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西涧坐下，摊开手掌，掌中出现一个丹药瓶，不由分说执起密林的手，把丹药瓶子梭到她手心，说：“对不起师姐，我其实看见了师姐身上的疤。这个……是我娘亲为我准备的祛疤良药，很管用的！”
密林把瓷瓶退还给岳西涧，道：“我很感激你这份心意，可这既是你娘亲为你准备的，你留在身边也是个念想。再者我伤好都好了，疤而已，又不痛，不碍事。”
岳西涧还欲继续劝说，转念一想，密师姐都推辞了，我要是再强求，会不会惹人讨厌？于是也就作罢。
密林却想到了旁的事情，刚好岳西涧又过来了，正好一问，开口道：“我在洞天阁观人斗法的时候，听到有人提到了伏厌老祖，你知道他吗？”
岳西涧的眼神似乎变得亮了一瞬，她点头，说：“我知道呀！伏厌老祖他可是个传奇人物！”
密林坐直了身体，问：“怎么个传奇法？”
岳西涧微微仰起头，眼中似有无限憧憬，说道：
“伏厌老祖天纵奇才，三百年内便达到了化神境界！
“这还不算。
“他心怀天下，立志为民除害，硬是拖着不飞升，在修真界滞留了百年！”
密林用手摩挲下巴，心想，嗯，这就对得上了，不过他在修真界滞留，为的恐怕还是李红现。李红现跟水妖则是为了让这位“新神”的人间行走飞升从而制造了假死。
然岳西涧接下来的话却使得密林愣住了。
“这百年，他肃清了那些乌烟瘴气的蛇神母邪教势力。”
哈……？
密林瞪大眼睛，有些不敢置信，伏厌不是蛇神母教教主、圣童来着吗？
怎么反水去打自家人？
难道是为了李红现？
不对啊，李红现不是已经改信新神了么？
如果“为了新神”这个目标前提是正确的，那么李红现跟水妖是为了伏厌不再祸祸蛇神母势力，所以迫切需要他飞升？
密林脑中思绪疯狂运转，一时间忘了接话，半晌才恢复过来，接受了这个事实。
岳西涧看着密林脸上的表情风云变幻，精彩纷呈，疑惑道：“怎么了吗？”
密林思考着，没注意就自然而然问了出来：“为什么？”
岳西涧一怔，“什么为什么？”又说：“因为蛇神母是伪神啊……那些邪教徒都是疯子，四处制造血案，意图复苏野蛮残忍的祭祀仪式……”
密林下意识地回避了这个话题，转而问起岳西涧：“红现老祖死后，伏厌老祖就飞升了吗？”
岳西涧轻声笑了出来，“师姐你是在洞天阁看到他俩的话本子了么？”
她想了想，回答起密林的问题：“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哎，听说是伏厌老祖飞升之后，红现老祖伤心欲绝，没过多久就仙逝了。”
嗯？密林心存疑虑，但没有当即问出。
岳西涧见密林眉头紧蹙，以为她对伏厌老祖有什么不满，说道：“我觉得伏厌老祖没有做错，毕竟大道无情。”她斟酌着用词，补充道：“虽然看起来是有点残酷，但是除开这个，伏厌老祖心怀天下，可谓是正道楷模了。”
密林若有所思点点头，心不在焉地说道：“那也难怪红现老祖痴心一片。”
……
送走了岳西涧，密林撑着头，心情有些沉重。
虽说岳西涧所说不尽是事实，但也能从中得到一点信息。
伏厌飞升之后，李红现还活了一段时间，这意味着李红现很可能是死于两种体系的冲突。
伏厌果然上了李红现的当，选择了飞升。
还以为按着多情种的行事风格，伏厌会给红现殉情。
他为什么没有呢？
假如他可以为了李红现曾经受过的迫害，把蛇神母的窝端了，对他来说，又有什么是比红现还要重要的？
想到这里，密林不禁为李红现叫屈，后世的记录和传说中，伏厌似乎是以比较正面的形象出现。明明是那个人无赖一样纠缠李红现，如今倒成了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嗯……既然李红现是因为体系冲突亡故，那么自救行动就迫在眉睫了。
密林一拍脑门，啊，忘了问伏厌有没有灵根了！
岳西涧应该会知道这个吧？
回忆岳西涧刚才所说的话，密林心中那种挥之不去的异感又来了。
人根据自己的认知表达观点是正常的，可岳西涧的某些表述似乎实在是……嗯，说不出的感觉。
蛇神母是伪神？
密林想起在洞天幻境之中，李红现的父母曾经对李红现说过的话，当时李红现如是作答：乃神迹也。
是啊，伏厌不就是一个铁证么？
李红现后来改信蛇神母，不也是因为那些神迹？
可是岳西涧却说蛇神母是伪神，信奉者是邪教徒，这直接否认了蛇神母的存在。
到底是因为岳西涧所接受的就是这样对立思想的教育，还是因为蛇神母本身就是一个太过真实的“骗局”？
密林回忆着岳西涧所说的话，她对伏厌的形容——“正道楷模”“他是一个传奇”。
联想起之前岳西涧无意间提到的“祭祀仪式”，密林有了些猜想，嗯，进入洞天阁的时候，她也偶然展露了自己对祭典的焚香十分了解。
她对蛇神母的态度让密林想起从前的李红现……
那么很可能她的家族是信奉与蛇神母对立的某位神明。至于是不是李红现原本信仰的“天姥”，目前还没有确凿的证据。
如果是这样，那么她就不能再依赖岳西涧的信息源了，一个不小心或许会被注意到。
从李红现经历分析来看，星潮牵扯了天姥和蛇神母，没理由那两个教派的人不知道星潮的存在。
星潮目前所展现出来的暴虐、霸道，一旦感应同类气息就产生“吞噬”的饥渴……
敌众我寡，况且她现在还无法化用星潮，虽然进阶快，修为却还只是个实打实的炼气期。
贸然暴露自己绝对不是一个明智的决定。
奇怪的是，李红现的云母棺椁上镂刻蛇图腾，墓穴外的门显现的图案却又是代表“地母”的人面蛇。
单从蛇神母这个称谓来分析，它好像在暗合“地母”，还有天姥也是，有种说不清的相似感。它们的权柄、象征，似乎也有交叉的地方。
此外，《万寿林灵性生物考》中也提到了地母信仰，却没有提到什么蛇神母，天姥。
如若说，它们不是并列关系，而是从属关系呢？
地母信仰如果说比蛇神母和天姥要古老，那么有没有可能，蛇神母和天姥是地母信仰的分支？
而蛇神母似乎是比较极端的一支？
是什么原因导致了这种分裂尚未可知，或许与《万灵考》中提到的灵性生物在某个节点之后再无新生有关系？
啊，还有，说到万寿林，渡鸦坡不也在万寿林么？！
此时，她所遇到的一切……星潮、地母，似乎都串联起来了！
密林感到一阵由心而发的振颤。
密林想取出复刻的从洞天阁中复刻的书，再仔细研读，希望能从中找到什么蛛丝马迹。储物袋都被翻了个底朝天，却怎么也找不到《旧刊禽遁》。她盯着仅有的《万灵考》，陷入了沉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