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善文,你回来了。”
陈善文回身看向她,又看到茶几上的红酒,皱起眉头,“你喝酒了?”
薛莉莉点点头。
“干嘛喝酒?还喝这么多。”
“我、我喝的不多。”薛莉莉觉得自己的舌头有些不好使。
“还不多,舌头都直了。”陈善文走过去把她扶到沙发上。
薛莉莉眯着眼睛,因为她的眼睛已经睁不开了。“你、你终于回来了,我都想死你了。”
“好了好了,你还是回卧室睡觉去吧。”
“不!我睡着了,你又要走了,一走就不回来,我就不睡,我要看着你。”薛莉莉说着,抱住了陈善文的一只胳膊。
陈善文无奈地摇摇头,“我回来取点东西,一会儿还要走,这段时间我可能回不来了。”
“不、不行!你又要去哪儿?又想把我甩了吗?”
“我哪儿也不去,就是有事回不来。”
“我、我跟你一起去。”
“别瞎闹了,快去睡觉吧。”陈善文扒开她的手,把她抱进了卧室。
薛莉莉躺到床上,仍然紧紧地拽住陈善文的胳膊不放,嘴里含糊不清地说着:“就不让你走,就不让你走,别想把我甩了……”说着说着,呼呼的睡着了。
陈善文放下她的胳膊,为她盖好被子,摇摇头,悄悄地走了。
“啪!”酒瓶摔得粉碎,红酒撒了一地。
薛莉莉怒气冲冲地看着地上的碎片,愤愤地骂道:“该死的酒,又让他走了,早不醉晚不醉,偏偏他回来的时候让我醉,连你们也跟我作对!”
她长长地吁了口气,靠在沙发上,仰望着天花板,使劲回想着陈善文回来时都说过些什么。她模糊的想起来,陈善文说过他不走,就是有事回不来,能是什么事呢?
薛莉莉绞尽脑汁的分析着,如果不走就是公司的事,如果是公司的事怎么会回不来呢?她的额头拧成一团,她忽然想到,难道是他家里的事?他的家在上海呀,他既然不回上海,就是、就是他的家人……她的直觉告诉她,不错,一定和他的家人有关。
前台小姐慌忙把脸转过去,把电话摁到“留言”上,转身就要往洗手间走。
“等一下。”薛莉莉把她叫住,很清楚她是想躲开。
“噢,是、是薛小姐呀。”前台小姐一脸的假笑。
“陈善文在吗?”
“哦,陈总确实不在,要不您上去看看?”
薛莉莉知道她没有撒谎,如果在就不会让她上去了。“哦,不用了,我想知道他去哪儿了?”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前台小姐躲避着她的目光。
薛莉莉微微地笑了笑,“你知道他最近有什么事吗?”
前台小姐怔住了,惊慌地问道:“事?什么事?我不清楚。”
“是嘛?那你把你们副总请出来。”
“副总也不在,您到底有什么事?要不,还是您自己找陈总吧。”
看到前台小姐有些不耐烦,薛莉莉仍然不紧不慢地说道:“你要是知道的话,只告诉我一点点就可以,我绝不会告诉你们陈总的,而且你也知道我和你们陈总的关系,我劝你还是不要把我得罪了。”
前台小姐的脸立马绷了起来,“算了,你也不用威胁我,反正不是得罪你就是得罪陈总,算我倒霉,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我告诉你,陈总的家人来北京看病,他正在医院呢。”
“什么医院?”
“中医医院,剩下的你自己去问陈总吧,别再为难我们下边的人了。”
薛莉莉满意地笑了笑,“谢谢,我不会再为难你了。”说完,朝大门走去。
前台小姐狠狠地瞪着她,小声骂道:“神经病!”
医院里到处是人,乱哄哄的就像菜市场,薛莉莉沮丧地站在那里,看着眼前密密麻麻的人,要想找到陈善文简直太难了。
她在医院里来回溜达,眼睛到处巡视着,忽然,她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排在交费的队伍里,她兴奋的差点叫出声来,连忙把衣领使劲往上立了立,低着头走过去,站在离陈善文不远的地方,眼睛死死地盯着他,不让他离开自己的视线。
陈善文交完钱,匆匆忙忙的往电梯间走,薛莉莉紧紧的跟在他后面,心因为紧张而“砰砰”地跳着,这对她来说再刺激不过了。
上电梯的人很多,电梯门一开,所有人都蜂拥而入,陈善文也挤在当中,薛莉莉随着人群挤上电梯,躲到后面,一直到六层,陈善文才下去,薛莉莉也悄悄的跟着走下去。
六层是住院处,人少、安静,陈善文在前面急匆匆地走着,薛莉莉低着头,连大气都不敢喘的跟在后面。
陈善文终于走进一间病房,随手关上了门。
薛莉莉悄悄地跟过去,站到这间病房门口,然后踮起脚尖,从门上面的玻璃窗往里望。
这是一间单人病房,明亮的落地窗,洁白的纱帘,整间病房干净、整洁。
病床上靠着一个女人,大概三十多岁,乌黑卷曲的长发有些凌乱的披散在肩上,更加衬托出她憔悴、苍白的面容,眉毛修饰的整齐而有形,一双漂亮的大眼睛无神的半张着,长长的睫毛稍稍向上翘起,粉色的嘴唇微张着,嘴角露出浅浅的笑容,安详而满足。
薛莉莉痴痴地看着她,她从没有见过病的如此美丽的女人,她忽然感觉她很像一个人,是的,她像樊敏,一样的柔弱,一样的安静,但她们又是不一样的,樊敏静得让人怜悯,而她静得让人着迷。
薛莉莉放下脚尖,靠在旁边的墙上,她清楚的知道,她就是陈善文的妻子,虽然没有和她针锋相对,但只看她一眼,就知道自己已经输掉了,她感觉这个女人的身上似乎有一种魔力,让自己望而生怯,在她面前,她感觉自己就像个小丑。
薛莉莉又踮起脚尖从窗户看去,这时,陈善文的妻子已经坐了起来,深情地看着坐在面前的丈夫,陈善文正在一口一口小心翼翼地喂她喝汤,每喂一口之前他都要先慢慢的把汤吹凉,再送进妻子的嘴里,他的眼神始终充满着爱意,看得出来他是那样深爱自己的妻子,妻子在他心目中的份量是任何人无法比的。
薛莉莉放下脚,她感到浑身瘫软无力,她坚信,是那个女人身上的魔力把自己摧垮了。
她离开病房,失魂地走在医院里,她不清楚自己现在的心情是什么样的。难过?嫉妒?都不是,因为她对陈善文的妻子既恨不起来也嫉妒不起来。她现在只有一点想不明白,为什么陈善文有这样的一个妻子,还要和自己在一起?看得出来,她的妻子是个有修养、善良的女人,从任何一点看,自己都无法和她相比,但陈善文为什么会做出这种事?他不应该这样做,这对他的妻子不公平,对那样的女人太残忍。
薛莉莉的步伐越来越沉重,她多希望陈善文的妻子就像樊敏遇到的那样,她就可以毫无顾忌的和她大吵,甚至动手,哪怕打得头破血流,但她遇到的偏偏是个像天使一样的女人。
她长叹一声,那个女人让她自愧不如,她头一次输的这样心甘情愿,她明白,在陈善文的心里,自己永远也取代不了她的妻子。她不再恨陈善文了,陈善文没有错,任何一个男人也不会抛弃这样的女人,她只恨自己,她感到自己是那样渺小,那样卑鄙。
她的眼前又浮现出他妻子的病容,她感到一阵心痛,因为自己竟然伤害了那样一个美丽的女人。她折磨陈善文,就等于在伤害他的妻子,她不能再这样做,否则她会成为一个罪人。
薛莉莉自嘲地笑了,她也许做梦也没有想到,原谅陈善文竟是看在他妻子的份上。
薛莉莉抱着一大束鲜花,玫瑰、康乃馨、百合、太阳花,她不懂花儿,只是觉得这些花儿配在一起很漂亮。
她走到病房前敲了敲门。
“请进。”从里面传出柔和的声音。
薛莉莉慢慢地推开门走进去。
陈善文的妻子靠在病床上,一脸疑惑地看着她,“您是……”
“噢,我是陈总的秘书,今天特意代表公司来看望您的。”
“噢,快请进。”
薛莉莉走到病床边,把花儿递到她面前,“这是我的一点心意,希望您喜欢。”
“呀!太漂亮了,谢谢!”陈善文的妻子接过鲜花,脸上露出微微的笑容,指着身旁的椅子说道:“快请坐。”
薛莉莉坐到椅子上,仔细的端详着她,没有一点变化,还是那样憔悴,但依然掩饰不住她的美丽,想象的出来,年轻时,陈善文为她会是多么的着迷。
“真不好意思,我来这儿给你们添了这么多麻烦,也给善文添了不少麻烦。”陈善文的妻子温和地说道,把鲜花轻轻地放到自己的枕边。
“不、不会的。”
“您贵姓?”
“哦,我姓薛,叫薛莉莉,您贵姓?”
“我姓何,何雅君。”
“那我管您叫何姐吧,您就叫我莉莉。”薛莉莉爽快地说道。
“好。”
“您、您得的是什么病呀?”薛莉莉大大咧咧地问道。
何雅君的眼神顿时暗淡下来。
薛莉莉觉得自己有些冒失,刚要道歉,何雅君淡淡地笑了,“没什么病,你喝水吗?”
“哦,不、不喝。”薛莉莉不知所措地搓起了手。
何雅君上下打量起薛莉莉,脸上始终挂着温和的笑容。
“你给善文做秘书多久了?”
“三、三年吧。”
“工作很辛苦吧?”
“哦,不辛苦。”
“要多注意身体,如果我还能像你这么年轻,一定会保护好自己的。”何雅君说着,眼神中闪过一丝失落。
“您也很年轻呀。”薛莉莉笑着说道。
何雅君笑了笑,“怎么会呢?我已经到中年了,看着你们年轻人只有羡慕了。”
“可您还是很漂亮,一点也不像您自己说的那么老。”这句话完全出自薛莉莉的内心。
何雅君更加开心地笑了,笑中略带着羞涩,薛莉莉的话似乎抹去了她很多的不快。“今年多大了?”她问道。
“二十八。”
“结婚了吗?”
薛莉莉害羞地摇摇头,“还没有。”
“一定有男朋友了吧?”
薛莉莉尴尬地点了下头。
“是啊,像你这么漂亮、可爱的女孩儿,一定有好男孩儿喜欢的。”
薛莉莉的脸涨得通红,低着头不敢看她。“何姐,我、我该走了,您多保重身体。”
“这么快就走?”
“是,公司里还有点事。”
“噢,那还是不要耽误工作。
窗外刮起一阵大风,洁白的窗帘被刮了起来,何雅君看了看薛莉莉,“莉莉,外面刮风了,你没有带丝巾吗?”
薛莉莉摸向自己的脖子,“哦,我忘了。”
何雅君从身边的椅子上拿过一条淡紫色的丝巾递到薛莉莉面前,“先带我的吧。”
“哦,不、不、不,不用。”薛莉莉一边说一边慌忙地摇手。
何雅君温柔地笑了笑,“带上吧,外面的风很大。”说着,坐起身,亲自把丝巾围在薛莉莉的脖子上。
薛莉莉不再推脱,因为她不忍心拒绝这个女人的关心,她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任凭何雅君把丝巾围在自己的脖子上。她静静地看着她,完全被她的美丽和善良所征服,她的心暖暖的,感到自己就像一个小妹妹正感受着姐姐的关怀。
丝巾上散发出淡淡的清香,这是真正的女人的味道。薛莉莉觉得这条丝巾很重,使她有一种窒息的感觉。
“何姐,谢谢您!”她轻声说道,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薛莉莉躺在沙发上,从医院回来,她就一直这样躺着。何雅君的面孔一直在她眼前,想到她憔悴而苍白的脸,她居然会感到难过,她觉得上天对何雅君太残忍,既然把她塑造的如此完美,为什么还要让病痛折磨她。
但自己何尝不是残忍的,虽然不知道她得的是什么病,但是她能感觉到,她的病很严重,甚至危及了生命,如果是这样,她的丈夫就是她生存下来的唯一希望和勇气,而自己竟然残忍到要打碎她活下去的最后希望。
薛莉莉坐起来,眼前一阵晕眩,但此刻,她感觉自己的头脑从没有这么清醒过,她终于清楚地知道下一步自己应该做什么,那就是:离开他,离开陈善文,让他完完整整的回到他妻子的身边,如果和这样的女人争夺丈夫,自己会遭到报应的。
薛莉莉走到酒柜前,倒了杯红酒一饮而尽,刚倒满第二杯,门被打开了,陈善文站在了她的面前,眼里冒出一股寒光,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薛莉莉不由得紧张起来。
“你都做了些什么?”陈善文问道,声音低沉而冷酷。
“我、我、我……”薛莉莉头一次在他面前如此紧张,如此害怕,“我、我没做什么呀?”
“谁让你到医院见她了?说!”
薛莉莉被他吓坏了,她知道,这次陈善文是真的怒了。她颤颤巍巍的把酒杯放到桌子上,小声说道:“我只是想见见她,没有别的意思。”
“你为什么要见她?”
“我、我就是想见见,我……”
“然后把咱们的事告诉她,逼她和我离婚,再逼我和你结婚,是不是?”陈善文大声吼道,血红的双眼怒瞪着,嵌在铁青色的脸上,就像一头被激怒的野兽。
“我、我没有,我没这么想过。”薛莉莉吓得冒出一身冷汗,她从没有这么恐惧过。
“我不管你怎么想,如果你敢碰她,我要你的命!”最后几个字是从陈善文的牙缝里一个一个被恶狠狠的吐出来的。
薛莉莉完全相信他所说的,任何人敢伤害他的妻子,他绝不会饶恕他,当然也包括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