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厉城遇刺后,徐府的看守更严密了,只是身在徐府的人都发现,这些日子的看守似乎有些不一样了。先是徐厉城受伤后虽然有徐海照看,可是宫中还是派来了太医并送来了上好的药材。随后,许久没有人来过的徐府竟然罕见的出现了慰问的大臣,虽然所有的人都不能携带礼品进入,但是还是有众多老面孔出现在了徐府的外殿之上。最让徐府的人吃惊的是兰空记在徐厉城受伤第三天,送来了皇上御赐匾额“忠烈之家”。这让徐府的人觉得宛如做梦一般,他们不是通敌卖国吗?
一直躲在京城外的徐海显化装成小贩从徐府的后墙翻了进来,与许久未见的爷爷和伯父,父亲再次相见,心中的悲凉难以诉说。他懊悔自己不该在全家人落难的时候只身逃走,即使是背负着全家的希望,他也是个逃兵,他没有脸面再做徐家的家主。这些日子以来,他东躲西藏,从原来的高人一等到不敢见人,让他深刻的体会到了人间冷暖。原来的他一心想着要做徐家的家主,他看不上别人,也不屑与别人结交,而徐府落难后,他只身一人躲在破旧的村庄里,却是反省了自己身上的傲气。
再次见到徐海显的徐厉城心里却是喜悦的。这个孩子当时听话逃离的时候,他是真的害怕一身傲气的徐海显宁折不弯,不愿做家族的逃兵,寻了死路。现在看起来,徐海显已经在现实中学会了隐忍,学会了放弃,学会了有所为有所不为,更愿意为了大局委屈自己,这是徐厉城这些日子以来唯一值得高兴的事情。
常洛衡复位后,第一件事便是向霂承天请旨去看望枫眠。枫眠安静的待在云宫中,不闻不问已经多日。谁都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定儿原来以为皇后娘娘一定是在为如何帮常家复位绞尽脑汁,可是直到常家复位也不见皇后娘娘有什么动作。
“皇后娘娘,近来可好?”常洛衡秉承君臣之道,向枫眠行礼。
“爷爷,枫眠错了,是不是?”枫眠从主位上走下来,走到常洛衡跟前,慢慢跪下。常洛衡心中大惊,赶忙示意定儿将枫眠扶起来。
“爷爷,常家落难,枫眠只想着向皇上求情,以为凭借着多年的情分,皇上总归是愿意听几句的。可是却被皇上软禁在了宫里。枫典遇难,我只能让暗卫帮忙寻找,却无法阻止恶事发生,常家被驱逐,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不知所措。我没有海瀛的魄力,为了徐家,她可以想计谋,断后路,置之死地而后生,而我没有了常家做后盾,却寸步难行,谁都保护不了。”
常洛衡听着枫眠的话,心酸不已,这个他和他的儿子一直保护着的后辈,终于在现实中击溃了所有的骄傲,她在否定自己,否定自己的人生。
“爷爷,我身在权贵之家,少时安稳平顺,与青梅竹马的少年成亲,顺遂喜悦,只觉得这一生就这样了,再生一个孩子,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可是当少年郎不再是我的庇护,当我的家族落难,我才真真正正的知道,我,是个没用的人。”
“好孩子,你不必责怪自己,你有你的位置,有你的苦衷,没有人会怪你。我们只担心你会受我们的牵连。何必责怪自己,你已经尽力了?”常洛衡安慰着。
枫眠几乎为了自己的无能日夜难眠。直到听到爷爷的话,她才稍微有些放松下来。常洛衡又安慰了枫眠一会儿,看她情绪稳定下来,又细心的嘱咐了定儿,戒儿几句,才放心的离开。
面对常家的回归,霂承天从心底是不愿意的,可是这个孙廷坚却是个扶不上墙的,在霂承天找到下一个合适的人选的时候,常洛衡还是不能动。这个认知让霂承天心里很不爽。可是他又能怎么办呢?不管怎样,自己的性命还是最重要的。
常家的回归有多么热闹,孙廷坚的离开就有多么悲凉。原本热闹的孙府竟然在一时间烟消云散,仿佛是一场梦一般。孙廷坚不知在书房里打坏了多少古玩器物,却是依然难解心头之恨。京城内多年没有刺杀事件发生,难免这次不是那个常老头自导自演的一出戏,可是这出戏却是恰到好处的让常家复兴,让孙家成为了人们的笑柄。孙廷坚发狠的想着,既然别人算计他,他也不能饶过别人。孙廷坚永远都不会承认自己败了,更不会承认自己棋差一招。
远在武夷的栾家却在一个春光明媚的日子里,迎来了当地的县主。这让从来只是做生意而不与官家往来的栾家吃惊不已。当他们看见县主特意让人送来的御赐匾额时,几乎是要被天上掉下来的大馅饼砸晕了。金光闪闪的两个大字和字后面隐藏的未来的富贵在向所有的人说明,栾家从此富贵通天了。“皇商”,自莫乌王朝开国以来,这个名头还是第一次落在普通的商人头上,商人的地位历来都是社会底层,只有皇商是高人一等的存在。栾青山几乎是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自己在京城独自做生意的女儿,难道是女儿在京城结交了富贵人家?
县主在送完匾额后,没有逗留,只是将今年京城和几个王爷属地的茶叶采购的数量交给栾青山。“青山兄,往年你家的生意,县里多有照顾,这回您飞上枝头,可别忘了县里一直以来的提携啊。”县主的话里有话,这些官吏的嘴脸栾青山见得多了,只是陪着笑脸,答应着,一副官民一家亲的样子。
县主刚走,就有平时来往密切的同行上门,纷纷恭贺栾家得了天大的好处。只有栾家的邻居家儿子胡江秋一脸担忧的站在栾家门外,神色凝重,送友人出门的栾青山看见他站在门口,既不进去,也不离开的样子,就出声招呼。看外人都走远了,胡江秋才急急的凑上前来,向栾青山询问栾亦言的状况,这天大的好处是不是与栾亦言有关。
栾青山看着眼前这个与栾亦言青梅竹马长大的小伙子,当然知道他心中所想,只是当年自己的女儿要远赴京城经商,本以为这个一直对他家女儿有意的小伙子必然是天涯海角的跟随才对,谁知道他竟然一心要守着胡家的茶园,而放弃了自己的女儿。栾青山不知道自己的女儿走的时候是怎样的心情,只是在他看来,这个人当然配不上他志在四方的女儿。
“江秋,不要那么紧张,亦言是个有分寸的孩子,她一向知道自己想要做什么?她不会有事的。我会尽快将家里的事情告诉她,问问她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栾青山对晚辈是一贯和蔼有加。
“栾伯父,我家的茶园已经算是武夷最大的茶园了,栾家现在又成了皇商,以后富贵无边,您能不能劝亦言回来,我…我…我可以照顾她一辈子。”胡江秋急急的向栾青山讲着自己的打算。
“江秋,你的打算伯父知道,可是你是了解亦言的,她的性格和心胸都与其他的女孩不同,我与她的母亲从小也没有多多约束她,只让她越来越无法无天,怕是不肯听我们的话。”
“可是,一个女孩子家的,不应该早一点结婚生子,在家相夫教子吗?她一个人在京城哪里是长久之事,要不,我将茶园的事情打点一下,去趟京城,将亦言带回来。”
“江秋,先让我和你伯母商量一下吧!”栾青山说完就往家门里迈去,只留给胡江秋一声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