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优厚的条件和待遇任谁都是怦然心动的,当然,杨颖也清楚,陈梦洁之所以开出这么优厚的条件和待遇并不是因为自己有多优秀、自己有多适合这里的工作或是对方有多了解自己,这一切,都只是因为江伟对这个公司的运行和发展有着重要的意义。
杨颖觉得不能拂了陈梦洁的好意,尽管很难说陈梦洁的动机有多单纯,但是她也不能在别人面前显得自己太过清高,别人对自己还是非常友善的,她于是笑道:“好,等哪一天我在单位混不下去了,我就过来投奔姐姐、仰仗姐姐照顾了。”
陈梦洁眉开眼笑,她说道:“好,就这么说定了。”
然后她又赶紧解释道:“可不是来投奔我,是咱俩共同把公司里的杂事担起来。”
说完这个,她又问道:“妹妹,听张志飞说,你和江总终于要领证结婚了?”
杨颖说道:“是啊,大概就这几天去领证吧,我听江伟说,那个结婚审查结果好象这两天就到单位了,不过婚礼得等到六月底或者七月初,婚礼也不是我们两个人能够决定的,江伟的单位还要参与。”
陈梦洁啧啧赞叹:“咱们江总肯定是在飞天集团当了大官了,否则一个普通老百姓的婚礼,单位也不会太重视。”
杨颖谦虚道:“其实我一直不知道他具体在做什么。”
陈梦洁说道:“做保密工作就是这样的,就算是自己的老婆,也不能说的。”
然后陈梦洁又问道:“那你们的结婚礼服有什么打算没有?”
杨颖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她说道:“现在还没有考虑这些婚礼的问题,现在还早。”
陈梦洁说道:“不早了,你们结婚我们也帮不上忙,但是你可别忘了,我们家在浙江是做服装生意的,有好几家服装工厂呢,你们结婚的礼服就由我家工厂制作好了,到时候我把我家的设计师叫过来,给你们量一下尺寸。”
杨颖哪儿肯,她连连推辞:“太麻烦了,不用这么客气。”
陈梦洁却哪儿肯依,她说道:“江总和志飞是多年的同学、兄弟,我家要不是制作服装的就算了,偏生我们家又是制作服装的,你们这大婚,怎能不在我家订制呢?又不费什么事情!”
杨颖无法,也只得应允了。
转眼陈梦洁又看见了杨颖带来的小保温汤桶,她问道:“你这给江总送的什么?这大晚上的,外面又黑,你过来就为送这个,怕江总在我们这边挨饿吗?”
杨颖说道:“送的鸡汤,我在家反正闲着也是没事,就炖了鸡汤送过来了,又不远,外面路灯也很亮堂,你们这儿食堂的饭菜很好,我吃过的,江伟在这边饿不着,我就是闲着没事,所以跑过来了。”
陈梦洁笑道:“那你可把我比下去了。”
杨颖一时没有明白陈梦洁的意思,陈梦洁赶紧给她解释:“你这大老远的都跑过来给江总送鸡汤,我这近在咫尺的,却什么都没有给我家张志飞准备,你说,你这不是把我给比下去了吗?”
说完这个,陈梦洁又自我取笑的对杨颖说道:“我也好歹做个样子,我让食堂给炖一份排骨汤,到时候我拿上去,就当我给张志飞单独做了夜宵了。”
说完,她拿起办公桌上的电话,拨通了食堂的电话,她果然让他们单独给自己炖一份冬瓜排骨汤,待会她自己去拿。
打完电话,陈梦洁笑道:“让你见笑了,我懒得动,就把单位的饭菜冒充我自己做的了。”
杨颖笑道:“姐姐忙,哪儿有工夫去做饭?”
然后她又问道:“这次公司怎么了,出了什么问题?”
陈梦洁如实相告:“这次公司发射连遭失败,液体火箭和固体火箭都失败了,尽管有保险公司赔付,但是公司也损失了四五千万不止,全公司都急得不得了,更要命的是,几个月都找不到原因,导致迟迟不能恢复发射,实在没有办法了所以这才把江总请了回来。”
杨颖很吃惊发射失败导致的经济损失这么大,她感叹,这可真是一个高风险的行业,她又心善,她不禁问道:“损失这么大?这两次事故没有伤着人吧?”
陈梦洁回答道:“没伤着人,火箭没炸,只是没把卫星送入到预定轨道上去,公司组织技术人员排查了五六个月也没找到原因,我们知道江总忙,也只好把江总请回来了,让江总熬夜辛苦了阿,我这里跟你说声对不起。”
陈梦洁如此客气谦和,杨颖自然也客气谦和,她说道:“兄弟朋友间互相帮忙是应该的,哪儿需要说对不起呢?”
然后她又庆幸这次事故只有经济损失而没有人员伤亡,她连连说道:“事故没有伤着人就好,伤着谁都不好。”
她们两个话多,她们又在办公室里说了好一会闲话。
外面传来了员工走动的脚步声,陈梦洁说道:“他们是不是弄完了,我出去看看。”
说完,她起身而出,杨颖也赶紧跟着走出去了,楼道里果然有不少人正在下楼。
陈梦洁拦住一个年轻人,问道:“小张,江总他们把故障排查完了吗?”
那个小张答道:“早着呢,今天不通宵怕是排查不完,这不三点了吗?张总和江总让大家赶紧休息一会,我们就赶紧下楼去食堂吃夜宵去。”
陈梦洁问道:“那张总和江总现在在干什么?也在休息吗?”
小张说道:“我们走的时候他们领导层还正在说话,现在不知道他们干什么了。”
陈梦洁于是向他点头说道:“行,我知道了,你们赶紧下楼去吃饭吧。”
说完,她转身对杨颖说道:“妹妹,咱们上去吧,他们现在在休息,正好可以把夜宵送过去。”
杨颖却忽然改变了主意,她说道:“公司领导层不是还在说话吗?我就不上去了,我上去了江伟又得分心,我就不去打扰他们了,只是麻烦姐姐帮我把夜宵给送上去,我这就回去了,也在你这儿叨扰半天了。”
显然,杨颖也听到了刚才那个小张说的故障排除还早的话。
陈梦洁自然得留她:“你怕打扰他们不上去可是你也别走啊,这深更半夜的,你一个女孩子孤身开车多危险,要不这样吧,我去给你找间女工宿舍,你去那儿休息一会。”
杨颖不肯,她说道:“就不麻烦了,我这就回去了,外面路灯很亮,也不远,开车一会就到家了,很方便的。”
见杨颖执意要走,陈梦洁也无法,她只好送杨颖下楼了。
陈莉心里有些憋闷,晚上的会议,总体部一如既往的指责是液体发动机出了问题导致了这次飞行失败,对于这个指责,陈莉早有思想准备,在前面的几次排查故障会议中,他们也是这样的,这并没有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自己带领液发部与他们针锋相对就是了。
她憋闷的是江伟对她的态度,来则来了,却把她当成了公司其他的普通员工,对待她与对待其他员工并没有任何分别,初来握手寒暄,也是简单的一握而过,一个多余的微笑都没有,处理问题时,那就更是将她与其他中干一视同仁了,不让别的正主任出去,也不让她出去,仿佛她与别人并没有任何分别。
因此她就有些不快,她是个女生,她与他的关系跟他与其他人的关系不同,她得到的对待自然也应该不同,她不想在他眼里,她与其他人并没有什么两样。
就不能当众对我特殊一点、对我好一点吗?难道你马上就要结婚了,在你眼里我就沦落成一个与其他外人并无二致的普通人了吗?陈莉想道。
陈莉很是憋闷,所以当江伟刚刚停下来让大家都休息一会的时候,陈莉就和最早出会议室的一批年轻人一起下了楼,她当然不像他们一样是跑去食堂吃饭的,她独自一个人来到了大楼前的庭院里,她感觉憋闷,所以她要去透透气。
现在是北京初春的凌晨三点,陈莉独自一人来到了院子里,她感觉到了一阵阵寒意,她陡然哆嗦了一下,她没想到会议室如此之热、外面却是如此之冷,白天可不是这样的,她衣服穿得有点少,可是她却又不想跑回办公室去加件衣服。
不过她还是感觉到了舒畅,外面的空气寒凉而清爽,她想,会议室里还是太热了,人也太多了点,空气也太污浊了些,还是外面舒服些。
她一个人在院子里毫无目的的游荡,蓦然,她看到了那辆她很熟悉的汽车,那是江伟家的车,但是江伟今天并不是自己开车来的,而是张志飞开车把他接来的。
看来是颖儿来了,但是怎么没见她上去,陈莉有些疑惑的想道。
突然间,她看到陈梦洁和杨颖一起说说笑笑的出了一楼大厅,她俩在灯光明亮的地方说着话,她们没有注意到暗处的陈莉。
陈莉不由自主的走上前去,她问道:“颖儿,你怎么来了,什么时候来的,怎么没见你上去找小伟,你现在这是要干吗?”
突兀的在楼下见到陈莉,杨颖很是高兴,她走了过来,她拉了陈莉的手说道:“陈姐姐,我来好一会了,跟张总家的陈姐姐说了好一会话,我现在要回去了,我上去找了小伟的,看到你们都在会议室忙,我就没有推门进去。”
她忽然觉察到了异常,她说道:“陈姐姐,我跟你才一个多月不见,你好像瘦了,你的手也冰凉。”
陈莉赶紧抽出了她的手,她说道:“我出来有一会了,所以手和脸有些冰凉。”
然后她又掩饰道:“也没瘦什么,我前两天还称了体重,就比过年时轻了几斤而已,没多少。”
陈梦洁对陈莉说道:“杨老师执意要走,你快帮我劝劝她,现在可不能走,这外面天也太黑了。”
陈莉于是劝道:“你现在可不能走,这大晚上的,外面这么黑,太不安全了,你到我办公室去吧,你在那儿待一会。”
尽管陈梦洁和陈莉再三挽留,杨颖却执意要走,她说道:“我开车来的,外面路灯很亮堂,又不远,我还是回去了,就不打扰你们了,等哪天你们不忙了我再来找你们。”
于是,在陈梦洁和陈莉的目送下,杨颖开着汽车就离开了,过公司院子大门的时候,两个值班的保安打开了大门,还敬了礼,杨颖向两位保安挥手致谢,然后她驾车迅速驶离了星云动力公司。
送走杨颖以后,陈梦洁就与陈莉告别,她径直去了食堂拿那个她打电话让食堂准备的排骨冬瓜汤了,她去了后,食堂将汤和其他的饭菜都准备好,然后她就拎着出了食堂。
她经过院子的时候,陈莉还一个人孤零零的在那儿,她问道:“你不去食堂吃点饭吗?食堂里大家都在吃饭呢?”
陈莉说道:“我不饿,我就在外面透透气挺好的。”
于是陈梦洁嘱咐道:“这外面天气凉,你少透会,小心着凉了,我还得给志飞和江总送夜宵去,我就不陪你了。”
说完,她就提着饭菜上楼去了。
陈莉却微微有点失望,她还以为陈梦洁会叫她一起上去给两位老同学送夜宵,但是陈梦洁却没有叫,几年前,她还总在帮她接近江伟,但是现在,听说江伟要和杨颖结婚了,她再也不把她和江伟一块掺合了。
连多年的好友陈梦洁也开始疏远我而开始与杨颖接近了,陈莉心里叹道,她本不是一个小心眼的人,但是在感情这件事情上,她现在变得敏感和多疑了。
陈梦洁自然不会疏远她,但是她也的确有她的想法,她想道,既然江总都要和杨老师结婚了,那我就不把陈莉往江总身边掺合了吧!
在张志飞拉了江伟去自己的办公室休息的时候,会议室里的人大部分都下楼去吃饭了,已经连续工作四五个小时了,也都需要动一动,或者去食堂吃点东西,或者就是到处走动一下也好。
但是并不是所有人都要去吃点饭,或者需要动一动,还是有几个人留下来了,留下来的几个人愁眉苦脸,他们甚至还发生了争吵。
首先是总体部的刘主任对振动试验的赵主任表达了不满:“你自己签署了振动合格的试验报告,你把我扯上干什么?我又不是搞振动试验的,那试验合格的字又不是我签的。”
那位签署了箭体振动试验合格许可的赵主任正心惊胆战,他心里很是害怕,但是面对别人的诘难,他却也不能示弱,他说道:“难道我说的不是实话,试验出现这个低频振动我没有跟你说?你们部门出的试验任务书,有什么异常情况难道我不该跟你说?你只说当初出现这个异常时你是什么态度,你有没有说过没有问题的话?”
总体部刘主任愈加恼怒,他说道:“签字通过的是你,又不是我,你只管汇报你的工作,你在老领导面前提我干什么?害怕板子打向你,要我陪你一起受过?”
两位部下当着自己的面发生争吵,李总心里一团乱,这个低频振动的事他也是知道的,当时赵主任发现这个问题后,也向他和总体部的刘主任说过这个问题,尽管低频振动能量大、破坏性大,但是当时他们三个觉得这个振幅很是微小,断不会对火箭飞行产生什么破坏性的影响,于是问题就是这么放行的。
现在想起来,他们当时至少忽略了两个问题,一是这个低频振动是怎么产生的,他们没有去寻根究底,而是当作了一种偶然误差,二是这个振动对飞行的影响,他们只会判断不会产生破坏性的影响,但是对速度的影响他们没有判定,他们像很多其他的普通专家一样,只会定量计算破坏性影响,而不会计算能量损耗性影响。
但是随着江总的提问,他们逐渐认同了老领导的这种看法,就是这个当初放行的小问题导致了这次飞行失败,李总和刘主任离得近,他俩眼睁睁的看着江伟在稿纸上计算这个振动对火箭飞行速度和高度的影响,尽管他们的水平不够,他们开始并没有明白老领导在计算什么,但是随着演算的逐步往下进行以及老领导将稿纸交付超算室进行计算机运算时,他们也逐步明白他在干什么了。
他们对老领导佩服得五体投地,真是大专家阿,连这种莫名其妙的东西都能定量计算,他们佩服不已,他们觉得前面几个月没有找出问题的原因也丝毫不奇怪了,他们水平不够,哪儿能发现这种问题呢?
然而他们又不能不深深的担心自己,这责任很快就明确了,他们不能不担心自己的命运,这份责任实在太大了。
李总的心思尤其乱,由于他的级别,他是公司领导,各位主任是他的手下,所以他们的争吵没有带上自己,但是他们不说,难道自己就能厚着脸皮把自己择出来吗?
赵主任说得对,当初的确是他们三个人一起做的决定,尽管他们两个都不提他,但是他就能这么坦然自若的置身事外吗?
何况,他是技术总工程师,他对技术问题负总责,怎么样他都逃脱不了责任。
何况他的两位老领导是什么样的人,他能不知道?他们刚才顾及自己的面子,什么都没有说,但是事后呢?或者背后呢?他们两个才是无话不说的好兄弟,他们两个才是公司的灵魂人物。
他忽然感觉到了心虚,在他带着人忙得焦头烂额的时候,他只是压力大,但是现在眼看原因就要明了、能够确定故障责任的时候,他却心虚了。
然而他是领导,他不能像手下一样简单的加入争吵,他喝了一声,他说道:“行了,别吵了,这个责任认定。。。。以后再说了。”
刘主任和赵主任闭了嘴,然而还是有人惴惴不安,那位车间负责总体装配的郑主任心惊胆战,他说道:“李总,我们总装车间可是严格按照工作流程装配的,没有任何违规和异常的地方,至于如何会出现这个问题,我到现在都没有弄明白。”
不待李总回话,那位刘主任和赵主任早就职责开了:“就是你这个没有任何违规和异常的地方把我们误导了,当时你的装配质量控制节点文件上没有任何异常,我们才判断这是个随机误差,你把我们害惨了。”
自然是不能承认自己将别人害惨了,那位郑主任分辨道:“就是没有任何异常嘛,我们没有任何弄虚作假的地方,待会江总回来了,我也这样说。”
然而他的话并不能让别人信服,他自己也有疑虑,要是真的没有异常,会发生这个故障吗?为什么江总让人去检查箭体结构呢?
恐怕还是有疏忽的地方,他内心暗自担心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