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现在哪里有机会？”
南明一语道破真相。
外面响起铁板车的巨大噪音；黑布袋被毫不留情地扔上去，关瞻的手腕和脊背都痛得要命。
“负一层。”拖车的男人说，“这可有罪受了。”
“可不是。”另一个声音洪亮的女人附和道，爆发出一阵粗野的大笑。
“默尔·凯手段牛逼，”男人说，“你看看，今天运的两百多个学生，廷堡公学的最老实。”
“一样是该死的上等人。”女人嘟囔了一句，关瞻听见了电梯门缓缓合上的声音。
“消毒室，搜身处，换衣间……他这么一搞，就是把我们当畜牲用！”
“哦，我的天。”玫瑰花扭动了一下花茎，没声了。
消毒室的抑制剂味儿极重。他的镣铐总算被解开了；冰冷的水流过手腕，痛得像针扎一样。
“差不多得了。”女人说，“你去给他换衣服。下一站是哪儿？”
关瞻感到玫瑰花从他的口袋里挪了出去。
他很想出声喊住她。
“潜意识修改间。”男人说，囫囵给他套上一身病服。
从潜意识修改间里出来的天赋者们在绳子的牵引下迷迷糊糊、摇摇晃晃地穿过潮湿阴冷的走廊，如同一队行尸走肉。
“南明？”他试探性地小小声喊了一句。
没人回答他。玫瑰花——或者女孩，了无痕迹。
失落感在胸腔内累积，关瞻盯着前面那个红色钢针头的男生发呆。
手里的绳索被用力往前拽了拽，粗犷的声音吼道：“快点！”
他们的终点站是食堂。
简易铁盘里的土豆泥散发出一股淡淡的难闻味道，混合着空气中的抑制剂味儿，直往人鼻腔里钻。
在冷光照明下，这简单的餐食显得更寒酸了。
餐盘右边放着一根钢制餐叉。
关瞻学着其他人的样子，迅速挖了一块土豆泥塞进嘴里。
土豆还是新鲜的。
算不上多美味的土豆泥刺激了关瞻空空如也的胃。
不仅仅是他，所有人都在狼吞虎咽。他们穿着统一的制服，劣质的薄布明显挡不住室内的人工制冷。
穿着白大褂的护士挨桌发放小瓶蓝色口服液和吸管，瓶身贴着简陋的“大脑清醒剂”标识。
“请各位服用药物，禁止浪费。”一名护士语调平平。
清醒剂的效果立竿见影。天赋者们的眼神逐渐恢复清明，开始四下张望、交头接耳。
窃窃私语声停得很快——
所有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转向餐厅正前方那块逐渐凝聚、亮起的超光子幕。
女主持人带着职业微笑，似乎是为了迎合人皮怪的审美，她把整张脸填充得极为饱满。
“欢迎收看二十三区晚间新闻联播。据知情人士透露，截止9月4日上午9.00，东A至东E五区、西A至西F六区、北A至北E五区、南A至南G七区的所有下流人都已抓捕完毕，共计三万五千六百七十三人。
抓捕过程中，这些身体发生‘堕落异变’的怪物们试图通过不正当手段逃跑，但最终无一幸免。
‘下流人竞技场’开幕式将于明天上午9.00正式开始。”
女主持人脸上露出一种“喜大普奔”的表情，没有丝毫停顿。
“此外，‘人体改造计划’将于今晚21.00正式开始实行。
此计划由默尔·凯博士最先提出，意在通过改造身体能的方式帮助普通人……”最后三个字被用激动得发颤的声音念出来，“获得强大、长寿的身体，让意识、思维更先进。我们将选出100名幸运的普通人，首先对其进行身体强化。”
“强化个大头鬼。”
关瞻低声骂了一句。
“管你是大头鬼还是小头鬼。”白悦光在他旁边悄声讽刺，“你看看他们——”
他稍微抬起下巴，点了点周围紧盯着巨幕的年轻人们，压低了声音：“想要‘弃暗投明’变成怪物的可多着。”
关瞻挑起一边眉毛：“你怎么回事？”
白悦光撅起嘴唇，摆了个吹口哨的姿势。
“在这儿。”他拍拍关瞻的肩膀，“缩头乌龟也会被发现。他们绝对会不停地吃人或者进行改造——迟早轮到你。”
白悦光的胸牌上刻着醒目的数字“5”。
缇娜转过头，狐疑地看他们一眼。
“大家好。”
一道洪亮的嗓音响起，音调拖得有些长。
这声音立刻吸引了缇娜的注意力。她转过身去，脊背挺得很直。
瘦小的女人一身灰色制服，站在铁楼梯上，笑眯眯地俯视他们。
“我是东E区第五精神病院院长单白，首先欢迎大家来到这个大家庭。
其次，‘下流人竞技场’，相信大家都注意到了这个小小的细节。”女院长大声说，一张大嘴咧到了耳朵根，“它是下流人的生存通行证，也是我们为下流人创造的改造身体的契机。”
她扫了一眼有些骚动的人群。
“下面宣布‘下流人竞技场’基本规则。”
【下流人竞技场基本参赛规则】
1.每届赛事的参赛者数量为三十至四十人，胜利者名额为五人。
胜利者将永不再参与竞技。
2.胜利者可自主选择两种奖励：一，获得改造身体的机会，成为“上流人”的一员；二，被政府专聘为“堕落变异者圈养人”。
3.比赛期限为10天。若10天之后剩余参赛者数量在五人之上，竞技场将全员抹杀。
4.食物只在第一天发放。
“请各位稍安毋躁。”女院长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还有一件事情，望周知。不管是谁——”
她笑得更灿烂了：“——只要有任何违反医院规定的行为，将强制性参加当届比赛，并且被放上‘拍卖名单’。”
红色钢针头高高举起手来。
“医院的规矩是什么？”他大声问道。
惊愕的神色在她脸上一闪而过。
“是这样的，亲爱的。”女院长抿起嘴微笑着，“医院并没有明确的规矩章程。如果你的行为让这里的任何一个工作人员——或者我——觉得不合理，那么就是不合规矩。”
“可是这规矩本身就不合理！”红色钢针头大喊道。
他身边响起一片倒抽凉气的声音。
女院长蹙紧眉头。
“你叫什么名字？”她的声音忽地冷了。
“项永山！”钢针头说，“项羽的项，永恒的永，山长水阔的山！”
女院长重新绽开笑容，长而密的睫毛垂下来，视线就没离开过他。
食堂渐渐寂静下来。
“项永山。”女院长咀嚼着这个名字，“你违规了。你将强制性参加第一届下流人竞技赛，你的名字也将有幸被列入拍卖场名单。”
“你敢！”项永山的眼睛瞪圆了，“你知不知道老子的爹是谁！”
“那不关我事，亲爱的。”女院长娇声说，“你，以及编号在1-30之间的所有人——请上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