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山水,如诗如画。
三月的风。
却阴郁,却无奈。
子书羽静静地看住跟前倒伏着的两具黑衣人尸首,脸上但为没有任何表情。
二十一寸三分的长剑剑尖,兀然一滴一滴的往草叶上滴落着血滴。
嗒嗒只响。
遍洒的血花尚且冶艳。
血腥味亦浓。
风骤起处,身后树林簌唰簌唰大作,又惊动鸟雀无数。
子书羽忽尔轻轻叹息。
他心中也实在不知道现今这般情形下,到底该当是要悲哀,还是要欢喜。
一年零七个月的密室苦练,以及近乎绝境的潜修,终于领悟“慧”字十一剑的内在奥妙。
花非花,道非道。
剑出无锋。
可是踏出密室门口的那一刻起,他亦已来深深明白自己往后余生的宿命。
子书羽从此不再是子书羽。
从此不再是鸿蒙山庄那个风流倜傥冠绝当下的二公子。
他从此只是一个浪荡无行遭人唾弃的鸿蒙山庄逆徒。
一个为了自己私念而可以来出卖鸿蒙山庄的逆徒。
生命中从此再没有阳光,也从此再没有爱。
一切惟得无穷无尽的黑暗里潜行。
宿命的无奈,有时候更加令人感到绝望,感到窒息。
子书羽又是轻轻叹息。瞧着那尚自滴着血滴的剑尖,倏然间但觉自己胸腔内只是堵得慌,仿若正有一块无形无状的巨石在重重挤迫。
痛得根本无法呼吸。
她呢?
她现在是否也在绝望中感到窒息?
“好剑法!”
眼前突然闪现一袭红影。
“想不到江湖上鼎鼎大名的追魂夺魄两把剑,在‘慧’字十一剑下,竟然无法来得去抵御一招半式。”
“果然好剑法!”
子书羽在草丛里擦拭去剑上血痕,默默还剑归鞘。
“你似乎知道我要来的,是不是?”
那红影站在子书羽面前,脆声欢笑。
子书羽摇头,道:“你现在不是已经来了么?”
那红影笑靥如花,说道:“那日一别,我始终是放心不下。所以在办完事后就赶过来了。”
说到这里,红影轻舒口气,又笑道:“还好你没事。”
子书羽叹道:“我能有什么事?”望着那人,缓缓道:“我本来应该是要想到的,白青姑娘须也该当是惊风堂里的人。”
她在小巷里挥刀袭杀那素衣少妇时的招式,干脆,狠辣,只是一刀毙命。
但与眼前这如花笑靥,殊异何甚?
白青也是轻轻一叹,说道:“那天本来有人是要亲自见你的,不过因为另外突发一些事情,所以担搁了。”
她伸手揉摸着子书羽手腕上的那一道浅淡刀疤,忽然展颜微微一笑,说道:“你肚子应该也是饿了。我们现在去吃些东西好不好?”
瞧住子书羽,白青那一对长长的眼睫毛眨闪飞扬。
只但来细语柔言,款款央求。
宛如柳梢拂面,须臾轻盈惬意。
子书羽一怔。
青色小楼上的曾经旖旎一幕,倏忽一帧帧露现在脑海里。
春水望断,眠花宿妆残。
欲理还乱。
有些事情,孰可真正去剪断得彻底?
剪断得了无牵挂?
子书羽由不得暗暗叹息一声,点头说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