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陈玲出现在茶馆时,我正在用小楷聚精会神地抄写道家经典老子《道德经》,并没有理会她,她也不打扰我,静静地站在不远处。南朝刘宋·鲍照诗中写:“服食炼气读仙经”是道家修炼“醍醐灌顶”之基础,所以此时对我来说,抄写仙经就是通过笔墨行气锻炼自身内在的精气,感悟并告诫自己,要学会在字里行间里重温、吞吐和平和,渐渐到达忘去身体的感觉,进入几同完全忘我的境界,慢慢去感应头顶“泥洹宫”“百会穴”部分,感觉如天窗的开启,如阳光的透射,豁然开朗而呈现无比的清凉之感,犹如乘虚而下的一股清虚之气,下降而遍洒及于全身。而小楷的格调古、雅、幽、静……,就像百花丛中争妍斗艳的小花,又似天幕之中闪闪烁烁的繁星,品之可获得一番韵味,带来了难以言语的灵魂审美愉悦。
当我把笔放下时,看到陈玲正好奇打量着放在墨砚边上的一只清代雕刻了十八罗汉的老核桃,核雕,盈于掌,润于心,核桃皆为扬弃之物,但古老的华夏人却巧妙地创造了核雕这门精湛技艺,使自然之物化腐朽为神奇,对她说:“陈玲你想看就拿起来仔细看吧。”陈玲听我这么一说,朝我点点头,小心翼翼双手摸起了核桃。桃核无论是椭圆或扁圆,皱脊纹路皆生得错综诡杂,因此核雕的造型布局,皆比平面雕刻艰难十倍,难虽难,但经匠人细细一琢磨,最后却呈现出了一刀一世界、一核一乾坤的美妙景色,如此精湛的工艺,堪称中国人的独门绝技!一方核雕,自然与巧匠的完美结合,历经岁月沉淀,终将惊艳时光,在时光的磋磋磨磨里,人老了,核桃便也老了,核桃颜色深了,人心却意外地越来越清澈,这种积累后的顿悟、不断反省后的清晰,便成了文玩人的把玩之趣!
陈玲仔细端详把玩后,把老核桃又轻轻放回了原处,感叹了一声:“真是太精美了!我曾经听一位老师说过核雕在明朝的时候被一位叫做王叔远的人发明出来的,而这种技术在清朝的时候才得到了广泛的宣传,才会盛行,也许是因为有康熙和乾隆爱玩的原因,这种技术得到了发展和流传,流传到现在很多的清朝的核雕,最美的就要数当时流传下来的清核雕十八罗汉,我这是第一次亲眼目睹清核雕十八罗汉,看清楚了在一个核桃上雕刻了这么多不同形状的罗汉,有的捧着书,有的手拿核桃,动作表情形态都不同,真是栩栩如生,惟妙惟肖。”
我看她这么说,想起来一件往事,说:“年少时我不懂为什么核桃要作为文玩放在书房,于是就问了师傅,是不是字写累了时就可以吃核桃,师傅说我不可以碰她的那只核桃,让我去厨房看看买来的核桃好好思考,后来我告诉她,我已经想明白了,师傅的核桃是聚精会神的高深莫测含义,因为吃了许多核桃后发现不‘聚精会神’根本没法吃干净,当时师傅捏了捏我腰上的肉说了一句话。”
陈玲好奇地问:“你师傅表扬你了?为啥要捏你身上的肉?”
“她说徒儿我虽然很有天赋,但婴儿肥腰估计要好几世才能瘦下去……后来她就把那只核桃送给了我,就是你看到的这只呀。”我边说边不以为然地撇撇嘴,心里想,就是因为孟婆说我要好几世才能瘦下去,所以我早就打消了减肥的念头,反正以她的说法,以我现在的修行境界,也只能算修行者里的婴儿期。
陈玲捂着嘴笑着说:“你师傅可真幽默。”
我从自己的茶壶里给她倒了一杯茶,问她今天找我什么事,她说:“昨天所闻所见,感觉让我的人生重新开启了一道门,但许多事情还没有完全想明白,所以今天不知不觉就来你这里,仿佛这里有魔力可以让我安静和思维清晰,而我也想听听你的想法和建议。”
我有点纠结,但还是实事求是地说:“陈玲,你还真是高看我了,其实我就是一个卖茶卖画的普通人,昨天你们的故事我也是第一次听到,刘震的工作我也是第一次看到,我最擅长的就是老老实实做好自己该做的工作,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要说想法和建议也许还没你领悟深刻。”说到这里,我想了一下,继续说:“不过我师傅曾经和我说过一个关于核桃的故事,我说给你听,也许你会比我更加明白故事的意义,她说每年成群的乌鸦会来到果园里捡拾那些被果农们遗落的核桃,核桃仁虽然美味,但是外壳那么坚硬,乌鸦怎么才能吃到呢?乌鸦的聪明之处是先把核桃叼起,然后飞到高高的树枝上,再将核桃摔下去,核桃落到坚硬的地面上,被撞破了,于是,乌鸦就得到了那美味的核桃仁,可是,让核桃从高空坠落,核桃壳破裂的概率很低,很多时候,乌鸦都是望而兴叹,然而,失败并未难倒乌鸦,饥饿让它们想出了一种更有效的方法,把核桃摔在公路上,公路上有来来往往的汽车,经过的车轮很轻松地就轧碎了核桃,于是,乌鸦等车子过去后,就迅速落地,品尝美食,师傅说乌鸦借力的智慧,对我们的人生也有很大启示,现实生活中,每个人都渴望成功和幸福,然而,个人的能力都是有限的,所以要多尝试,不但自己努力,有时也需要学会找到合适靠谱的朋友团队借力而行,借力不是依赖别人,也不是投机钻营,借力是一种奋斗,也是一种人生智慧,你的人生经历坎坷,我真的很佩服你的独立坚强,既然你决定在古镇从新开始新的生活,那就别想太多了,也许失败和坎坷就是为了给善良努力的人从新选择的机会呢?”
陈玲的眼中透露出来的是一种有了新领悟的幸福感,我看了看她胸前挂着的那串108颗黑如漆的菩提树木槵子念珠,想起佛经中写人间有情具足八个识,眼、耳、鼻、舌、身、意识,和意根合称前七识或七转识,第八识是阿赖耶识,阿赖耶识是佛法的根本识,如果没有阿赖耶识和它的阿赖耶性,就没有所熏的心体存在,一切善业、恶业、无记业的种子将会随熏随失,也就不可能有现在各人异于他人的七识心王的习性出现来运行,人类熏习言语、动作等无记业也不可能成功,将会永远保持愚痴无智状态而不能作任何事,将永远不能恢复阿赖耶识那其“本来自性清净涅槃”之真如性,关于第八识阿赖耶识,佛经《大乘密严经》卷2中写“一切众生阿赖耶识本来而有,圆满清净,出过于世,同于涅槃”,也许就是破那108念珠隐含“百八烦恼”的答案,类同于道家的修炼、佛教禅定、基督教的通灵体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