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要提前物色好下一春?
姜蘅是拒绝的。
前世虽嫁入王府,但陆衍对她的要求并不多。除了宫中召见,或者节庆,几乎不太需要入宫。加上陆衍架子大,地位高,性格不大好,旁人也不敢随便邀请更不敢得罪,她的小日子过得挺好。
另嫁?姜蘅不敢保证自己能有自由。
不如就等陆衍造反失败和离回家算了。在这期间,努力帮父亲打点一番,搏个更好的官位,有个靠山便是王道。
这样想着,姜蘅的心情好了许多。
天色渐晚。
何氏叫管家拉了马车过来,母女俩个,带着两个婢女,出了门。
花灯节在大晟朝由来已久,只是花灯节的具体日子一直在变。因为,这是历代皇帝专为皇后设置的节日。挑选皇后生辰之日,举国欢庆。
待皇后过世,或成为太后之日,花灯节便暂停,直到下一任或者下一代皇后继任。寓意自然是夫妻恩爱,永浴爱河。于是,上百年传承下来,便有了流动的情人节会之称。
前世,自嫁人后,姜蘅从未过过花灯节。
不知有意还是无意,每年花灯节,陆衍总是不在京城。先头,是两个人关系不大好,没那个情趣。
后来,他军务繁忙,长年累月的在军营,加上她也年纪渐长,在祁王府幽静惯了,她也就不大喜欢出门。
时隔十余年,头一回赏花灯,倒真如儿时一般欢欣雀跃了。一路上,街边鳞次栉比的店面,均挂上了花灯。皇后生日在春季,花灯便多以春色为主。
细长渐变的丁香花,白嫩娇艳的茉莉花,一簇簇火红的杜鹃,花开似锦的海棠,层层叠叠的芍药,黄灿灿的迎春……配上或明或暗,或深或浅的烛火,渲染了各种颜色又薄如蝉翼的纺布,愈加的千姿百态,千娇百媚。
姜蘅看花了眼。
拂着车帘的手有些酸,索性松开了手,改为双手搭在窗口,小巧的头从车帘子里钻出来,露出巴掌大的小脸,下巴抵在手背上,黑葡萄般圆润剔透的眼珠子四下望了望。
“吁!”
姜蘅正看得津津有味,前头车栏赶车的车夫忽然出声,狠狠拉了一下马缰。
骏马前蹄飞扬,长鸣一声,带着这个马车都颤了颤。
姜蘅在马车上晃了晃,额头碰到车窗的窗沿,吃痛隐忍着低呼一声。
身边的两个婢女惊叫一声,赶紧过来扶着。
“怎么回事?”何氏见状,垂眸冷声问车夫。
“前头有骑马的小公子忽然转了向,夫人,小的该死。”车夫在前面诚惶诚恐。
“马上就要到停车处,马车多,人也多,小心些。”何氏沉声吩咐。
每年花灯节,为防止踩踏,京兆尹都会在京城最热闹的四条呈井字形的主干道租赁两片地方停放马车。所有百姓,除了二品以上大员,以及皇亲贵胄,全部步行。
不过,为了安全,绝大多数特权之人,亦会停车于此。
车夫连忙应下,将车往旁边赶。
马车外,哒哒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姜蘅揉着额头,背靠在车壁上。一道带着霸道的叫唤声,忽然响起。
“姜小娘子。”
嗯?姜蘅愣了下。十来年没再被人称呼过小娘子,她还有些不适应。一双眼睛湿漉漉的望着对过坐着的何氏,似乎是在确认。
何氏带着惊讶点点头。这明显是一道中气十足年轻男声,听起来气势如虹,但女儿并未有啥竹马。仰慕者?何氏心里升起一丝淡淡喜悦。
这样硬朗的声音,应该地位不差。
姜蘅则蹙着眉。不知道是不是自己从前地位高,接触的人少,总觉得这道声音淡定的有些过分。
“公子可是有事?”姜蘅收敛眉目,一只手搭在马车窗沿边,低声询问。
娇娇脆脆的声音,被她刻意压低了些,听在耳朵里更如莺歌燕语,让人赏心悦目。几根葱白的手指从深蓝色的马车车帘底下钻出来,更加显得纤细,白皙。光看着,就想抚摸一下。
原本只是想着来调戏下着名满京城第一美女的顾小侯爷,有些按捺不住了。这张帘子下,有着晟京人人吹嘘的盛世美颜,藏什么呀!想看!
听说,自从祁王在朝上撂了狠话之后,姜家上下急不可耐想寻乘龙快婿。
顾玉泽觉着,自己就挺好。父亲如今位居镇北大将军,手中分掌北境十万军马,姨母在宫中也颇受圣上看中,皆是正是青云直上时。一般人家谁敢为个女人拂了陆衍的脸面?他顾玉泽敢,姜家就应该感恩戴德!
当然,偷偷打祁王脸才是最重要的。谁让父亲才是如今北境的老大?
于是,顾玉泽的尾巴翘起来了。双腿蹬了一下马肚子,靠近姜蘅的马车。
手中的长鞭折成两折,将帘子咻地拂开。然而,人小姑娘动作快的他还没见到,已经闪到了一边。
顾玉泽一股子气涌上来。
“姜小娘子,鄙人姓顾,乃安永侯府小世子,听闻娘子美名,特来邀请小娘子一同游玩。还请姑娘移步。”
???
你说一起游玩就游玩?
姜蘅一句大胆差点脱口而出。好在及时清醒过来。
安永侯府,小世子,顾玉泽么?呵!京中有名的纨绔子弟。仗着安永候受圣上器重,无法无天。前世,陆衍被囚后,安永候成为圣上的左臂右膀,晋升安国公。这顾玉泽,三番五次央人上门,扬言要纳她为妾。还一副你是个下堂妇,戴罪身,纳你为妾是前世修来的福分的嘴脸。
若是还是祁王妃的身份,姜蘅自是一通训斥赏给他。可眼下……姜蘅看了一眼对面的何氏,娘亲还以为真有人送上门来要求娶,满怀期待。
再退一步,父亲如今官位尚小,若是直接拒绝,恐人背后使坏。
京城民风还算开放,花灯节本就是成年男女互相邀约游玩的节日。
姜蘅看了一眼身侧的贴身丫鬟翠珠,正要开口让她一同下车。
“小娘子?”车门外,顾玉泽已经等不及了。翻身下马,三步并作两步走到马车前,眼看着就要蹬上马车拉门帘子了。
“砰”地一声,却身后有什么瓶子罐子类的物件从高处掉在地上的声音突然传过来。
顾玉泽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人都抖了一下。回身就要开骂。
“哪个小兔崽子冲撞你爷……”
然而,话还没说完。一阵凌厉的劲风好像隔空扫了过来,仅一瞬间,一团成年男子掌心大的黑影便朝他飞了过来。
顾玉泽还没来得及反应,那团黑影砸在了他额头上。是一只大瓷碗,盛着满满一碗黏稠热腾的牛肉羹兜头淋下来。
“啊啊啊啊!好烫!流血了!”热乎乎的牛肉羹黏在脸上,又烫又疼,关键,瓷碗是被人用了力道甩过来的,撞上额头的一瞬间就碎掉了,尖锐的瓷器片扎进皮肤里,又顺着掉到眼睛里。
“啊!!我的眼睛!”顾玉泽重心不稳,一手用衣袖护着额头和眼睛,一只手撑下来,想扶住车门。
谁知道,空了手,整个人狼狈掉下去。
“眼睛?连你爷爷我都不认识,要眼睛做什么?”随即,一道冷硬霸气,让人芒刺在背的声音从天而降。
连带着,还有方才从身后酒楼翻身而下的一道高挑矜贵冷意凛然的修长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