连他自己都迷糊了,当她有困难时能第一个想到自己,说明在她的心中自己还是有一种特殊的意义的,不是吗?
只是信中寥寥几笔,却让她的心萌生出继续酸意,她提笔的目的追究到底却是为了那个男子,唇角泛起一抹苦笑,闭上双眼,睁开时已是一片清然。
“来人!”
守在门外的公公听到声音连忙应声而入,自从皇上收到那封奇怪的信后便独自一个人在房内待了几个时辰,不许任何人进入,即使皇后来了也被拒之门外。
说那封信奇怪是因为那信封上的笔迹,直到现在他还是有点回不过身来,那熟悉的字迹明明就像是皇上自个儿写上去的一般。
只不过对于他们,有些事无需弄得那么明白,主子想你明白你便明白,主子希望你糊涂的时候便糊涂吧。
门被推开,一个孤寂的身影背对着他,轻声道:“宣丞相大人。”
再次将门关起,脚步麻利的往宫门处得方向走去。
偌大的书房内,曲舟看着面前的年青帝王,无声的叹了一口气,说道:“既然皇上决意已定,臣这便集结兵力,明日早晨带兵出发。”
秦烨低下头,浅抿着口中的茶水,茶水的雾气氤氲了眉眼,让人看不清眼里的情绪,“朕明日同大军一起出发。”
丞相的脸上闪过一丝错愕,瞬间便被了然替代,无声的退了出去,关门的瞬间还是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那抹明黄色的身影。
苏挽歌侧身坐在榻上,手指轻轻按压着眉心,信已经送出去三天了,按行程来说明日早上宣国的军队便会抵达。
这三天来祁国那边没有什么新的动作,只是空气中沉闷的气息愈发浓重起来,这几日大家都在想对付那黑色烟雾的对策,却始终毫无头绪。
军营之中的气氛再次开始逐渐凝结起来,若宣国的军队迟来,恐怕几天前她所做的努力就全白费了。
*本文版权所有,未经“花季文化”授权,谢绝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