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会面
顾冉总是在校园里逛着，漫无目的，只是不想让思考停下来，却不知道未来的路在何方。他知道再这样拖下去，无论对自己还是对那个女孩，都没有任何好处。他知道，是时候做一个决定了。但是，下决定的人不是他自己，他会选择自己信任的人做决定，那个人——便是余舒嘉。
终于到了周末，顾冉联系了舒嘉，告诉了舒嘉有关这件事的详细情况。
舒嘉的语气是淡然的：“你有什么想法？”
顾冉摇摇头：“不知道，我只是想找一个人帮我做决定。”
舒嘉眉头微微紧蹙：“手术同意书上，签名的人是你，不是我。你不能说这样的话。这一次，你必须自己下决定。”
顾冉依旧迷惘：“那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做？”
舒嘉嘴角微微轻翘：“捐献骨髓没有任何危险，前几天，多伦多大学的医学院附属医院，也成功进行了一例手术。”
顾冉点点头：“我也知道没有危险，但是我心里还是害怕，你不知道，那个女孩还有她的朋友说话的感觉太强势了，我很怕。不，不，不，我不是怕她们俩……嗯，我到底怎么了？……我……我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只是心底有种很恐惧的感觉。”
舒嘉一副思考的表情：“这我知道，任何手术都有风险，害怕是正常的，更何况你也晕血。不过，只要你下定决心，这没什么可怕的。我了解你，想必这段时间为了这事难免会胡思乱想吧！”
顾冉再次点头：“可我还是没有办法下定决心。可是，我真的很想帮助她。或者说，我相信她是值得我帮助，但我没有这样的勇气。”
舒嘉微微一笑：“既然这样，我倒想见识一下那是两个什么样的女孩。听你这么说，我反倒更加好奇。你这几天什么时候有空，找个时间，出来见个面吧！”
顾冉有点吃惊：“你想见她们？”
舒嘉再次微笑，脸上有种满是深意的表情：“对，你先联系一下吧！”
顾冉更是疑惑：“难不成你打算从加拿大赶回来？”
舒嘉邪邪一笑：“我已经赶回来了，听到我兄弟有烦恼，我马上就赶回来了。现在在上海。”
顾冉差点没把刚咽下的水吐出来，眼睛却放着光芒：“该死的，回来也不提前告诉我！”
舒嘉脸上满是阳光：“我这不是告诉你了吗？因为多大的建筑系有个项目正和复旦合作，我便顺便溜回来了。”
顾冉蛮有深意地摇摇头：“小子，开溜！”
这时，电话那头传来声音：“舒嘉，教授找你！”
舒嘉摇摇回应了一声：“好，我马上来！”
舒嘉对着话筒匆匆说了一句话：“等项目完了，我到南京找你。你联系一下吧！我想亲自见一见那个女孩，但是，最终做决定的人还是你。”
顾冉有一种说不出的安心，起码现在，他需要舒嘉的判断。
接到顾冉主动联系的电话，媛欣兴奋不已，一整天拉着安琪，眼中满是希望的光芒，安琪也暗暗感慨，她希望可以借着这次机会说服顾冉尽快将骨髓捐献给媛欣。或许媛欣没有觉察，但安琪清楚地知道，媛欣的身体状况每况愈下，每一天虽然只有微小的变化，但敏感如她，她还是觉察到了。
约定的时刻终于来临，安琪一路搀扶着媛欣，从北京来到了南京，似乎决定着生死，但媛欣不曾畏惧，坦然得让人心疼。
顾冉选择的会面地点是一家西餐厅，这一点，让安琪很满意。西餐厅比较安静，适合谈论事情，安琪看得出，顾冉是很有诚意，抱着商量的态度来看这一件事。
安琪踏入西餐厅的一刻，似乎有一丝不安，但她挤出一丝微笑，将这一丝不安强压了下去。
顾冉早已经在此等待，出于风度，他侧身，为媛欣拉开座椅，媛欣微微欠身，坐下，嘴角是恬静的笑容。
一时间，三人沉寂。
许久，顾冉喝了一口水，顿了顿：“可以等一等我的朋友吗？他今天早上从上海赶过来，但是飞机推迟起飞了。很抱歉！”
媛欣轻轻注视着安琪，等待着安琪开口。
安琪点点头，大方地点头：“今天你愿意跟我们见面，我们已经很感激了。等一下又何妨？”安琪的笑容充满有好。
顾冉心底依旧忐忑，但是原因已经改变，并不是出于对捐献骨髓的害怕，也不是因为之前在电话中感受的压迫感，只是这一刻，他紧张地，像是一个小心翼翼的男生，想要在眼前的两个女生面前展示自己最好的一面。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十分钟，二十分钟，半个小时……
顾冉渐渐放下心中的防御，与媛欣谈论着彼此的学校，安琪看着如此和谐的俩人，没有开口，直至一阵手机铃声打破了宁静。安琪拿起手机，站起来，微微欠身，到一旁去接听电话。在经过两个座位之间的时候，前方恰好有一个戴着黑色鸭舌帽的人迎面而来，那个人低着头，身后背着一个背包，安琪看不清他的模样，两人侧身，相背而过。
安琪专注地应对着电话中出现的紧急状况，而另一个人突然伫足，摘下鸭舌帽，回头看着女生的背影，微微一笑，继续向前走。
“小子，这里！”顾冉突然招手，男孩点点头，朝着顾冉与媛欣走去。
舒嘉坐下，微微端详着眼前的女生，虚弱得让人心疼，可是却依旧坚毅，透露着阳刚之气。
舒嘉有好地伸出手：“你好！很高兴见到你！”
媛欣安然一笑，礼貌地点头。
舒嘉摘下黑色鸭舌帽：“很抱歉，先去一下洗手间！”他的语气安然而波澜不惊。
舒嘉刚离开，安琪便回到座位，眼神里多了一丝焦虑。她扫视了一眼鸭舌帽，只是觉得很熟悉，但没有关于它的记忆。她在媛欣耳边轻轻说了几句话，媛欣的表情也变得严肃，细声回应：“好吧，既然这样，你先去处理吧！”
安琪抱歉地看着顾冉：“看来我不能跟你的朋友见面了。我现在有急事，必须去一趟南京大学，先走一步。很抱歉！”
安琪微微鞠躬，拿起背包，风风火火地离开。
这时，舒嘉回来，看着那个雷厉风行的背影，脸上的笑容更是深邃，但是，他们没有怀疑，原来，这一天，他们如此靠近……
他们不知道，冥冥之中，早已经注定他们会在此时此刻相遇，缘分让他们认识，相知，相爱，但是，唯一遗漏，或者说出乎意料的是，注定的缘分并没有让他们及时相认，如果说那是缘分，那也是擦肩而过的缘分……
在篮球场的时候，他们遥遥相望……
在快餐店的时候，他们在狭窄的过道擦肩而过……
在东澳岛的时候，他们甚至亲近到同住一个房间……
在西餐厅的时候，因为一顶鸭舌帽，很无稽地阻挡了彼此的视线……
会是他吗？
会是她吗？
但是，事实是，他们又错过了……
剩下的时间，话题并没有转向手术，只是聊聊生活琐事，尤为轻松，彼此了解多一点。并不是逃避，而是作为学生，并不想如此直接地深入到沉重的话题。即使将来顾冉拒绝捐献，他们也会是朋友，不会互相指责。
这便是年轻。
但是，年轻可以承载多少次生命的考验，可以承载多少次爱情的擦肩而过？
并不是年轻，就真的无极限，当伤痛将人打倒，所有坚强都会不堪一击。
舒嘉重新踏上飞往加拿大的飞机时，还从未想过，原来，他们曾经相见……
而此刻的安琪，在忙碌的校园中，行走匆匆，没有回头……
舒嘉小心翼翼地看着手中的厚厚一叠文件，四年的本科已经结束，他知道应该做一个决定，他不会继续在建筑学上深造，他很想在这样一个时刻，选择自己喜欢的医学，让生命绽放希冀的光彩。
申请表已经拿到甚至已经填好，建筑系的毕业论文也已经准备好了，可谓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他知道，是时候了。
或许现在，还欠缺递交的勇气，但他很清楚，这一次，他的未来由自己决定，结束建筑学，重新开始，在希望的国度中。
导师支持他的选择，在国外，只要是学生喜欢的，都应该努力达到自己既定的目标与方向。
唯一的抉择是，到底要不要告诉父母。
他很清楚，一旦告诉父母，意味着反对与苦口婆心的劝说，但是，舒嘉很清楚，如果现在隐瞒自己转系，很可能将来会受到父母更强硬的不认同，可是他没有其他选择。
这段时间，每次他到医学院的时候，总会遇到Candy，每到此时，Candy总会亲昵而主动地依偎在舒嘉身边，以这种张扬的方式宣告自己与舒嘉之间的关系，脸上写满骄傲与幸福。
但是，每逢此时，舒嘉总是逃避着他人的视线，微微低着头，眼神空洞，他接受了Candy的爱意，却始终没有办法从心底承认这一段感情。
他的背包里始终好好地放置着那份申请，如果无法得到所有人的认同，但最起码，他想要保留这一份祈愿，将这种单纯的向往永远留在心中。
Candy始终如一地支持着舒嘉的选择，像是体贴的妻子一样守候在自己心爱的人身边，但是却总是无法读懂舒嘉心底的想法。
仕杰深知舒嘉心里的想法，却也没有说破。
每次放学，Candy总是挽着舒嘉的手，游走在校园里，而舒嘉却总是心不在焉，仿佛看不到前方。
Candy将头靠在舒嘉的肩膀上：“亲爱的，陪我去买衣服吧！我前几天看到一件很漂亮的衣服，可以吗？”
舒嘉微微点头，不带任何感情：“好吧！反正今天没课，我们去走走！”
每一次，舒嘉总是因为顺便的意思才会选择陪Candy去逛街，但是Candy并不在意，他知道舒嘉的心不在她身上，但是真心爱一个人，便可以承受这样若即若离的感觉。
Candy笑意徜徉，试着橱柜里的衣服，展现自己唯美的笑容，或许有那么一刻，舒嘉曾经动容，但最终，却无法代替心里最初的纯净与感动。
他们没有牵手，只是漫无目的地走着，即使并肩走在一起，心却始终没有靠近，单方面的暗恋并不会让另一方的心融化。
他们从一开始便是两条平行线，虽然不断靠近，却始终没有相交。
或者说，从两个不同的方向相向而行，在某一个点，他们曾经距离最近，但最终，总会背道而行，渐行渐远。
Candy一直以为时间可以让她替代舒嘉心底的女孩，舒嘉也一直以为随着岁月流逝，终有一天，他可以放下他的过往，开始一段新的生活。但是，直到最后，他们还是维持着淡淡的感情，只剩下伤感，没有答案。
生命就像一条长河，左边是悲伤，右边是希望。
或者注定舒嘉的申请道路是曲折的，当希望来临，悲伤也会随同而至。即便再怎么隐瞒也会出现一丝曲折，舒嘉的父母在抵达了多伦多，准备参加儿子的毕业典礼。
在毕业典礼上，Candy挽着舒嘉的手臂，出现在舒嘉的父母面前。
父母并没有刻意表现自己对Candy的喜恶，只是淡淡地微笑，浅浅地看着眼前的女孩。
“你不是上次帮我把包包抢回来的女孩吗？”舒嘉的母亲率先发话。
Candy点点头：“是的。阿姨，叔叔，你们好！”Candy总是一副贤惠的样子，她的笑容在外人看来倾国倾城，但却并没有温暖舒嘉的心舒嘉的母亲惬意地点点头：“没想到，到时那个小贼成就了你和我儿子的因缘。我该怎么称呼你呢？”
Candy微微一笑：“我叫Candy！”Candy微微鞠躬，脸上写满尊敬。
舒嘉的母亲脸上写满深意，倒是舒嘉的父亲突然发话：“你和我儿子什么时候再一起的？”
Candy微微低头，脸上写满害羞：“大概半年前吧！”
舒嘉的父亲一脸疑惑：“可是，为什么即使经过了半年的时间，我还是感觉不到你对我儿子的了解呢？”
Candy张开嘴巴，一时语塞。但为了打破僵局，只能挤出一句话：“我……再给我一点时间就好！我会努力去了解舒嘉的！叔叔，我很抱歉！”
舒嘉终于开口：“爸，您就别责怪她了。我们虽然在一起，但也不是常常见面的，谈不上了解，时间可以让彼此熟悉。”
舒嘉的父亲算是勉强接受了舒嘉的解释，但这些话，Candy听在耳朵里，真的很不是滋味。
然而，或许因为Candy天生就是社交的高手，活泼的性格很快就让舒嘉的母亲感觉贴心，她深切了解作为一位母亲对儿子的祈愿，也明白父母不支持舒嘉学医的事实。然而，她的妙语连珠，让舒嘉的父母逐渐觉得应该让儿子在这个时刻追求自己想要做的梦想。
“阿姨，并不是每一次努力都可以实现，但是，在年轻的时候，我们每个人都有过这样那样的追求，阿姨你也有过特别想要做的事情吧！就像您也曾经不想在建筑上花费自己一生的时间一样，如果自己不能实现，想必能了解那种痛苦。但是，为什么明明知道自己的儿子不喜欢建筑，还是要强迫他违背自己的心意，与自己期盼的生活背道而行呢？您将您无法实现的东西强加在儿子身上，他的痛苦，您也会成熟。我现在说的这一番话，并不是作为舒嘉的朋友或是情人，我只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