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关了禁闭的陈望北并没有打算闲下来,将桌子上与清河案件有关的资料小心翼翼的收藏起来,既然逝者已矣便无需再继续下去了。
虽说是被禁了足,但该有的待遇还是有的。
“上官,去给我把工部那群家伙叫过来。本公子图纸上写的都那么清楚了,怎么还能少这么多东西?”盘腿而坐的陈望北朝着门外嚷嚷道。
立政殿外,依旧是一袭青衣的上官轻声回道:“公子,工部那边的确未找到硝石,橡胶树和石英砂。”
陈望北有些纳闷,堂堂大周皇朝地大物博,怎么的连这点东西都凑不全。
这其实完全是陈大杀手冤枉了工部那群任劳任怨的好公仆了,他们并不是不愿意配合,而是实实在在没有听过陈望北所写的那本册子上的东西。
若是什么紫檀木,北海珍珠之类的,他们可以说是要多少给多少。
就是搬一箱子过来,只要他陈望北别搁女帝那告黑状,他们就阿弥托佛了。
但你要说这什么硝石,石英之类的,那真是难为那群人了。
橡胶树他们还能猜测是不是某种生长于深山中的植物,但石英和硝石他们愣是是翻遍古籍也没能找到一点蛛丝马迹。
说实在,他们要是能找到那才见了鬼了。
这些东西,在蓝星上是这么个叫法,但在这座天下那可就未必了。
就连一生沉迷于机关的公输阳也是一脸懵逼,冥思苦想了许久也没能搞明白那三种东西到底是个啥。
“哎,这怎么就和那些小说里写的不一样嘞。”陈望北望着一旁崭新出炉的太师椅只得晃着身子站了起来。
连夜赶工,好歹还是完成了一项作品不是。
别人家的穿越,就凭借火药,镜子这两样就能吃喝不愁了。
好家伙,到了咱这先别说能不能搞出来,就连材料都配不起,这让人情何以堪啊。
陈大杀手无聊的只得在殿内瞎转悠,过起了咸鱼一般的生活。
正所谓世界少了谁,依旧会正常运转。
朝会上,珠帘后面少了一个人丝毫影响不到群臣们的心情,也许唯一受到影响的可能只有某人了。
“李密,你是干什么吃的!那么大一个活人就在你们眼皮子底下自尽了?我看你这刑部尚书是真的不打算干了,信不信朕抄了你们家。”内心愤懑的某人得能用别的途径发泄出来了。
啥子?咋扯上抄家了。
底下,一身官服的刑部尚书缩了缩脖子,他严重怀疑自己是不是该回自家祠堂好好拜一拜了,恳请牌子上那几位保佑一下了。
“咋个和说好的不一样啊,是不是我拿错剧本了?”李密有些开始怀疑其人生了。
再说了,大理寺那也不是咱的地头啊,是老狄那家伙的,我就是个打酱油的。
李密赶忙跪伏在地大声道:“臣,罪该万死。”
声音凄凉无比,如果听过杀猪的叫声,眼下就和那场面差不离了。
龙椅上,某位正在生着闷气的人突然回过神,刚才好像临场发挥的是不是有些过头了。
“咳咳。”身边的红衣貂寺捂了捂嘴咳嗽了一声。
李密悄悄瞅了瞅,接过递来的眼神,一颗快要蹦出来的心收了回去。
就说嘛,咱李家的风水近些年来还不错,可不能到了自个这一代就这么交代过去了。
不过戏嘛,有人配合,也有人不愿意配合。
“陛下,清河案件着实牵扯深大,一句罪人已伏诛可能有些堵不住悠悠众口啊。”卢成从人群中站了出来,声音并不算很大。
不过简单的一句话,却吸引了整个朝堂的目光。
今日,太师庞青云难得一次的抱病在家,这使得一部分官员的眼神只得从始至终都落在了前排的某几位身上。
卢成身上的目光,尤为的多。
龙椅上的女帝笑了笑道:“卢爱卿所言,是否有些危言耸听了些。”
虽然是笑,但声音却异常的寒冷。
“陛下,卢侍郎所言不无道理。清河郡主毕竟是徐将军的长女,若是因为楚中人暴毙于狱中便就此结案,怕是会在徐将军那里平添新的事端。”一名腰系银鱼袋的官员出列,沉声道。
女帝轻轻敲击着龙椅的把手,只是静静的看着他们,并没有说话。
“陛下,臣认为楚中人虽是一人之罪,但却抹黑了我大周皇族的颜面,理应凌迟处死以泄民愤。但现如今他却自行了断,这便是不忠。清河郡主曾对他有过一饭之恩,他却如此暴虐,便是不仁不义。想必能够教出如此不忠,不仁不义之徒的人,不是大奸便是大恶。”
“臣等恳请陛下,诛杀楚中人的九族,以此来为天下除却一害。”
一名绿袍官员摇晃着脑袋,慷慨激昂的站出来大声说道。
在此之后,不乏又站出来几名官员,虽然言语不同但意思却大径相同。
诛杀楚中人九族。
要知道这大周朝的天下,已经是许久没有出现需要诛九族之人了。
双手插于袖间的红衣貂寺眉头微微皱了皱,看了一眼站在最前方的几名紫衣。
这一辈子,他的这双眼睛装下过很多人。
有的死了,有的却还活着。
有许多事,他想装下,却已经忘却在了脑海。
有些事,他不想放进去,却总是出现在他的面前。
就像是现在,他只想早早的离开这惹人厌恶的朝会,想着下一次到底还要不要继续跟过来。
“真是一群死不悔改的蝼蚁之辈。”红衣貂寺满是厌恶的转过了身子。
他生怕自己一个忍不住,就要出手灭了他们。
女帝突然站起了身子,微微弯腰看了看下面站出列的人。
“经你们这么一说,朕还真有一种当初怎么会瞎了眼,选了一个如此大逆不道的人来当这个今科状元了。”
“看来朕年岁不大,这眼睛已经不行了啊。”
“来来来,你们几个谁给朕先示范一下,这诛九族该是个如何诛法。”
接连的话语,让已经跪伏在地上的几名官员把头贴的更低了,但却无人吱声。
即便是再强硬的帝皇,在大势面前,终究是需要底下自己高贵的头颅。
这场角逐,他们已经证明了世家的话语权,赚的可谓是盆满钵满了。
但可还有些不够,一个小小的翰林,死了就死了,无所谓的事情。
就算是没死又如何,失去了家人,那和死了有何区别。
世家的地位,可不是说撼动,就能撼动的了得。
近乎三分之二的官员,此刻突然齐声喊道:“恳请陛下,诛杀恶徒,还天下一个公道。”
每一个人的声音不算太大,但整合起来,却隐约形成了有一种音浪朝着龙椅处拍打过去。
“陛下,徐邳都还有一日行程。”前方,吏部尚书李青君低沉道。
女帝冷哼一声,“怎么?难不成他徐家铁骑的马蹄所指方向,不再朝南了?”
面容冷峻的李青君微微迟疑了一下,终究还是点了点头。
几名紫衣虽然未曾说话,但相互之间的眼神中那一丝丝顾虑仍是掩盖不住。
徐家铁骑,这一次不是南下。
北上?
并无不可能。
女帝的视线略过群臣,看向了大殿之外,那缓缓升起的朝阳。
“徐邳都,朕给你找的对手,想必已经该到了吧。”
“不知道,满意否?”
“一军?一人足矣。”
没有理会群臣诧异的目光,女帝转过了身子,消失在了朝会之上。
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还。
曾经,一位喜爱喝酒的落魄书生在一次伶仃大醉时,背靠着滚滚江水轻吟出来的诗句。
大周朝的长安城,地处中原以北,这里有着一条犹如黄龙般的大渎自西而东蜿蜒而走。
不远处,滚滚黄沙飞舞,就像是一股沙尘暴般朝着大渎袭来。
一名身着白衣的女子,左手提着一把锈迹斑斑的铁剑,右手拎着一只酒葫芦迎着黄沙缓缓的走着。
“来着何人,禁止前行。”漫天黄沙止步于前,一个粗犷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出来。
白衣女子将酒壶提了起来,放于嘴边。
奈何倒了半天却是一滴也未能流出来。
“还不让开!”刚才的声音再次传出,只见一名身披甲胄的男子从黄沙中出现。
一匹黑色骏马骑于胯下,面庞被铁盔所覆盖着看不清容貌,全身披着厚重的甲胄,看上去就像是一辆人形装甲车。
身下的马儿也是魁梧异常,就从那略微陷入地面的马蹄便可看出它的负重不是一般的强。
白衣女子扭了扭脖子,因为身材高大的原因并不需要抬头仰视对方。
再说,她也没有这个习惯。
“快去告诉你们姓徐的,就说有个老朋友请他叙叙旧。”
黄沙中,传来了异响。
那是成百上千匹马儿齐声的打嚏声,就像是一道晴天霹雳坠入地面。
白衣女子撇了嘴,“还不滚?”
身披重铠的汉子紧紧握着手中的长枪,身下的陪伴他多年的骏马竟然有些不受他的控制。
这是很少有的情况。
要知道,即便是面对死亡,他也有信心自己身下的战友能够与他一同赴死。
可眼下,他却能从身下的战友那感受到一丝丝异样。
那不是对死亡的恐惧,而是一种本能。
身为动物,天生远高于人类的本能。
“你到底是谁?”铠甲男子深吸一口气,沉声说道。
伸了伸懒腰的高大女子小心翼翼的将手里的酒葫芦系在腰间,轻轻拍打了两下。
“这可不能打坏喽,从那个小家伙手里骗个东西可不容易。”喃喃自语了一番后。
高大女子目视前方,漫天黄沙已经消散殆尽。
映入眼帘的,是一眼看不到头的重甲骑兵,人人打扮相同。
双眸中,一抹寒意像一柄利剑直穿过去,铠甲汉子死死拉住缰绳,不少骏马已经躁动不安起来。
“徐邳都,再不出来。”
“我可是会杀人的喔。”
高大女子面带微笑,那柄锈迹斑斑的长剑剑锋向前。
一人,一军。
对峙而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