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致出生并成长在宜田船务局职工大院,父母是船务技术人员。许楠也是船务局子弟,和张致从小就是邻居。根据许楠的描述,张致父母都是恢复高考后首届大学生,宜田市船务技术骨干,专业能力非常强,为人谦和本分,淡泊名利,几乎从不在仕途政治上用巧钻营,虽然省里、市里的业务评奖得了一堆,可论头衔、地位,只能用普普通通来形容。张致本人在小时候并未显示出过人的才能,他的父母也没有时间、金钱和精力去设计规划他的成长之路。2岁的时候,张致就被托付给了船务子弟托儿所,从此在船务子弟教育体系中一直读到初中毕业。他几乎没怎么在校内课程与考试中花几分正经精力,总是以最快的速度完成老师布置的作业,大把的时间一半用来探索他爸妈整箱的书籍、图纸,另一半则挥洒在篮球场上。除此之外,他更喜欢跟着爸爸来到船舱里,来到甲板上,听爸爸讲船舱里的每一处机关,看爸爸指明风的方向。
不过,初三的时候张致意识到,船务局是没有能力办一所高中的——再不好好准备中考,他就真的没学上了。于是,经过一年自觉、认真的学习,张致以宜田市第十一名的成绩考上了宜田七中,物理得了满分。
宜田,这个江边的内陆八线城市,好山好水,很土很穷。宜田市民淳朴勤劳,踏实本分。大家知道除了清华北大,国外,尤其是大洋彼岸的美帝国,还有好几所很好的大学。然而,在大多数宜田人心目中,只有高考考上一个国内的好大学,才够本儿考虑去这些洋学校深造。在张致之前,几乎从来没人想过宜田市的孩子可以参加美国高考,申请美国大学,更没人知道具体该怎么做。
高二升高三的暑假,张致参加了全国大学生物理竞赛,不仅勇夺一等奖,还熟识了省城乃至全国名校的老师和赛友,得知近几年,国内数学、物理竞赛的获奖者很受美国高校欢迎,更通过父亲在中科大的老同学结识了好几个美国常春藤院校毕业的学哥学姐,于是萌生了出国的念头。
张致不是一时兴起、心血来潮。他查阅了大量资料,几乎把美国排名前50的高校的历史、区位、强项、招生流程及偏好等等研究了个遍;他还通过请教学哥学姐申请经验与学习体会,系统、客观地分析了自身优势、劣势,深刻地分析了自己的专业偏好与天赋倾向——这样过了三个月,期间他不声不响地突击参加了托福和SAT考试,向精挑细选的10所高校递交了申请。接下来,他一如既往地在七中上课、考试,和萧梓舟一起发起了给困难学生的捐款,除了请班主任袁承乐、主课老师柏常青和校长姚俊峰为他写推荐信,去教务处开成绩证明,七中几乎没人知道张致做了些什么。又过了两个月,冬天的寒冷潮气渐渐散去,温柔的春风给宜田带来了明媚的阳光,张致在一个清晨的早读课间收到了从美国费城寄来的录取信。
七中和整个宜田市为之轰动,不久张致便登上了《宜田日报》的头版。作为宜田有史以来第一个被美国名校录取的高中生,作为土生土长的宜田人,张致及其父母收到了各类邀请,从市领导到省级媒体,为他们安排报告会,请他们分享心得。不过这些都被张致婉拒了。他一如既往地在七中上课、考试,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还要继续参加高考一样。
关于出国张致十分沉默,以上这一切都是许楠综合了船务系统各方面信息之后描绘给若乔和其他同学的。
沈家爸爸曾经在《宜田日报》工作,这一段时间见七中才子接连登上头版,在家里不如感叹地说:“这两个孩子,都是品学兼优,一个阳光帅气,一个深沉从容,真真是年少有为!”说完便笑意盈盈地看着两个女儿。
若乔对张致没什么特别的印象,只记得在江盛妈妈病房里见过双手插在裤兜里的他,只记得高二那年冬天考场外听过他高谈阔论美国金融危机,那时候他好像也是双手插在裤兜里。
可能他很早就对美国感兴趣了吧。若乔心里想。
美国啊,对若乔来说只存在于电影、音乐和NBA比赛中,她简单的大脑可从来没考虑过自己去到那里的可能性。
我也算是个对欧美文化感兴趣的,怎么我从来都没想过去那些国家看一看,去那儿读书,去那儿展开人生呢?这么一想,若乔突然觉得自己头脑简单、目光短浅,人生可能就此苍白暗淡、庸庸碌碌,一时间心浮气躁、意志消沉,合上一字未动的物理试卷,后仰靠在椅子上放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