贰
次日,风朗气清,踏泫的修竹微微摇晃,飒飒作响。
月晚风倚栏听风,春风拂面,好不惬意。
君子兰悠悠绽香。
“小剪,把我的笛拿来”。
小剪应了一声,进屋轻轻地将悬于墙上的竹笛拿了出来。
月晚风接过笛子,悠悠地吹奏起来,清音宛转。
“你这笛子吹得越发精湛了”,笛音一落,莫琬击节赞叹。
抬眼望去,来的不止莫琬一人,还有莫琬胞弟莫炘和牧展虔和,以及昨天才结识的薛映。
见小苑来了客人,小剪默默地奉上清茶。
月晚风先和薛映几人打了招呼,苑里有一石桌,莫琬熟练拉上莫炘进屋搬了几张竹凳出来。招呼众人坐下,俨然一派主人家的样子。
“冒昧造访,实在失礼,还望月姑娘见谅”,薛映毕竟和月晚风认识不久,不比其他几人相熟,先出口致歉。
“无妨”,月晚风随口一说,刻意压低声音,但又确保所有人都听到到。“何况我也知道定是莫琬拉着你们来的”,说完还俏皮的眨了眨眼。
薛映一愣,随即轻笑,众人也是忍俊不禁。
“喂喂喂,本小姐不要面子啊”,莫琬不满道。
“俗话说,看破不说破,晚晚,你真是太没眼力见了”莫琬作出痛心疾首状。
“意思是,背着你就可以说了“,莫炘不客气拆自己姐姐的台。
踏泫一片欢歌笑语。
“月姑娘的笛音好生精湛,余音袅袅,不绝于耳”,薛映诚心赞赏。
月晚风笑而不语。
牧展虔对月晚风还是有些了解,两人就是淡淡的君子之交,插话道“薛兄想必是不知道,晚风的琴声如何”。
“就是,我们晚晚的琴弹得那叫一个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莫琬忙不迭接话
“不过,薛兄对琴的造诣亦是颇深。不知今日展虔是否有幸听得两位抚琴一曲”,牧展虔提议。
月晚风眉梢微扬,倒是有了些兴趣。
扬声道“小剪,把我的琴拿来”。
“薛公子,请”。
薛映也不推辞,临琴而坐,轻拨琴弦,不住道“好琴”。
广袖飘飘,琴音先是碧空阳花,一片灿然,恍若仙境。疏忽乌云密布,黄沙满天,狂风疾走,天地变色。唯有一木傲骨不折,苦苦林立。良久,风雨过晴,而那株木,却已无声断了。
几人听了,一阵怅婉,又觉得钦佩。久久不能回神。
月晚风最先回过神来,轻拍手心,朱唇轻启,
“佩兮,恶恶一身自立兮
悲兮,苍浪晴空哀折兮”。
薛映脸上悲怆一闪而过,代之以平静。几人陆续回过神了。
“公子琴音甚妙,只是太过悲戚耳,这是公子谱的曲吧”,月晚风抿了一口茶,淡淡评价。
“雕虫小技,诸位见笑”,薛映重新回到石桌旁坐下。“不过,确实是在下自己的曲子”。
“铮铮泠泠,傲骨不折
凄凄切切,天如奈何”牧展虔喃喃自语。忽而郑重起身作揖,“薛兄心襟是非常人能比”。
月晚风不着痕迹意味深长地望了薛映一眼。似是随意道“人生事,切勿太多执着过往,当不负眼前”。
莫琬用手碰了碰月晚风,默默示意。
月晚风无奈起身,静坐抚琴。
与薛映的琴风不同,琴音如清涧潺潺,风雨过后,绿肥红瘦也是另派美景。静影沉璧,渔歌互答。安宁之下,激情卓越,似要搅动天地变色。然万物有生有灭,缘起缘落,一切归于平静,大象无形,化为虚空,只觉清明透彻,无所仪仗,飘飘然欲乘风归去。
月晚风白衣翩翩,面容离离,似是与天地合二为一,沉然出尘。
良久的寂静,似乎琴音久久不曾消散。
众人皆醉。
“姑娘琴音甚妙,薛某今日大开眼界”,薛映由衷钦佩。
莫琬和牧展虔素日里也听了不少月晚风弹琴,每一次都觉得震撼。
“晚晚,做得不错”。
月晚风“……”。
牧展虔一直是翩翩君子的模样,笑而不语。进屋寻了一壶热茶,细心地为每一位添茶。
“小牧,别给我添,我喜欢冷一些的茶”,莫琬连忙阻止。
牧展虔好脾气道“原也没打算给你添茶,你的性子我还不清楚吗,好歹也是多年的朋友了”。
莫琬盈盈一笑。
说笑间,薛映掏出手帕,以袖抚面,低低地咳了起来。咳得有些厉害,头上冒出冷汗,月晚风很是担心他会咳得缓不过气来。牧展虔与薛映隔得最近,第一时间就迈步过去,轻拍后背帮他顺气。
“多谢”,薛映缓过气来,轻声道谢。
“薛兄的病最近发作得越发频繁了,难道就没有什么根治的法子”,牧展虔忧心忡忡。他们虽相识不久,不过最近一个月他很明显的察觉到薛映身体状况的恶化。
薛映淡然道“不过是沉疴宿疾,不碍事”。
月晚风倒是不惊讶,初次见面她就觉得薛映过于消瘦,隐隐带有病容,想必是生来便身带宿疾。
莫家姐弟对此倒是毫不知情,心下大为惋惜。
月晚风的师父落山老人医术出神入化,原本也是想将一身医术传给自己最疼爱的弟子。可惜月晚风在这上面着实没有什么天赋,苦苦学了几年,也不过是半吊子水平。落山老人叹息一声,也就放弃了。倒是月晚风的师兄继承了医术,甚至隐隐达到青出于蓝胜于蓝的地步。
因此,月晚风也只能瞧出薛映的病其实已经到了病入膏肓的地步。想来也就只有一年半载的时光了。不过,她毕竟不便多说。只是暗自嘱咐小剪炖一份化痰止咳的冰糖雪梨送给薛映。
等到月晚风回来,莫琬几人早已找到了一个新话题,兴致勃勃地聊起来。月晚风浅浅笑着,静静注视着几人,果然还是要有些烟火气息才显得有人情味。
虽然一逝而过,月晚风还是捕捉到了薛映眸中隐隐的晦暗。月晚风眉头轻蹙,再次仔细打量时,薛映眼中一片清明。只当是自己多想了。
傍晚时分,众人还意犹未尽,一阵幽香传入。
寻着香气,君子兰安安静静地收敛自己的花瓣,进入休憩。
牧展虔向来爱兰,自己亲自培植了许多兰花,不过这株君子兰品相极好,他也忍不住称赞。
“行了,你这个行家就别再给我戴高帽了。要不我拿这君子兰和你的那株“兰中王”换”,月晚风戏谑道。她可是一直觊觎着那盆“兰中王”呢,兰中极品。
牧展虔立马一副心观眼,眼观鼻的模样,只当做没听到。
都知道他宝贝那盆兰花得紧,大家打趣了几句。各自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