罂粟，无论什么时候基本都作为药品出现。在古时候便作为治疗止痛，止咳之用，到现代时，便是多种医用用途的药品。只是稍有不慎，极容易上瘾，特别是它作为阿芙蓉时。
看着这株美丽的罂粟，柳絮儿开始回想第一次见顾三时的场景。因为自己是侍女，不可能离顾三很近，如今想来顾三只有一副病态，面色苍白，总是不停的在咳嗽。除此之外，便没有其他的特征了，无法判断她是否上瘾。看来要通过其他人的描述来推测出顾三是否使用过这罂粟制成的药品。若是使用过，案件思路就多了一条。
柳絮儿不可能只盯着一株罂粟，观察过罂粟后，就开始探查房间里其他地方。
顾三房间的布置十分简单，探查起来确实十分容易，不过几分钟的时间，整个房间就被三人查完。
赵承宇除了搜查了书架外，还顺势搜查了旁边的柜子，柜子里也是一些书。相比书架上的无法言说的书籍，柜子中的书就极为正常。大多数是商业典籍，赵承宇之所以能认出这些书是有关商业的，大概要谢谢母亲。
赵承宇的母亲昭仁皇后，本就是商籍出生，机缘巧合才嫁给了当时为皇子的清帝。昭仁皇后为清帝登基称帝恭献很多，因而清帝登基后未忘这个原配，力排众议，让她成了皇后。
只是在赵承宇的记忆里，清帝和昭仁皇后并不特别亲密，仅仅像是表面夫妻。直至六岁那年谣言风起，他才知道清帝是为了护着母亲，才表面上不做亲密状，事实上两人经常在赵承宇睡着后私会，因而赵承宇不知。
昭仁皇后去世时，清帝足足一月未曾上朝，待在长乐宫内未曾踏出一步。
回想起过往，赵承宇如今也只记得那时一夜未熄的长明灯，和自己的哭声。
微微叹气，赵承宇就甩出脑海里的悲伤，认真探查柜子里的书籍。
随意翻开不是商业的书籍，里面也不是如同书架上的书里的内容，而是一些庭院图，看样子不像是金陵城内的，也许是其他城市的。赵承宇再仔细翻了翻柜子里的其他的书籍，发现基本都是庭院的图纸，而且款式都不同。
赵承宇捏着图纸，心想：这顾三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庭院，一般而言顾三并不需要这么多的庭院，而且这些院子都不在金陵城内，顾三要用这些做什么。难道一个交易网络还不是顾三的目的吗？
赵承宇皱眉，心叹这顾三果然不是表面上那般风流，这些事情，究竟是她自己所为还是有人利用她呢？
赵承宇摇摇头，这个案子涉及到的地方已经远不止顾三一个人生死，还有她身后的种种事端了。赵承宇抓着头发，抱怨道：“父皇还真是给我出了一个难题。”
在赵承宇抱怨的同时，顾芸继续在床榻边探查。顾三搬来这个小院时，床榻便是顾三托顾芸购买，那时她在顾家十分尴尬，因而除了顾芸也没有人可以交往了。
因为床榻是顾芸所买，因而顾芸十分清楚这床榻有什么暗屉。微微敲打一番，找到了床榻下的暗屉，里面果然有东西。
暗屉里的东西，像是账本，顾芸翻开一看，里面白纸黑字都是账目往来，涉及的数目之大就连顾芸这种久浸商场上的人都有些吃惊。虽说不是没有参与过这么大金额的交易，但顾三这本账本上的每一桩交易都堪比自己半年的成交量。
依顾芸所知，顾三对商场上的事可谓一窍不通，即便她从自己这里拿了不少有关商业的书籍，也经常来问自己，她对商场上的事也是毫无天赋，她绝对不能单独完成这么多的交易。看来顾三的身后有高人，而这个高人与顾三的命案可能也脱不开关系。
顾芸低头看着手中的账本，感慨一番，“顾三啊顾三，你到底瞒着我们做了多少事？”
相对赵承宇与顾芸，柳絮儿除了仔细观察那一株罂粟外，其他地方倒是没有细细探查，只是粗略扫了一眼，最后目光放到了梳妆台。她看到了几个香包，走过去拿起来轻嗅，果然闻到了药味。
看起来这顾三当真是个药罐子，那么她到底是怎么做到风流成性，还撑了这么多年的，还是她的病是装的，是迷惑众人？
柳絮儿一时没有头绪，若这顾三能够一人建立一个庞大的交易网络，那骗过众人便是理所当然。但如果顾三没有这个能力，还有病在身，那么她被利用的可能性就很大了。
柳絮儿转头盯上窗台上的罂粟，若是她被那种东西控制，未必不能成为她身后之人的棋子。一个偌大的交易网络，若只是联系江湖人士，未必有些大材小用，但如果加上顾三本来的身份，一个与顾家和安郡王有关系的女子，不是看上了顾家，而是看上安郡王的话，那么怕就要牵扯到朝廷之上了。
据王府内那些人传来传去的消息，安郡王是没有参与朝政之心的，整日风流，但安郡王世子就不同，他颇有野心，常与朝廷重臣来往，看来是不想学习其父之姿。这样看来，顾三未必不会被安郡王世子利用。
加上流光之前透露出的消息，顾三与苗霭和林威有来往，那么牵扯到的事情只怕是不少。
柳絮儿捏着香包，微微叹气，看来这金陵城内，朝廷之中，将会有大事发生。
想到这里，柳絮儿看了一眼在柜子旁翻着书籍的赵承宇，这金陵局势怕是在顾三一案后将会天翻地覆，到那时，他能独善其身吗？
感觉到柳絮儿的目光，赵承宇从书籍中抬起头，对她微微一笑，结果对方完全没有理他，只好撇撇嘴继续埋头到书籍中。
少年的笑容在窗外飘进的阳光照射下，显得格外的美好。柳絮儿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下意识捏紧了手中的香包，直到赵承宇低头，才堪堪反应过来。
看着几米之外认真的少年，柳絮儿低头缓缓勾起嘴角，心想：就算是为了自己，也不能让那个人在之后可能的风波中受到伤害。
在四月的阳光下，万物都在吸取来自阳光的光辉，显得格外明朗。
三人经过近一个时辰的时间，才探查完顾三的房间。
因为天色已晚，况且是命案，证据很多，思绪万千，单靠三人是无法完全推论的，而且今日刘景明已经开始追查金陵王姓家族，估计明日将有一些线索，于是决定让顾芸明日到刑部一同讨论。
做出决定之后，顾芸便送赵承宇两人出府。而三人到府门时，贺连青便已经在府门处等着两人。
贺连青看起来十分高兴，完全没有刚进府时的样子。看来他与顾家老爷子相谈甚欢，连一些事都顺便解决了。
对于贺连青的好事，赵承宇拍了他的肩以示鼓励，估计很快就能喝到他的喜酒了。
柳絮儿看着贺连青高兴，连着旁边的赵承宇与顾芸都十分高兴的样子十分不解，贺连青与顾家老爷子相谈甚欢有什么值得高兴的。
柳絮儿直到回到府中也没有想到这是为什么。
次日，众人一并到刑部就目前的证据讨论顾三案子的思路。
第一个发言的是昨日才加入此案的顾芸。她拿出昨日从顾三哪里的账本，指着其中几个账目道：“这几桩交易是顾家曾经想要接手的，一开始都很顺利，芸儿和几个哥哥都觉得已经胜券在握，没想到最后被人截了。只是没想到最后是顾三得了这几桩交易。”
众人点点头，分别拿起桌上的账本，翻开看看。
“那这些交易所议什么商品？”赵承宇问道，他实在没看懂账本。
“大多数是一些常规的药品和珍贵的药材，还有一些难见的宝器，从表面上看并没有什么奇特之处。”顾芸回道。她也想不明白为什么顾三要截这几桩交易，依账本上的收益与当初她所算相差不大，没必要大费周章地截了这几桩交易。
众人皱眉，既然懂商道的顾芸都不明白，就别指望他们这些不会商道的人想明白了。
“不是，这里面有些药材可是有很大的作用的。”柳絮儿却指着其中几个药材交易道。
“为什么？”众人道。
“这些药材有一个共性，能够治疗疼痛，但如果用得过多，就会成瘾，只会加大药量摄入，如果市场上这种药材的获取难度增大，那么这个药材的市场就会变得十分收欢迎。”柳絮儿抱手缓缓道。
“柳姑娘是想说，顾三想要垄断这种药材，以谋取暴利。”顾芸很快反应过来。
“没错，而且她已经得到了不少好处。”柳絮儿点头，指着桌上的某本账本上的数字。
众人去看了那本账本，里面的交易额果然是先前交易额的几倍。
“如果婢子没有猜错，这种药材的供应链便只有账本上的那几个吧。”
“没错，这几种药材目前便只有这几家供应。顾家之所以不在乎这几桩交易，是因为顾家里有可以替代的药材，便不在乎丢了几桩交易。”顾芸点头，看着柳絮儿惊讶道。
“那么这些药材的市场也不大啊！”刘景明问道。
柳絮儿摇摇头，回道：“其实这些药材确实有替代品，也没有强烈的成瘾感。只是见效太慢，明明是为了止痛，却可能等到已经疼完了药效才上来。相较之下，自然是那些药材更胜一筹，何愁没有市场。”
众人这才明白为什么顾三依靠这些药材能够得到暴利了。
“只怕这些事，凭借顾三是不可能办成的，她没有经商的天赋。至于殿下所说她建立的交易网络，也不可能由她一人建立，至少她不能独立一人建立。她若是有这个能力，便不会在顾家变成这样。”不是顾芸看不起顾三，如果她当真有这个脑子，便不可能变成如今的样子。
“那么说，顾三身后果然有人。”赵承宇道。
“至少从芸儿所知，顾三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情。”顾芸肯定了赵承宇的话，她还是认为单凭顾三一人绝对不可能完成这些事。
“那看来我们之后的工作还要查出顾三身后的交易网络，才能抓出幕后之人。”刘景明道。
“无论这幕后之人是何目的，利用顾三就已经能说明问题，只怕是别有居心。”贺连青道。
众人点头表示赞同，能利用顾三在后面谋取暴利，不露脸于上，怎么看都不像是清白之人。
第二个发言的是赵承宇，他拿出顾三房里的房屋图，道：“这些府邸孤已经查过了，只有三座位于金陵城，分布在除东城外的三城。只不过这些府邸的所属权并不是顾三的，她好像本来就打算买下来，只是还没有定下。”
“除了这三座以外的府邸呢？”徐开慧问道。
“目前还不知，已经交给专人去看了，估计很快就会知晓。”
“那看来没有什么帮助啊？”刘景明无奈道。
“目前看来，确实如此。”赵承宇点头道。
第三个发言的是柳絮儿，她没有拿出证据，面向顾芸问道：“顾四小姐，婢子想问顾三小姐是否一直久病在身？”
见柳絮儿突然问自己，顾芸呆愣一下，便道：“自从阁楼落水以后，顾三虽然说不上久病在身，但也是经常得病，药一般都不离身。”
“那么说，顾三小姐是具有风流的本钱的。”
“是的，芸儿曾经看到过他的情郎从她的庭院里出来，一副纵色过度的样子。”
柳絮儿点点头，看来是自己想多了。
见柳絮儿陷入沉思，赵承宇过去拍了一下她的肩，问道：“是不是有想法？”
“嗯”柳絮儿下意识点了下头，对着众人道：“或许我们找错了方向，一个命案背后的人际交往关系固然重要，有利于推出嫌疑人的范围。但有时一个命案或许是激情而为，与死者自身的人际关系未必有关系。”
“这也是一个方向。”
“副尚书，婢子想问顾三小姐的致死原因已经知晓了吗？”
“主要是流血过多而亡，溺水和其他伤都是次要伤……”说到一半，刘景明微微卡壳，好像忘了什么事。受着众人的目光，最后一拍脑袋恍然大悟道：“顾三身上有毒，而且中毒已久。”
“有人下毒？”贺连青皱眉问道。
“是，那毒下得有点久，从仵作口中得知，那毒已经深入骨髓，如果再迟些，怕顾三便不是死在刀下了。”
“看来无论怎样，顾三都难逃一死。”贺连青摇摇头道。
“副尚书，昨日之事办得如何？”柳絮儿继续问道。
“已经查看过了，三家王姓家族中有两家有男子，另一家只有女孩。”刘景明直道。
“而那两家中成年男子在四月初六至初十皆不在家，西城王家说是出门做事，北城王家是说是出城远游。”
“那个是真的？”赵承宇问道。
“还在查，不过从目前来看西城的王家可能性比较大。”刘景明给出了他的见解。
“为什么？”赵承宇代表其他人问道。
“相较两家男子的颜值，明显西城的好看多了。顾三如果要选情郎，依她的眼光，自然要选好看的。”刘景明摸着下巴，得意道。
众人：好像有点道理。
柳絮儿想了想道：“副尚书，麻烦查一查这两位王姓男子身边有没有女子，特别是有关感情方面的？”
“为什么要查，什么时候柳姑娘也八卦起来了！”其他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刘景明就眼睛发光道。
柳絮儿还没有说话，赵承宇就一个凶狠的眼色过去，刘景明只好别过头，不去看那个护人不讲理的王爷。
见其他人的各种各样的眼神过来，有探究的，有疑惑的还有调侃的，柳絮儿只能咳嗽一声，解释道：“顾三小姐脸上有伤，这种伤一般不可能是男子所为，而且顾三小姐身上的其他伤与脸部上的伤完全不同。”
“这种毁容的伤，一般都是为了泄愤，且大多数都是有关感情方面的事才会这么做。”
“如果顾三小姐的情郎王公子有感情纠葛，你们觉得会发生什么？”
赵承宇反应快，立马道：“那么那位与王公子有感情纠葛的人，不管王公子是真心还是假意，都会怨上顾三，那么那人就有犯案的可能。”说完，向柳絮儿抬了抬下巴，一副求表扬的样子。
看到赵承宇一副摇尾巴的样子，柳絮儿压下勾起的嘴角，表扬道：“是是是，王爷说的没错。”
赵承宇闻言，眼睛都笑得成了一道弯月。
除顾芸外的其他人已经见怪不怪，完全没有管两人。可顾芸就惊了一下，原来九王爷在柳絮儿面前是这个模样啊，真是耳听不如眼见！
见众人的注意力又奇奇怪怪的移走，“咳咳”贺连青拉回奇奇怪怪的注意力，道：“那么就目前来看，顾三的死亡时间大概是在四月初十的晚上，她从穗华阁出来的时辰大概是亥时一刻。据目击证人言，她离开穗华阁后往西城方向去，而西城正位于发现顾三尸首的上方。而且在河流上方的一座桥梁上经过探查发现了疑似顾三衣服痕迹，当时驾车的马夫也有证词证明，到达那座桥后，顾三便一人前往，不让人跟随，因此基本能确定是第一案发地点。”
“从顾三尸首的其他伤口来看，脸上伤和头上的伤应是同一时间造成的，而腹部的刀伤是最后一道，因此可以推断出顾三的被害的大致过程。”
“顾三应该是受人之邀前往那座桥，第一个嫌犯与她发生冲突，嫌犯怒而推了她一下，撞到了桥梁，导致顾三昏迷，嫌犯可能以为顾三已死，就一了百了，拿刀划伤了她的脸，而后逃离了现场。”
“但顾三没死，可能站起身来，撑在桥梁上。第二个嫌犯可能这时候来了，看到顾三这副样子，就打算利用第一个嫌犯的伤杀了顾三。所以拿刀刺伤顾三，推她下水。”
“顾三在水中挣扎的同时失血过多而亡，尸身沿着河流向下，在尸身发现地点停住。”
听完贺连青的推论，众人都陷入了沉思。如果贺连青的推断是对的，那么查案的关键就是谁约的顾三，这样就能查出第一个嫌犯，第二个嫌犯则需要更多证据才能得出。
“第二个嫌犯，婢子有线索。”
众人瞬间望向柳絮儿，只见后者正笑眯眯地看着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