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芦苇荡里的两人虽然相互嫌弃着,但是却没有人离开。
陈望北是不知道眼前这位到底是姓蒋还是姓汪,别看刚刚出手救下了他的小命,可保不齐这是才赶走了饿狼,又来了一头猛虎。
哪里敢就这么直接走了,把背身留给对方啊。
中年男子皱了皱眉头,“你小子怎么还不滚回染坊去?”
“啊?喔,我这不是感觉今晚月色不错,这儿又是个高地方,准备赏赏月再走么。”陈望北搓了搓手笑道。
这人竟然知道他是从染坊里出来的,指不定又是个难缠的家伙。
小陈同志看着对方的后背,假意看风景一般往前悄悄的挪移着。
“你要是再往前走上一步,信不信我让你趟在这慢慢赏你的月?”中年男子冷笑道。
一开始就没打算自己这点小伎俩能够瞒过对方,不过就这简单的几步间隔,还是让他大致看清了对方的容貌。
站在中年男子斜后方的陈望北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轻笑道:“我就说眼瞅着咋个眼熟呢,这不是柱子叔么,看把人家小心肝吓得扑通扑通乱跳的。”
“你要是再说一句话,我敢保证让你三天都不敢再说话,信不信?”中年男子转过身缓缓的说道。
他是如何也想不明白,陆成毅怎么就敢把陆家的前程性命交在这么一个不靠谱的人手中。而且不光是他,眼下就连一向很有主见的陆晴歌竟然也开始悄悄发生了转变。
身为局外人的他是可以不在乎陆家的生死存亡,但绝不会允许有人这么糟践陆成毅苦心经营多年的成果毁于一旦。
陈望北赶紧闭上了嘴巴,一个字也不说了。
刚才那股潜藏的杀气可是实打实的,虽然转瞬即逝,可却让他敏锐的捕捉到了。
“他丫的我可没得罪过你吧,不会就因为本少爷几句话就想来个杀人灭口。”陈望北下意识的将身体的机能调节到最佳来应对接下来的不可预测。
很可惜,中年男子也只是那一霎那起了杀心而已,毕竟这小子的确有点能耐。
暂且再看看吧。
想到这里,没有再理会陈望北便直接消失在了夜色当中。
待对方走远后,陈大杀手长舒了一口气坐在了地上。别看刚才他好像看着什么事也没有,可是只有直面过归真境界的人才知道,对方身上散发出的那股压迫力有多大。
“看来这家伙就应该是一直潜藏在暗处的那人了吧。”陈望北摸了摸下巴暗自想道。
离开的中年男子他只见过一面,就是当初在陆成毅书房的时候。第一眼看上去,那人就和普通的仆从没有任何区别,没想到老猫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不过也难怪,毕竟以对方的境界真要掩藏自身修为,就算是前世的陈望北能不能看穿也都两说。
陆府的实力的确也不容小觑,能让一位归真境来做暗哨,这手笔可不是一般的大了。
难怪之前总感觉有一股神秘的气息一直跟在身后,多次探查却无果。只是鉴于对方并没有什么恶意的情况下,陈望北也就不想一探究竟了。
“得嘞,有这么一个大神坐镇,想来这布匹应该可以准时做完吧。不过最近的确有些怠惰了,无论在哪里拳头大才能说上话啊。”起身活动了一下略微僵硬的手腕,之前虽然挡下了部分剑气,可还是受了不轻的伤啊。
回到染坊后,陈望北并没有急着先去找楚悠,而是一头扎进了自己的屋内运转起呼吸吐纳之法。
西湖畔上,拓跋隼斜躺在一艘花船的木椅上眯着微醺的双眼。不愧是盛产瘦马的地界,刚才与那几位美娇娘共赴巫山云雨的景象还历历在目,其中滋味不可谓一言难尽啊。
不过实在有些可惜,一想到日后自己心仪已久之人却要在他人胯下承欢,这就让人有些高兴不起来了。
“鹰叔,这么快就回来了?”旁边不知何时突然出现了一位年迈的老者。
拓跋隼睁开了双眼,面色有些冷峻。
老者低了低头道:“少爷,陆家染坊那边的动静的确不小。”
“喔?想来也是,不然陆晴歌也不会硬是把那几个人强行调离到了他处。”拓跋隼不屑地笑了笑道。
真以为那点小伎俩能够逃过他的双眼么,不过是在做无用功吧了。
冀州拓跋家,这几个字的分量想来他们还有些认不清楚呐。
老者从衣袖中掏出了一张有些褶皱的宣纸递了过去,“少爷,这东西是我从染坊里的人身上拿到的。看内容,应该和那些布匹有关。”
接过宣纸的拓跋隼大致看了一下,随意的扔到了别处。
“鹰叔,你说的不错,这的确和染布有关。不过只是其中的某一环节而已,于我们而言并没有什么用处。那小子你见到了么,如何?”
老者挑了挑眉梢,“见到了,的确和少爷所说的一样。虽然看上去贼头贼脑的,但的确有些手段。”
若是陈大杀手在的话,听到有人这么形容他估摸着得跳起来打他的膝盖。说谁贼头贼脑的呢,有没有一点品味,那应该说是足智多谋才多。
“没杀掉么?”拓跋隼晃了晃手中的美酒一饮而尽后瞥了身旁人一眼道。
虽然只是被这么不经意的看了一眼,可老者还是惶恐的赶忙跪伏在了地上。
一滴滴冷汗从额头处落下,彰显除了他内心的不安。
堂堂的归真境,放在任何一个下州城近乎都是呼风唤雨的存在。即便是在中州,那也是不得了的存在。可在此人面前,他林鹰却丝毫不敢有任何逾越之举。
越是到了他这个层面的,便越知道世界之大。
当然,活得越久,自然也就更加惜命了。
“少爷,老奴也没成想陆府在这个时候竟然还能拿得出归真境的人来,疏忽大意了。”老者说道。
拓跋隼若有所思的看了看船外,“归真境么,这的确有些奇怪了,陆家什么时候有这般手笔了?若是十年前还说的通,以他们如今的情况,有些不应该啊。”
老者也有些纳闷,整个扬州城的归真境一个指头都能数得过来,他也从未有听过有这么一号人物啊。
难不成和他一样,都是最近才突破的?
“少爷,兴许那人和老奴我的情况一样呢?”老者说出了自己内心的猜想。
拓跋隼点了点头,“不无可能,不然我实在想不通这个时候还会有归真境的人来趟这儿的混水。”
老者提着的心缓缓放了下来,看来自己办事不力的罪责应该能轻上一些了。
在冀州城,他可是亲眼目睹过眼前这位儒雅的公子哥虐杀了不下三位金刚境的人,其中有同僚,也有敌人。
手段残忍至极,就连他这个老江湖当时都有些看不下去了。
当然,内心的想法肯定不能表露出来,不然兴许他也会是下一个了。
新晋的归真境,虽然值钱,可相较于拓跋家而言,也就只是值钱罢了。
贵公子们,最不差的就是那钱财了。
拓跋隼想了想问道:“鹰叔,你和对方交手的情况如何?”
“那人看上去约莫四十左右,走的是至刚路线,浑身上下的真气十足。我的剑气,便是被他一声狮子吼给震散了,这才让那小子捡了一条命。不过那小子也不好受,之前硬接过我一剑,不死也得丢下半条命。”老者回道。
拓跋隼摇了摇头,“鹰叔,你有些小看那家伙了。虽然不知道是从哪冒出来的,不过如果真是那么不堪,依陆晴歌的性子绝不会听从他的话。女人呐,只会依附强者,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啊。”
虽然想要出言反驳,可老者终究还是选择了老实的闭上嘴巴。
自己虽然不过才是个踏入归真不久之人,可那也是实打实的归真境。自己的一剑递出,威力有多大还是很清楚的。
想以那个年岁便接下自己的剑气,除非对方是某个世家的天之骄子,自小便踏入武道。不然,绝无可能。
就算是面前这位拓跋公子,近距离挨上自己一剑,也只有当场暴毙的下场。
当然,前提是自己敢那么不要命的动手。
拓跋隼当然看出来老者的不相信,他也无需解释。
感觉那玩意,有时候给别人说了也没用。只要他相信就好,别人的感受他拓跋隼需要理会么?
“情况我大致了解了,鹰叔你先下去休息吧。待会儿我便命人回冀州,这小小的扬州城越来越有趣了。”拓跋隼挥了挥手说道。
老者面色微微一僵,拓跋隼话里的意思再清楚不过了,无非是担心自己的境界不过,可能会在关键时刻误了事。所以这会儿准备命人回拓跋家再叫点人过来,以保万无一失。
“少爷,无须惊扰本家。老奴我虽然境界刚刚稳定,但你也应该清楚同级对决,剑修的威力如何。任凭那人是归真境,老奴的剑自可取他项上人头。”老者沉声道。
这一次扬州之行,可是他林鹰好不容易争取而来的。若是能够和这位拓跋家未来掌舵人打好关系,那今后的日子可就不是一个飞黄腾达那么简单了。
剑修杀力虽大,可也是最吃钱的。
没有结实的财力做后盾,想要在武道之路上走得远无异于痴人说梦。
想他这个归真境,也是近乎用了一辈子赞下的那点家当才磕磕碰碰走了过来。如果能背靠着一颗大树,他才有那个信心在有生之年碰触一下那寻常人压根都不敢想的境界。
倘若冀州来人,就算只来一人,那功劳也会有被分走的可能,这是他所不能容忍的。
“鹰叔,你是在教我做事?”拓跋隼眯了眯眼睛。
此人跟他也有一段时日了,内心想的什么东西他再清楚不过了。
林鹰连忙说道:“少爷,老奴并没有那个意思。只是和那人交手时老奴思虑有些多,不敢在染坊附近放开手脚,怕打乱了您的部署。若是再与那人交手,必当不会有此结果。恳请少爷再给老奴一次机会,陆府那个归真境就由我来陪他玩玩。”
听到这里,拓跋隼会心的笑了笑。
要说御人之法,他自然比不过那个身为一座上州城执牛耳者的父亲。可应付应付这群只知道修炼的人,那还不是信手拈来。
此次出行,父亲可是亲口说过只于他配一个随从,本身境界最高不过金刚境罢了。可实在是熬不住自家娘亲的老三招,这才给了一个初入归真境的老家伙。
这些话,那些下人又如何知晓。
命人带话给冀州,不过是他随口说说而已。一来是想让这个老奴能更加听自己的话,让他认清楚想要牟利,就得先出力。二来,也是想试探一下他,毕竟陆府的归真境他是如何也想不到的,以拓跋家的情报网都不清楚,难免会有这老奴办事不力想的借口。
既然想听的已经听到了,那接下来就看他如何做了。
从他拓跋隼手里抢东西,不付出点代价怎么可能?
当清晨第一缕阳光从外面射入窗内时,陈望北便从深度睡眠中清醒了过来。
来到这个世界后,他有些失望的发现自己的睡眠周期竟然要比前世长了不止一倍。身为杀手的他,曾经只睡一两个钟头也能保证在第二日有着不错的精气神来面对高难度的刺杀任务。可自从五年前来到这个世界后,他即便每天想要强打精神在夜间修炼,可到了时间便会不由自己的进入睡梦当中,直至清晨才会苏醒。
梦倒是没少做,尤其是曾经竟然隐约看到了一位身着龙袍的女子在远处和自己招手,当时可没把小陈同志给吓醒了。
这年头,只要是梦都敢做啊。
随意的洗漱了一番后,推开了自己的房门走了出去。
“楚悠,你怎么站我门口啊。我这儿可不缺什么门神,赶紧该干嘛干嘛去!”陈望北摆了摆手说道。
楚悠那叫一个委屈啊,不是你让我第二天来找你拿工作图的么。鬼知道一个晚上,他楚悠的脑子里有多煎熬。
“陈公子,染布的事大家已经开始了,各自也按照编号进入了各自的位置。可······”楚悠摊了摊手一脸为难的说道。
陈望北一看,得嘞!睡得有些太香了,肯定是哪位龙袍少女最近找自己的频率过高,搞得他这么健忘。
“你等等,我这就回屋子给你取去。”说完,便赶忙回自己的屋内。
从桌子上翻出了还没用的宣纸,提着大笔开始挥毫了起来。
不多时,新的工作手册就出炉了。
“给,这次可保管好了,别被什么人给摸了去。”陈望北将东西递到了楚悠的手里说道。
本就很是羞愧的楚书生一下子脸就红了,昨夜被人威胁交出东西已经够让他的自尊心倍感煎熬了,眼下那真是负罪感十足。
“瞅瞅你,和你开玩笑,还当真啊。赶紧给老子滚过去干活,要是少了一匹布,我拿你试问。”陈望北看着多愁善感的楚书生上去就是一脚。
楚悠将东西收入怀里后一脸正色道:“保证不会少陈公子一匹布的。”
说完,便快步的走向了自己的区域。
这便是楚悠,做事分明。一码归一码,和陆家的仇怨是一回事。眼下做的事,又是另一会事。
只要他做事,那就要竭尽心力去做,绝不能有任何岔子。
看着重新打起精神的楚悠,陈望北也松了一口气,生怕自己无心的小玩笑给人家孩子造成多大的心理压力呢。
后院内,书塾众人一个个开始了自己分内的工作,其余染坊年轻的工人就给他们打着下手。根据每一个人的需求,他们有的提水,有的上色,分工十分明确。
这便是流水化作业的好处,每一个人负责一件事情,便可以将速率提升到最大化。
看着忙碌的众人,陈望北一时间陷入了沉思,怀念起了前世他们那个小团体的日子。
虽然每日都为了生存而忧心,也有要好的朋友在一次次的任务中离去,可那种日子对于他们这群无所牵挂的人而言却也充实。
可来到这个世界后,陈望北自以为可以开启一段新的旅程。可几年过去了,他无奈的发现,他还是他,没有一点改变。
“想什么呢?”一个温柔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陈望北愣了愣,自己貌似没有认识什么温柔贤淑的妹子吧。
要说漂亮的,他的确挺熟的。可那几位,那个能和温柔这俩字沾边啊。
眨了眨吧眼睛扭过头看去,“哇呜~~~~”
赶忙捂住了自己的嘴,真是见鬼了!
“大大大,大小姐,你怎么来了?”随后操着有些僵硬的舌头说道。
陆晴歌皱了皱自己眉头,“我怎么就不能来了?”
我滴个亲娘嘞,这可爱的皱眉再配上她无辜的表情,谁能受得了啊。
这还是那个冰山?不会泰坦尼克号又撞了一次,还是全球气温持续升高的因素?
“没没没,没有。随时欢迎您来监工,所有人现在都在努力工作当中。”陈望北赶忙摇着手说道。
陆晴歌点了点头,她又不是瞎子,当然能看见大家的努力了。
“你,没事吧?”
声音有些轻柔,竟然好似绒毛一般,让人躺在上面有些不想下来的感觉。
陈望北衣服下面的毛孔都快要全部张开了,这妮子今个是不是吃错药了,难道不知道她这副倾城的容颜本就很犯规了,再来这么一手哪个男人受的了啊。
“没事,我好的很,大小姐你就放心吧。”说完,还骄傲的漏了漏自己的肱二头肌。
这要是换了平常,可能陆大小姐已经扭过身子走人了,再骂一句登徒浪子。
可今儿个,陆晴歌只是微微扭过头去,白皙的脸颊微微有些红晕。
“不会是昨天大小姐被暗害了吧,竟然有人能有如此易容水平?”陈望北暗道不好,赶紧开始观察陆大小姐身上的每一个细节。
相处这么久,若是冒牌的以他的眼力不可能看不出来。
陆晴歌将身子往一旁侧了侧,自己好心给他来送粥,谁知道这家伙胆子越来越大,看向她的眼神竟然开始变得有些肆无忌惮了。
这可不是什么好的信号。
“给,这是我早上命府里的人给你熬的粥,快喝了吧。”
说完,便将手里的东西放在了陈望北的手中扭头就走了。
不走实在不行了,那个混蛋看看的她的脸就算了,刚才敏感的她竟然发现有两道视线打在了她的脖颈下方三寸,这谁忍得的了。
要是再待下去,指不定这混蛋会往哪里看。
来也快,去也快。
陈望北接过石锅装着的粥闻了闻,“还挺香的,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耸了耸肩,既然有吃的,那也不用客气了。
端回屋内,大口的吃了起来。
别说,这味儿还挺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