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刑部后便是中庭,是供人休息的地方,但进入刑部大堂需要经过一段不长不短的路。
柳絮儿被拉着进入刑部后,她看到赵承宇脸色有几分不好,还在想谁惹了这位大爷,也就没有挣开赵承宇拉她的手,任由他拉着自己。
赵承宇拉起柳絮儿的手时,还在担心她会不会挣开他的手,结果看到柳絮儿并没有这么做,就将手握得更紧了,脸上也忍不住露出笑意。离刑部大堂还有些距离,这条路不短不长,可他突然无比希望这条路能长些,不要像从前一样。想到这里,赵承宇诧异地问自己,像什么?他为什么会突然这么想?赵承宇又看了一眼柳絮儿,在阳光下的她极其明媚,几分虚幻。他不禁愣住,回想起一些遥远的往事。
一个着素衣的女子,站在一片狼藉中,面无表情拿着剑尖指着自己,绝色倾城的脸上一片冰冷,她清冷的声音穿过时间到达他的耳边。
“………你必须死。”
当听到这句话,心里几分悲凉,他好像说了什么,可那女子豪无表情。他之后唯一的感觉就是剑贯穿身体时的痛,和面前女子的一声颤抖的“对不起……”久久没有回神。
柳絮儿本来还在想怎么处理刑部,突然感觉走在自己前面的赵承宇停下了,相握的手传来的力量也越来越大。她奇怪地望向赵承宇,见他呆愣在原地,眼睛里弥漫着化不掉的悲伤。她小心挣开相握的手,皱眉走到他面前,想要将他唤醒。却不想,她一走到他面前,赵承宇突然出手,带着内力一掌拍出,柳絮儿只好反击用同样的方法将那一掌拍回。
两掌相交,在他们身后的四人立马感受到两人不分上下内力相交时发出的强劲气流,周围树木都摇晃起来,无风自动。
这一掌倒是将赵承宇唤醒,他看着面前露出杀气的柳絮儿,又看到两人相击的手掌,脸色瞬间惨白,顿时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他将手快速收回来,咳嗽一声,转移话题对她道:“本王就是想试试你的反应速度,没想到你这么厉害。”
试反应速度,你觉得我会信吗?柳絮儿也将手收回,冷声回礼道:“我希望王爷以后不要随便试试,否则王爷可能再也见不到我了。”
听出柳絮儿的话外之音,赵承宇也不说什么,收敛起笑意,径直走向前方,走到柳絮儿身边时在她耳边小心翼翼丢下一句:“你觉得本王会杀你吗?”
柳絮儿同时又冷言道:“我自然知道现在王爷不会想杀我,但如果未来有一天王爷真的这么做呢?我总得要自保,不是吗?”
赵承宇停下脚步,对着明显又防备起来的柳絮儿认真道:“本王不会杀你,之前没有杀,以后更不会杀,永远不会。”说完也不等柳絮儿回答,继续往前走去。
“但愿如此。”柳絮儿也不去看身后四人各人不同的表情,继续往前走。她不在乎别人的看法,因为日子是自己过的,而不是别人。
在他们后面的四人看到这个场景都沉默了,他们没想到赵承宇会直接出死手,如果不是柳絮儿反应迅速,又有深厚的内力,这一掌真的拍在她身上,不死也是重伤。但他们一路看过来,明显感觉赵承宇不想杀了柳絮儿,那刚刚的出手又是怎么回事?面对这个疑惑,四人都有自己的答案。
但前面的两人是不知道走在身后的人现在在想什么,他们独自走在前面,可两人的气氛明显冷淡下来,不复前面轻松的样子。使后面的人不适应,明明近四月的天,他们硬生生感受到冬天又回来了。
好在不远处就是刑部大堂,整个刑部的主要官员都在大堂等待着他们新任的上司以及两位皇子。
在刑部众官员前面的一位穿着繁重官服,容貌俊秀的男子,是刑部侍郎,刘家的三少爷刘陵,刘景明。他在刑部当职的日子也不久,对刑部的规矩以及氛围也是很无奈,巴不得有个人过来帮忙,分担一下。听到是贺连青过来时,他眼睛一亮,毕竟也是个从小认识的人,也是同时参加科举的,只不过自己是探花,比不过前面那两位。
刘景明眼巴巴地在大堂等着赵承宇他们,想要一起讨论一下处理刑部,他真的和那些固执己见的老官员谈不到一块去啊。
刘景明等着商谈,其他老人可不会,他们看不起那些从书院出来的学长,个个都是一大堆道理,结果连探查现场都不敢去,都是些绣花枕头。他们想给新官一个下马威,于是在门前故意设置了陷阱,让那些枕头尝尝他们平常的感觉。
听到渐渐临近的脚步声,那些官员都拭目可待,想要那些人出丑。
然而他们没想到,第一个进来的是一名侍女,只见她平静地打开门,好似不知道门上的机关。那些官员都不忍心的闭上了眼睛,但他们没听到任何尖叫声,只听到机关碎了的声音和一道明显带冷意的声音:“你们刑部就是这么招待新任的官员?是想吓唬谁呢?!”
柳絮儿本来就因为刚才的事心情很不好,她以为赵承宇相信自己了,自己也慢慢在信任他,何况他还陪自己过了个原身的生辰,于是有几分好感,结果刚刚那一掌直接把她的想法打破了。她难得对人有一点好感,就这么被打破了,自然有些失望,心底更是有一点去不掉的感伤。于是不知不觉就走在了赵承宇前面,到了大堂时,她明显感觉到门前的机关。
大门门槛前大约二十厘米的位置有一根肉眼难见的细线,柳絮儿望细线的延伸方向,向上拉扯着一个像木盒的装置,上面布满了针控大的小洞,柳絮儿仔细一嗅,想应该是无害的药品,但被人闻到,几天内都尝不出味道,更何况是直接洒下来,大概没有几个月是不能好了。木盒还有细线连接着房梁,房梁上放着不知用什么材料制作的弩弓,弓还没拉满,弓上放的箭不知道是什么材料做的,虽然没有锋,但弓像蓄力了许久,因此打在身上也不是好受的,更何况这么近。在弓的下方还有个瓶子,里面装的好像是猪血,这倒下,也是不好过,胆子小的,说不定会直接吓晕。这些与前面的机关相连,但是却是各不相关,即使前面的没中,最后一个也很难躲过。机关的精巧让柳絮儿叹服,如果不是拿来对付她的话。
柳絮儿想这刑部的官员是与新官有仇吗?这么整人!柳絮儿本来心情不好,看到这里,心情更不好了,更何况后面的赵承宇与她也只有几米了,她索性直接进去了,这些机关又不能奈她如何,反正已经早已暴露她会武了,在马车上那席话也让人怀疑,还怕暴露更多不成?大不了,鱼死网破。
结果就是刘景明和刑部官员看到的场景,一位穿着侍女服,容貌清丽的女子的左手拿着一个木盒,右手背在身后,神色平静的看着他们,在他们前面还有一滩明显的猪血。
那侍女在说完这些话时,同时冷眼看着面前刑部的官员。刘景明和刑部的官员都打了个冷颤,战战兢兢看着面前的美貌女子。尤其是那些布置机关的官员,他们总觉得惹了个不能惹的人。
在柳絮儿身后进来的赵承宇看到这个场景,也猜到怎么回事,他无奈想原来那些从刑部出来的新官没说错,这刑部真的不好待。
刘景明和刑部官员见赵承宇和他身后的人进来,也不管刚刚的冷颤,连忙行礼:“下官拜见九王爷,十王爷,尚书大人。”
赵承宇挥手,“都起来吧。”说完又瞟一眼正在看右手的柳絮儿,明显不想理这里。赵承宇心里对自己刚刚做的事更加后悔,也不知道自己刚刚为什么要拍出那一掌。
虽然心里苦,面上还是很冷静的,对刘景明和刑部官员道:“刚刚是怎么回事?”
刑部官员相互对视一眼,不管刘景明直接道:“下官不知。”
刘景明在心里对那些官员翻了个白眼,朝贺连青给了个眼神,表示这件事真的不关他的事,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贺连青接到暗示,走到赵承宇身边耳语几句,将昔日同窗刘景明摘出来。他看出来,赵承宇是真的有几分生气了,如果柳絮儿没躲过,现在这些刑部官员能不能站在这里都很难说。
贺连青怜悯地看着那些刑部官员,这次他们是真的撞上铁板子了,即使赵承宇不会免他们官职,但柳絮儿这人可不会管你的官职,她这人从以前就不是什么好人。贺连青瞄了一眼低着头看着右手不知在想什么的柳絮儿,微微垂下眼,遮住眼中那些悲伤的回忆,这女人毕竟是能将自己最爱的人亲手斩于剑下的人啊!
赵承宇在同时也看了一眼柳絮儿,又听到刑部官员的话,不禁冷言道:“不知?好个不知!本王到是不知道刑部官员做的好一手机关。”
刑部官员听到赵承宇这话,相互对视一眼,然后其中一位站出来恭敬道:“下官是真的不知道这些机关怎么来的,王爷要质疑下官,也请拿出证据,这里毕竟是刑部,王爷也不能无故冤枉人。”
不等赵承宇回道,旁边看不过去的赵承晙就抢先道:“侍女手中拿的不就是证据吗?你们别当没看见。”如果不是柳絮儿,他们真的会中招,他们中间没人懂机关。
赵承晙怒目看着这些刑部官员,这些人是真的胆大,敢公然设机关对付新任官员。难怪这刑部一直不团结,内部这么多问题。是个人被这样整一通,都不会对这个部门有多上心,除了这些老官员,年轻的官员根本就不可能在刑部久待,而且他们根本不会对别人道自己在刑部待的怎样,没人会将自己的苦难大肆宣传,难怪这么多年刑部的整治一点效果都没有。
听到赵承晙的话,官员只是微微一笑,回道:“下官并不知道那侍女手中的东西从哪里来的,如果两位王爷不信,可以在刑部查查,如果真的有,下官甘愿受罚。”
赵承宇脸色一黑,冷冷道:“听你这么一说,你是肯定本王找不到证据。”
官员依旧恭敬道:“如果王爷认为是这样,那就是这样。”
听到这轻飘飘的话,带着无比自信的语气,他似料定赵承宇他们一点线索都找不到。听的赵承晙心中大怒,他刚想说话,就被赵承宇和贺连青拦下,他回头一看,发现刘景明脸色沉重对他摇头。
赵承晙不死心道:“那这个大堂是没有证据吗?”
这次回答他的是一直在旁边站着的柳絮儿,她冷眼看着那位官员,清冷的声音带着冷意道:“不用麻烦了,不可能找到的。”在她暴力拆机关时,她就知道这设置机关的人怕是料到机关被破坏的可能,在机关处安了个自毁装置,只剩下灰了,任何痕迹都找不到,连她手上这个木箱都变成了一个什么东西都没有的空箱子,根本看不出是个机关,况且他们也可以说这木箱是柳絮儿自己拿来的。
赵承晙不可思议地看着柳絮儿,不明白她说出这句话的意思。但他身边的三人都听懂了,是真的什么都查不出的。
赵承宇皱眉看着柳絮儿,见她有几分不爽地看着刑部那些官员,心里也是一气,但也只能先忍下,毕竟没有证据,就是想对付他们都没办法。
一边刑部官员听到柳絮儿的话,纷纷赞同道:“这位侍女所言不错,这是莫须有的事,怎么能查到下官身上呢。”
赵承宇听到这些话,差点没给气笑了,如果我们真的中招,你们怕也是这个态度。
贺连青看向刘景明,向他问道:“刑部的人都是这样的?”
刘景明连忙小声抱怨道:“他们这些老骨头还有些当初从别部过来的老人,都是当初去过沙场的兵,都看不起读书人,认为文人都是些无用的,加上这些人很多是先帝时期立过大功的老人,个个都有免罪的权力。”
贺连青点头道:“难怪他们不把上任的官员放在眼里,这免罪书就是圣上都拿他们没办法,这刑部安定不下来也是有原因的。”
刘景明又道:“现在刑部分裂严重,这些都是上层的老人,新人都在下层,被压制地厉害,不少人都是马马虎虎地做事,蒙混过关。认真做的又在与老人争权,新旧两派经常斗的不行。”说完还摇摇头,想起刚来的那些日子就是一把泪。
“那你还好吧?”
“现在还行,我就比你早任十天半个月,也就刚刚混了个眼熟。刚刚那个机关是真的找不到证据的,之前有人搜过,一点证据都找不到。”
“那你呢?”
“我,我还好。上任那天刚好表妹找我帮她夫君,躲过一劫。”刘景明脸上全是庆幸,如果不是去帮表妹夫,自己还真的会中招。
贺连青听闻点点头,“你倒是好运,被斐世子拉去帮忙逃过一劫。”
“也就帮了一天,后面不是你帮忙吗。”
贺连青刚想说什么,就听到赵承宇明显带有怒气的声音。
“你们是觉得本王是来参观这刑部的吗?!”
在他们说话的期间,赵承宇已经与刑部官员交谈完毕,准备处理刑部这些破事。
可是那些官员明显不把他放在眼里,一直在转移话题,就是不将事件以及相关文书交于赵承宇。
赵承宇听了半天,都没有听到重点,忍着怒气道:“许大人,本王并不需要你们介绍刑部,还请将相关文书给本王。”
许大人就是刚刚与赵承宇对峙的官员,他闻言眼中有些不屑,对赵承宇恭敬道:“王爷第一次来刑部,对刑部并不熟悉,下官不过是在为王爷着想。至于文书,王爷并不需要他们。”
“许大人是想说本王没有资格管理刑部?”
“下官不敢,有没有资格并不是下官说的算。刑部并不同其他部一样,是需要真本事才能管理事务的。”
“许大人是认为本王不够能力管理刑部?”
许大人恭敬向赵承行礼,但说出来的话语就不是一回事了,“王爷觉得呢?”
赵承宇还没发作,身边的赵承晙可就没这么大的耐力,走上去刚想骂这许大人一句,被贺连青拉住,后者对他摇摇头。赵承晙也只能气呼呼地站回赵承宇身后,不去看许大人一眼。
赵承宇头疼得揉了揉额头,他想过刑部不好对付,可没想到这刑部的老骨头这么烦。居然连刑部文书都拿不到,这刑部的规矩他又不能立刻改,就算是他父皇在这里都只能听这里的规矩。
最早能者上任的规矩是建国时在刑部定下来的,因此刑部这个规矩执行的最严,但同时也是最松,毕竟这个标准是由老人判定的。
在赵承宇头疼的时候,贺连青上前问道:“那请问怎么才能拿到文书?”
许大人淡淡道:“自然是刑部的方法。”
“什么办法?”
许大人刚想道,就被人打断了,“能有什么办法,门口的机关不就已经告诉了吗?”柳絮儿淡淡的声音传来,众人才看向进大堂以来只说过一句话的她。
赵承晙连忙问:“怎么说?”
柳絮儿看了眼门口,道:“门上的机关里分别是药品,弓箭和猪血。”
赵承晙不解道:“这又说明什么?”他完全想不到这有什么联系。
“那药品能让人闻不到味道,弓箭无锋,打在身上也不好受,最后的猪血让人联想到人血。”
贺连青很快就清楚了,在赵承晙想问前对柳絮儿道:“你是想说他在模拟查案会遇到的情况。”
柳絮儿点头,“是。查案的过程中会遇到各种各样的尸体,有奇臭无比的,腐烂到认不出的,更有大卸八块的。在追查罪犯时,是有可能会被罪犯打伤,有时甚至被反杀。这血是最常见的,不管是什么案子。”柳絮儿平静地说完,又看向刚刚问她问题的赵承晙,“王爷你还想知道什么?”
赵承晙连忙摆手道:“不用了,本王知道的已经足够了。”他这个时候并不想惹这个侍女,她看过来的眼神好冷。
赵承宇深深看着柳絮儿,然后对许大人道:“这是方法吗。”
许大人看向柳絮儿,这侍女从进大堂以来就一直被他所关注,能把机关如此迅速拆掉,绝对不是什么弱女子,现在所展现出的样子更是让他忌惮。听到赵承宇的话,回道:“回王爷,是如此。”
刘景明也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规矩,毕竟他一直被排挤,也没拿到过文书,然后问:“果然是刑部的规矩,那怎么才算过关?”
“要…”许大人才刚开口,就被柳絮儿冷言打断,“这刑部也能判定其他人的过关,真是笑话!”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看向柳絮儿,其中许大人听闻皱眉道:“你这侍女怎么能如此道?”
柳絮儿看着面前的几分威严的许大人,冷笑一声,“怎么,许大人,你们刑部的做事效率你们不会不知道吧?”
许大人笑道:“那些坊间传闻可不能当真,小姑娘。”
“那些传闻我可不清楚,可有一个案子你们刑部如今都没有查到吧。”
“清明的时候,我被转入一件命案,现在十几天过去了,你们不还是没有追查到凶手吗?”
柳絮儿冷笑道:“那你们又怎能判定他人的过关呢?”
“对吧,明察秋毫的刑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