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没有预告的临时直播，一夜之间给黎若带来了一百多粉丝，礼物也大大小小收了一些，然而游戏的冲击力实在太大，下播之后，她瘫倒在床上，一动不动。
太累了，少女合上双眼，沉沉睡了过去。
等她醒来时，天光已经大亮，未拉上的窗帘外面，白花花的天幕，不远处隔壁楼已经晾晒出一面墙的床单被子，楼下有人交谈着来来去去，多是些买菜的大妈和晨练的老爷爷。
黎若迷迷糊糊从床上爬起来，等她在洗手间里刷牙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忘了件什么大事。
天哪，她没卸妆！
已经晕染得乱七八糟的颜色覆盖在她脸上，油腻腻地泛着光，鸟窝似的头发蓬在头顶，皱巴巴的连衣裙还是昨晚那一身，黎若惺忪的睡眼被这一幕扎了一下，随即又放松下来，继续优哉游哉地挥舞着牙刷。
她妈不在，她急什么？
王女士打麻将，如果是晚上七点出去，通常要在牌友家打到第二天中午才会回来，也有打好几天，吃住都在牌友那里的，除非是中午就出去了，那样才有可能在当天晚上十二点回来，在家里过夜。
像她妈这样热衷于麻将的中年女人，在这个小区里也还不少，因此黎若早就见怪不怪，慢悠悠地收拾着自己。
洗完脸准备进浴室的时候，手机响了。
黎若回房间拿起手机一看，是赵寒阳发来的视频通话申请。她挠了挠头，那乱糟糟的鸟窝很配合地歪了一下，扑满她的指缝。
要是发个消息也就回了，这会儿视频可不是太方便。
随手按掉，再发个语音道“等会”，少女便抓起衣服钻进浴室，也不管那头的人什么反应。
赵寒阳坐在酒店床上，握着手机，愣了。
他的小女朋友竟然敢挂他电话了？
早上给她发的消息，就一条都没回，他以为是她在忙，虽然按照时差，国内已经是九月最后一个晚上，国庆节前夕，一个高中女生，能有什么事？但他还是耐性很好地等了，结果过了大半天，他再给她发消息，算着生物钟，差不多黎若该醒了，结果她醒了以后看见他的消息第一时间是选择挂断，还让他“等会”。
赵寒阳眼角一抽。
黎若胆子，是越来越大了。
但是听到黎若带着奶音从鼻腔中发出的“等会”，他又生不出她的气来，只觉得烦乱的心绪像是被一团棉花软软地裹住，整个人都软和下来。
行吧，等就等。
过了大概有半个小时，那边终于打回了过来。
“寒阳哥哥，”黎若咬着刚热好的吐司，含糊不清地说。
是的，她还抽空去弄了早餐。
赵寒阳盯着视频中头发梳得整齐，嘴里还吃着早点的黎若，气得笑了：“你很悠闲嘛？”
“长假第一天，总要让人放松放松，是吧？”黎若舔了口手指上的面包屑，浑不在意地说。
赵寒阳视线追逐着那截玉葱般的手指，“昨晚干嘛去了？”
“呃，打游戏……”黎若终于反应过来他为什么看起来不开心的样子，赶忙把视频放小窗，开始翻聊天记录。
果然……十多条未读……
她的脸上浮现出心虚的神色：“对不起啊……”
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都是辩解，都是借口。
为什么她会忘记呢。
少年不染尘埃的面庞上，隐隐显出一丝不满。
赵寒阳哼了一声。
心里却想的是，这女人对他还不够上心，怎么回事，他赵寒阳生平第一次主动勾搭人，结果在别人眼中竟然还不如游戏的魅力大。
“什么游戏？”
“叫做黑暗博物馆，一个新出的小游戏啦。”
“这游戏真有这么好玩吗？”
“呃，如果你喜欢解谜类的，就还不错，如果不玩游戏……我觉得你应该不玩吧……反正，就那样吧……”
黎若斟酌着语言，赵寒阳肯定不会玩的，与其让一个不玩游戏的人玩过以后发表外行的评价，还不如一开始就让他期待值不要那么高，反正他生着她的气，也说不出什么好话。
赵寒阳果然说：“不感兴趣。”
“对了，”黎若忽然想起一件事来，有必要告诉他。
“昨天我和同学去吃东西，碰见你小叔了哦。”
“哦？你们在哪里碰到他的？”
黎若就把事情前前后后都告诉他，赵家小叔和赵寒阳除了气质有那么一丁点儿相像，其他大部分地方都是不像的，联想到赵爷爷有过两房妻子，这一切倒是合情合理。
黎若总结了一下：“他看起来很讨厌，但你不会。”
赵寒阳没忍住，笑了：“好高的评价，我却之不恭。那么你为什么觉得他很讨厌呢？”
当然是因为颜妍过去和他说话的时候那个人从颜妍的胸看到腰，又从腰看到腿啦。
别人不清楚，黎若那个角度可是看得一清二楚的好吧。
不过在赵寒阳面前这么诋毁他叔叔，肯定不好，加上某些若有似无的传闻，黎若也不愿意提起颜妍这个名字。
“我觉得他和一起的那个姐姐，貌合神离。”
“我不喜欢。”
叫何露的姐姐，人看起来很是温柔，又是她们班何良的亲姐姐，黎若不由得替她打抱不平。
虽然觉得这样的想法有点幼稚，赵寒阳还是耐性地给她解释：“他们只是各取所需罢了。”
“可我觉得那个姐姐是真心喜欢他。”
“那不是更好吗？她是唯一拥有他妻子名分的女人。”
赵正亦那种风流成性的男人，欠下的桃花债还会少么？能成为他妻子，无论得到他的真心与否，那个女人都该从梦中笑醒了。
除非等赵正亦跌入谷底，到时才能看见，她们谁是真心，谁是假意。
不，那一天，所有人都会离开他的，就算真爱也没有用。
黎若不能理解他的说辞，在黎若的眼里，她这样普通人的家庭，至少都是先有爱情，两个人才会结合在一起。比如她的爸爸妈妈，张轻轻的爸爸妈妈，还有她知道的其他人的家庭，虽然不一定经历了各种变故之后，还能坚定如初，但至少，他们当年是相爱的。
哪怕她爸爸出轨，说的也是：他和杨清子相爱了。
“那你……”黎若突然发觉这样问不对，她想把话收回去。
黎若并没有什么利益，能够和赵寒阳各取所需。
即便是尚未达到成年人世界的高中年纪，他俩也很难光明正大站出来说：我们在一起。
不仅是赵爷爷，什么人都不会喜欢，一无所有的她。
来自各方各面的压力，只要稍一露头，就能将她压得喘不过气来。
她已经在小心翼翼地维护她所拥有的了，她连说话，都不太敢触及那个显而易见会分道扬镳的未来。
但是没等她问出来，赵寒阳立刻回答了这个问题：“我不会。”满意地看见少女眉间不安的愁云消散，转换为诧异的表情。
“别把我和他们混为一谈，知道吗？”
“哦。”黎若似懂非懂地点头。
而且你也并不是一无所有，赵寒阳盯着屏幕中的少女，她还什么都不知道，但她也不需要全部知道，她只需要按照他的计划，接受他的帮助，合力把杨清子那个女人架空，等他再拿到一些资源，他会帮她成为光耀科技的正式继承人，到时，爷爷不仅不会反对，还会笑逐颜开地迎她进门，他们俩的事情不会有任何阻力，不仅如此，有了光耀科技，赵氏集团的下一任掌事者，几乎也就是他囊中之物了。
黎若并不知道黎耀光近来的研究，取得了怎样突破性的进展，不过大部分成果他并没有对外公开发表，一些专利也还握在光耀科技的内部，实际量产的成品倒是远远走在国际前沿水平，国内并不止这么一家科技公司鹤立鸡群，黎耀光又与黎若并不亲近，所以女儿不了解父亲的事业，也是说得过去的。
毕竟黎若最近听到她爸的所有消息，除了几个她爸学校同事的家属，和她妈打着麻将，会提上那么一两嘴，她妈还不一定告诉她，剩下就是赵寒阳告诉她的全部了。
黎家连新闻也只看本地生活，因此也不知道，黎耀光近年来频频登上科技杂志和新锐采访。
但黎耀光和黎若不亲，并不意味着黎若就没有机会了，据赵寒阳所知，黎耀光还是非常看重名分和正统的，当然这可能和他受过的教育有关，也可能他赖以获取名利的学术圈子，迫使他不得不去重视这些。
再加上，不知道是因为太专注打拼事业无暇教育，还是真的天赋不好，黎耀光和杨清子所生的儿子，黎若的异母弟弟，那个叫做黎瑨的男孩，今年已经八岁了，却还仍然没有展现出他所应从血脉中继承的的天赋，不仅在学业上表现平平，而且在黎耀光吩咐弟子们轮番为他补课时，显得极为暴躁，且不配合，黎耀光谈起他来频频叹气。
赵寒阳有理由相信，同为黎耀光的孩子，一个优秀可堪培养的长女，和一个不成器的次子，在黎耀光还有精力培养继承人的年纪，他会选择谁。
何况黎耀光也很看好他，有他站在黎若身后，此事更多一层保障。
至于杨清子，一个迟早都要消失的人，根本无需考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