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卿半夜惊醒发觉自己的里衣已经换了干净的,于是翻了个身继续入睡。
再次醒来已是日上三竿,青铃正坐在床边为她扇风,“帝姬可还疼得厉害?”
“不碍事了。”云卿掀开薄被坐了起来,“昨夜可见着墨夷公子了?”
“墨夷公子抱着您落进来,奴婢怎会见不着?”青铃拿了衣裳过来,云卿便张开双臂站在床前,由青铃给她系衣带。
“可满意?”云卿戏谑地一笑。
青铃晓得云卿是在笑话她昨日去看墨夷浔一事,嘴角一撇:“兴许是帝姬的驸马,如此好的人,做奴婢的自然为帝姬感到满意。”
“青铃?”云卿佯装生气。
青铃也就笑着谢罪讨饶了。
这驸马一事,仔细说来还有些麻烦。虽然大玄帝姬可参政,但历朝也没有几位帝姬在朝堂上大展身手一夺帝位,无非是当个几年官儿,再许配给哪家公子,也就是她们的一生了。
偏生这一代没有皇子只有帝姬,等做了太女当了帝王,怎么可能只有一位夫婿?或许也不能称为夫婿了。
云卿又想到苏梓旭近乎变态的控制欲和猜疑心,万分无奈。
眼下她应先成为太女再思考别的事情,儿女情长什么的,还是放放罢。
“着人将软榻放在竹林,本宫去那儿看书。”
“帝姬不提及书奴婢就要忘了呢,今儿墨夷公子进宫面圣,还带了几本书给帝姬,说是让帝姬解闷儿。”
青铃从柜子里将书拿出来,“还拿绸布包着,奴婢就放在柜子里了。”
云卿也不晓得是什么书,一层层的剥开才看见书面上写着《桃花缘》。
青铃瞥了一眼书名笑了起来,“墨夷公子真是懂帝姬。”
云卿听这话便明白青铃也晓得自己偷看话本,一时有些羞赧。
“奴婢就说帝姬也是个普通人罢?平日里清冷,私底下也是个爱热闹的小姑娘。这话本奴婢也爱看,帝姬莫要觉得见不得人。”
“咳,看破不说破。”云卿又拿绸布将话本包了起来,“自己人晓得就够了。”
青铃看云卿近日多了几分烟火气息,性子也活泼起来了,自己心里也是欢喜的。往日的帝姬一脸深不可测,说话做事都一本正经,哪里像个十五岁的少女。
不管是因为谁,帝姬开心她也就知足了。
思及此处,青铃含笑应道:“那帝姬今日去竹林看书?那狐狸在林子里颇是无聊,奴婢便放进去了几只活鸡。”
“嗯。”云卿又恢复了一贯清冷模样,只询问小白可喂了食。
青铃无奈,帝姬可真是善变。
她又仔仔细细地将昨日云间做了些什么告诉云卿,问道:“三帝姬真的要在昭阳宫住下?”
“她靠本宫脱离落霞苑,但也不会在昭阳宫长留。上了岸的人,不得思谋着报水中仇?”
舅舅说了,不要相信更不要在意任何人。
她举手之劳不过是心情好。一步步走到如今,谁还没点手段?
若没有沈其牧,她在五岁前就死了。
世人皆知沈其牧护妹如命,沈其姝入宫为后还因难产而死,本该恨透了云卿的人对她爱护有加。
而她的生父苏梓旭却不愿见到害死先后的她。于是云卿在丞相府生活了五年,就此躲过了许多暗杀,先是来自帝王后是来自宁嗣音。
说来可笑,她居然在五岁那年才见到自己的生父苏梓旭,还多了几个妹妹。她听话的入宫,一点点长到十五岁,在帝王面前长成先后的影子,也因此得了几分青睐。
云卿也不晓得云间想做什么,只是舅舅没让云间死,反而几次三番的暗地帮助,她也顺势带了云间回来。
青铃问:“那可要派人提防?”
“青元必然不得她信任,哪日她选宫女,你机灵点就好。”
“奴婢明白。”
“再过几日本宫就在帝姬府住了,云间自然知晓。就看她会有什么动作。”
云卿摩挲着包书的绸布,一时神色晦暗。
用过膳,云卿在书房里练字。檀木桌上摆着一盆墨兰,屋内放了几桶冰块,不知疲倦的蜩蝉叫个不停。
云卿丢了毛笔靠在木椅上,两手搭在扶手上,不知不觉地闭上眼睛。沈遥也进来时她歪着脑袋睡得正熟。
青铃替她挑开珠帘,“沈小姐,您看帝姬这?”
“墨夷浔还担心她身子不爽利,劳烦我来看看,坐在椅上都能睡着有什么不爽利?”沈遥也依旧摇着团扇,轻轻地走到云卿身边,“把她抱到榻上罢。”
青铃走上前刚搂住脖颈,云卿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唤了一声“遥姐姐”。见状,青铃退出去备茶。
沈遥也问道:“都疼晕过去了?”
云卿赧然:“遥姐姐怎么知道的?”
“墨夷浔一大早就来拜访爹爹,说了没几句就要见我,都以为是老朋友叙旧,谁知道他是来问月信一事。幸亏是从小到大的朋友,一般人我都不好意思告诉他。”沈遥也又道:“对你多上心的人,可惜是个独子,怎么当你的后宫?”
云卿扭着脖子反驳:“遥姐姐自己思春,莫带上我。”
“我就觉得你们天造地设。”
“都是女娲娘娘捏的人,不都是天神造地神设。”
“当真没意思?”
“大家都是朋友。”
沈遥也溢于言表的不相信,“我和他是朋友,你和他不可能只是朋友。”沈遥也看着她的眼睛。
云卿语气里也带了几分无奈:“遥姐姐,我是帝姬。”
沈遥也叹气:“是我忘记了。”
帝姬生来是皇家的人,养尊处优的长大,而所做一切都只能是为了皇室。
得到什么,失去什么。
云卿耸肩,道:“是朋友就不错了。”
“你呀!”沈遥也拿着团扇轻拍她的头,“再过几日就去避暑山庄?”
“遥姐姐要是想,今日我将事情安排好了,明日就可去。”
“年年都随你去避暑山庄,没趣了,我有个注意,不知当讲不当讲。”
青铃端着凉茶和红糖水进来,摆好之后见沈遥也还站在那儿,便端了个绣墩搁在她跟前,沈遥也顺势坐下,双手搭在云卿膝盖上。
“遥姐姐都有主意了,还问什么当不当?”
“嗬,就你会说话。”沈遥也转着团扇,翡翠扇坠在云卿腿上翻来覆去,“我们不如一路向南,等长安凉下来了再回来?”
“嗯……”云卿看着她的眼睛,总觉得她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
沈遥也又道:“秋日里我仍在太学念书,你得和帝姬们一起习武学治国理政之术,我们便不能在一处玩闹,想来也是……让人很不快乐。”
“嗯……”云卿依旧看着她。
“你说说,大玄女子进太学,不就是为了读读书长长见识,我丞相千金在家里,什么人和事没有见过没有听说过?怕你一个人在太学受了欺负,为了陪你,我才来太学的。现在好了,你长大了,不需要姐姐了。”
沈遥也说着就要拿帕子拭泪。
“你要是哭了,我就把你那碗凉茶喝干净,疼死我自个儿。”
“苏云卿!”沈遥也将帕子摔在她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