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训完很快一周过去了,寻断剑从来没有这么久出门在外,特别想念母亲做的有点酸有点黑的馒头,特别想念爷爷,还有两个妹妹。
想念从家里笔直通往国道的那条土路。以前他只是走上这条路,去自己的初中,高中,夏阳城,都是在国道与乡村土路的丁字路口右转,过魏长城,下坡。
他们学校离这个坡底不远,坡底还有条小河,只是他上高中的时候,学校附近开了家造纸厂,整天散发着恶臭,连带着这条小河也变成了赤色。
即使这样,那发臭的味道,与长满荆棘露出斑驳墙体的魏长城,还有村口涝池河边爷爷家附近的白杨树,似乎都在呼唤他。
归乡之情四溢,连记忆中的黄河似乎都在用流水声说:“寻断剑,不想家吗?”
通过这几天的学习了解到,让他最失望的是,最爱的语文课一去不复返了。
有大学英语,物理,高等数学,还有计算机相关的编译原理,计算机系统概论,编程语言pascal等。虽然感觉有压力,但多想无益,只能努力学习加练习了。
谚语说笨鸟先飞,但在笨鸟在起飞之前,肯定需要先回家吃饱喝足,断剑如是安慰自己。
零零年9月30日是个周六,次日十一。他之所以记着这么牢固,是因为这一天晚上的回家路,他悲催的无以复加。
与鸭子一起,坐鸭子他爸的红旗轿车从学校出发,经108国道回夏阳。
9月末的灞桥柳还是很有看头点,李太白的”年年柳色,灞陵伤别”也颇为荡气回肠,只是寻断剑根本就无心忆往昔。
手里拿着个黑色塑料袋,头面向车窗外,胃里一阵阵翻江倒海,头晕导致面色苍白如纸。
“亚宁,咱等会跟你同学一起到澄县吃水盆羊肉,美的很!不过娃呀,你要不要先吐下,看这走了五十多公里了,能撑住不?”鸭子爸爸关心问道,一边也把车速放缓。
鸭子他爸开车很稳,开始车速还可以,只是断剑慢慢就受不了了,从没有坐轿车这么长距离,所以晕的就非常厉害。因为下午没吃午饭,所以,一时半会也没东西可吐。
在刚开始晕车的那一刻,他本想回去坐火车回家的,谁知鸭子告诉他一个理论---晕车这事,吐啊吐啊就习惯了。然后......就现在这副德行了。
“伯,你在前面放我下去吐下...”
就如小狗尿尿时需要把着树一样,断剑扶着霸柳开始他的干呕大业。鸭子给他拿了瓶水,顺带着也拍了拍他的背部。
“伙计,这么的才50公里,回到家还有300多公里呢,我算算哈,那基本上你还得吐六回,抗不抗的住?”鸭子关心地说道。
“车里我总闻到有汽油味,一想起来就想吐。六回呀,不用吧,这吐出来就能舒服点,估计两三回差不多了......”
他高估了自己,吐的很准点。
路上因为他的原因,车速放缓,时间太晚,澄城水盆和后面临时添加的合阳踅面都泡汤了。
等将断剑送到他家门口时,都11点过了,断剑父母招呼鸭子父子抽烟喝水再消失在村里的夜色中时,断剑被晕车带走的魂终于回来了。
妹妹们都睡着了。看着院子里四方天的漫天星斗,听着蛐蛐儿渐渐消失的叫声,还有后院猪圈里八戒们的呼噜声,加上喂猪农家的特有气味,他安心的睡着了。
次日,在他家猪猪们的“欢快”叫声中,他醒了过来,他知道,这些大爷们饿了一个晚上,早上喂食叫的最凶。
然后迅速洗漱完就拿着一个油泼辣子夹馍奔向爷爷家。
只见爷爷躺在躺椅上,手边放着一个大号的泡茶罐头瓶,里面的茶水红的发黑,断剑知道,这是爷爷最爱的雍州砖茶。
“小剑你来了...”爷爷似乎中气不足。
“爷你咋了,是不是感冒着凉了,要不要我带你去看?”断剑一跃过去摸着他爷爷的额头,感觉没有什么不妥。
他爷爷看着自己这孙子,心里喟叹一声“还是不要告诉娃病情了,白白耽搁他学习和习武的心境。自己就是器官衰竭,村里人说的老死病,其实他也就73岁,但年青时伤了元气又整天提心吊胆的。不说了,不说了...”
断剑看着他爷爷,觉得他的眼神不太对,具体也说不出来,就感觉像是有很多事要说但不知无从下口。
他少年心性,也没想那么多,就抓着爷爷手道:“爷,我这会没把剑带回来,等会你给我重拿一把我练上一回,等下还得帮我爸出粪呢?”
“还行,么忘了练,好!学习的咋样,跟同学处的咋样,吃的习惯不?”
断剑一听泪水就下来了。
“学习就一周,主要是军训。跟同学处的一般,主要是普通话说不好,我宿舍城里头娃多。吃的可以。”
他爷就笑了,“你这老实娃撒谎就不行,处的一般就是处的不行,这么撒。咱这人老将撒以和为贵,这也木有错。但是和的目的是啥,你解的不?”
断剑抹一把眼泪问道:“和还有啥目的?”
歪着脑袋想了想:“和气生财?”
他爷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道:“你爸倒是与人为善,发财了吗?还老被人坑!”
断剑知道这个时候挂着耳朵听就行了,反正老师也没讲过。
‘’有子曰:'礼之用,和为贵。先王之道,斯为美;小大由之。有所不行,知和而和,不以礼节之,亦不可行也。'”
‘’大概意思就是说,以前就是这样做的,礼的目的就是希望大家以和谐相处为目标。但也不能为了和谐而和谐,要用礼约束。‘’
“简而言之就是,不要为了和谐相处而委屈求全,和谐是要在相互平等以礼相待的基础上追求才是目的。”
“明白了么?”他爷爷像是用尽了所有力气,说完感觉精气神就被从身体里抽出一样。
断剑似乎明白了,但他不太清楚这和他与同学相处之间的关系。
“小剑,与人相处,不要怀有害人之心,但也不要怀有所有人都是好人的想法。不要让自己感到委屈,礼节礼貌是为了约束双方的,不是为让某一方受委屈的。你同学如果是个懂礼的,应该帮助而不是嘲笑你。”
“还有,普通话说不好根本不是个撒事,***一口湖南话不照样在开国大典上讲。所以,关键是人,而不是话!”
“你想让人家尊重你,就要在他们的关注的东西或方向上比他们更强。明白吗?”
他爷说完就靠着躺椅一动不动,断剑有点担心,不过转眼就见他爷缓缓睁开双眼道无力道:“练剑去,练完赶紧回家出粪。‘’
然后用手指指斜对面的柜子以低不可闻的声音说道:“剑在柜子里,爷这两天不舒服,你就在白杨树底下或者在你家练,没事别来寻我!”
断剑以为他爷就是累了,也没在意,反正腿在自己身上不是,就拿了剑出去了。
他爷爷看着断剑的生龙活虎的身影,眯着眼默默在心里想:孩子,道理从来不是嘴巴能讲通的,而是为人处世处出来的。这个告诉你么用,只能你自己体会了……
断剑练完剑就浑身通泰的回家干活去了,居然忘记给他爷爷说有人打听他剑箱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