霂承天这些日子过得甚是舒服,没有人耳提面命,也不用担心大权旁落,自己也添了一儿一女。因栾亦言的进言,各地的暴乱明显减少。霂承天自登基以来,前朝平静,后宫祥和的日子可不多,霂承天闲来无事在云宫中抱着自己的小儿,时至五月,各色的芍药招摇的开在园中,枫眠难得有兴致在案几旁插花。
不一会儿,黎妃带着各宫嫔妃来向皇上请安。虽然枫眠与海瀛都已经大好,可是精力都放在照顾孩子身上,迟迟不愿将后宫大权收回,黎妃便一直代理后宫,幸好她做的很好,让霂承天和枫眠很是放心。
素妃今日倒是一改往常的和润妥帖,面色苍白,一看竟是有些病态。枫眠见状,不免多问两句,可是素妃看起来厌厌的,没有多说,枫眠也不好多问,只得作罢。霂承天怕她将病气过给小孩子,忙把抱着明珠,站在海瀛和秋满中间的彩石叫到跟前来。让她将明珠放在自己身边,和小久儿一起。两个小孩子冰雪可爱,让霂承天移不开眼睛。
海瀛如今没有徐家可以倚仗,她也知道自己的爷爷是在朝堂伤了心,也不愿强求,自己如今在众人眼中是明珠的母妃,自然不用怕被欺负了去,也不愿爷爷和父亲再在朝堂如走刀刃般小心翼翼。这段时间,她的身上倒是少了许多戾气,而多了些身为母亲的柔美。这让久不得亲近的霂承天这些日子又开始往海柔宫跑。
后宫总那些心思活络的贵人们,早就托各种关系知道宫外栾亦言的存在,只是却没想到倾妃因为与她交手,一次不成就搭上了性命。自己也没有人敢在宫中提起这个女子,只是看皇上这些日子在宫中待得安稳,以为外面那位失了宠,不免为失了性命的倾妃惋惜,早知道是这样的结局,还不如以不变应万变。
被众人以为失了宠的栾亦言,正走在南下的路上,这一路上,她认识了许多茶园的老板和茶农,也知道了各地茶叶的品种与好坏,她每天都忙的不可开交,没有心思想与霂承天定的一月为期早已超了许多天,甚至连霂承天这个人也常常被她忘在脑后。
栾亦言已经在这个县待了近十日了,她在这里品尝到了春末最有味道的茶叶。这款茶叶在当地被称作红裳,外形条索紧结,色泽绿褐鲜润,冲泡后汤色橙黄明亮,叶片红绿相间,叶片有绿叶红镶边之美感。红裳最突出之处是香气馥郁有兰花香,香高而持久,实属茶中极品。在这个县的茶农几乎人人家中都种红裳,只是都挑到县中的集市上卖,价格便宜,也无人问津。栾亦言凭借着自己从小与茶一起长大的见识,认定这红裳必然是茶中佼佼者,比自家茶园都茶要好的多。
趁着头春茶刚刚摘下,栾亦言几乎是看着这些青绿色的嫩芽经过晾晒,炒制,在这些茶农熟练的操作中,变成了她心爱的红裳。这回栾亦言没有让茶农们再去集市上卖,而是以一百文一两的价格将所有制好的春茶都收入囊中。这让茶农们感恩戴德的看着眼前这个小姑娘。他们世代种茶卖茶,却从来没有靠茶吃饱过,这回他们茶农的生活不仅仅是能吃饱饭,甚至能将家中的孩子送去上学堂,能给家中的女子买件漂亮的衣裳,能给自己换来几两烟丝狠狠的抽两口。
栾亦言趁机跟茶农们约定,以后每当茶叶炒制后都卖给她,而不可卖给别人。茶农们自然是满口答应。可是栾亦言还是不放心,她让四五个侍卫留在这里,给她看守茶园,不准其他的人采购,并答应等下次来收茶的时候,安排新的侍卫将他们替换回京城。栾亦言又安排当地的镖局将收购的茶叶运回京城栾记茶庄,并写信嘱咐茶庄的管家不要卖这些茶,找个妥当的地方将茶叶储存好,一切等她回去再说。
安排好一切,她再一次踏上了南下的路。一路走,一路品茶,一路收茶,这让栾亦言在风土人情中既了长了见识,又拓宽了思路。终于在第二个月的月末,栾亦言在回京的路上,被大水拦在了一个叫做镜德县的地方。连日来的大雨毫无征兆,将整个春末夏初浇的透心凉,栾亦言裹着玫瑰红蹙金双层广绫长尾雀袍坐在客栈的窗前。一头青丝随意的散在脑后,脸上全是愁容。她身边的六个侍卫和两个丫鬟尽职的守在屋外,房间里安静的没有一丝声音。
栾亦言不知道是只有这个县在下暴雨,还是整个南方都在下雨。这些日子以来,仿佛天地间就只剩下了雨的声音,这让她莫名的烦躁起来。想起霂承天一天比一天更严厉的催促自己回去,可是自己却只能在这里待着,毫无办法。
第七日,栾亦言不但没有守得云开见阳光,反而看见了从河流下游一路走来的难民。可见是整个南方都在下雨,让河流暴涨,下游的百姓先遭了难。栾亦言让侍卫们再去续交房租,然后一个人百无聊赖的待在屋中。
连日来的大雨不止然栾亦言心烦,更让常洛衡着急起来,这个季节就下如此大雨,实在罕见,想起去年干旱,不得不让霂承天与枫眠去山上祈雨,而今年却发生了水灾。更让常洛衡闹心的是灾民越来越多,霂承天没让他集中精力处理灾民,反而让他无论如何派兵去镜德县,将一名女子平安接回京城。常洛衡心中怨怼但又没有办法,只能说服皇上,让他给自己几天时间,让自己先将南方的灾民之事处理之后再去镜德县接人。可是常洛衡处理灾民之事直将他拖得不知东南西北。
灾民到处都是,整个南方像是天被捅漏了一般,雨水将低陷处的农田,民舍统统淹没。让常洛衡欣慰的是霂承天在霂封久出生时曾命令官府放粮,这让灾民没有一路北上,而是在当地放粮的地方聚集停留,这给了常洛衡一些控制事态的时间。一时间,上至丞相,下至百姓,都在祈祷这场雨赶紧停下。
终于这日雨势小了一些,栾亦言准备趁机赶到北方的木梓县,到了木梓县再看雨势决定去留。于是几个人就在小雨淅沥中套车出门。临出门前,几个人还特意带上了足够的糕点和清水,准备快马加鞭,抓紧时间赶到木梓县。
可是毕竟是下了近十日的雨,本来可以跑马的官道上倒伏了许多树。他们不得已从民庄里绕道前行,绕道的路尽是泥泞,让马儿都有些崩溃了,不得不用马鞭催着艰难前行。在马车中坐着的栾亦言也被颠的七荤八素,实在是难受的紧。
眼看着雨又要下起来,他们的马车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待在泥里。栾亦言不准备再向前走了。“就在这农庄里先歇歇吧,给马儿也喂些草料。”
“姑娘,农庄里恐怕有流民,会冲撞了姑娘。”侍卫很是担忧的说道。结果话音刚落,就看见有人向他们走来,先是十几个人,后来跟着来了近百人。这些人像是从地下冒出来的一样,毫无征兆的就出现在他们面前。六个侍卫立刻紧张起来,紧紧围着马车,护卫着车上三个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