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药师被赤衣的女子抱着,巨鲸就在他的身下,想说话,却是开不了口,风太大,一张口便被灌了满嘴的风雨。
巨鲸的速度飞快,李药师本想记住巨鲸行走的路线,奈何巨浪涛天,天色又晦暗,大海里根本没有参照物,无奈的,只能随着巨鲸远遁。
也不知行了多久,李药师觉得自己几欲晕厥,赤衣的女子也不说话,只是目视前方,不时的拍打一下坐下的巨鲸。侧了侧头,找了个背风的位置,李药师说道:“女侠,抓我干什么啊?,人家还是个孩子”
女侠咯咯的笑了两声,说道:“乖乖小李药师,马上就到了,姨娘不会害你的”,说完,一掌砍到李药师的脑后,李药师本就被折腾的快要晕了过去,这下可好,两眼一翻,垂头便倒。
而大船上,张仲坚瞪着双目,睚眦欲裂,本就是一双环眼,现在有如铜铃。
他站在前帆处,单手抱着桅杆,张开臂膀,任雨水和狂风吹打自己,衣衫早已撕碎,状如疯牛。嘶吼着说道:“药师我弟,大哥一定寻到你,给你报仇。
大丈夫横行天下,这一点风雨算得了什么,贼老天,有种就让风雨再猛烈一点,爷爷要是怕了,爷爷是你孙子。
哈哈哈哈,爽快,爽快“
船队本有大船二十余艘,此时却已沉没了一半有余,这个时代的造船技艺还是不过关,花里胡哨的装饰太多,不够结实不说,也经不起太大的风浪。
大海里密布着船的碎片和浮尸,一群群大鱼游弋其间,血腥气混和着风浪,惨不忍睹。好在,贼老天并不想赶尽杀绝,恶劣的天气肆虐了一阵,乌云和风浪来的快,去的也快。
一道光线穿透乌云,本是晦暗的海面,顿时多了几分光彩。光线越来越多,乌云越来越少,旋既,云开雾散,狂风渐止。大海又恢复了风平浪静,只是几家欢乐几家忧愁,谁家的妻儿又见不到晚归的良人,谁家的双亲又白发送黑发。
万物轮转,几经沧桑,世事总是如此,人啊,太渺小,太无助,太可怜。在风雨里无可奈何,在历史的车轮下,更是无可奈何,任你是大英雄,大豪杰,也不过区区几十年光阴,浪花翻涌,复又被浪花掩埋。
李药师醒来时,正睡卧在庭院中的躺椅上,红木的躺椅,相当宽大舒适。睁开眼,已是傍晚,太阳的余晖洒落在身上,暖暖的。
李药师浑身酸疼,后脑勺更是又痛又沉,挣扎着坐起身,四周素衣的女尼穿梭往来,不时的往李药师的小脸上瞅上几眼,有些胆大的,多看几眼,又匆匆的捂着嘴掩着面快步走过。
李药师心里腹诽道:“老子才十岁,才不是年轻力壮的大小伙子,有必要捂嘴掩面吗?”,他是刚醒,还不知道,其实他现在一丝不挂,本是披着薄被,他起身,薄被也滑落一边。
他现在好似艺术学院里,被临摹写生的人体模特一般,只是人小鸟也小,倒教这些素了很久的女尼们,看了个精光。
“登徒子,还不快穿了衣衫,赤裸着身体,作妖呢?,也不知害羞么?”
一个约摸十来岁的小姑娘,随手把衣衫扔到了李药师身上,拧着鼻头,一幅气鼓鼓的模样。李药师这才发现,自己正赤身裸体,也不禁老脸一红,不对,是小脸一红。
解释道:“我也是刚醒,又没有衣衫,你看……,你看,姐姐,你的头发真是漂亮,又长又直,洗头发很费皂角吧?”
别小看李药师这前言不搭后语的一段话,这可是他前世二十多年的人生智慧的结晶,顾左右而言它。先是陈述自己也是不得已,博得一个原谅,再夸一夸女子漂亮,放下女子的戒心,最后把话题带到一个犄角旮旯里。
李药师用此招,屡试不爽。
果然,小女孩捋了捋自己长可及腰的秀发说道:“才不用皂角哩,人家用的是猪苓,里面加了香料,好闻着呢”
李药师一边穿了衣衫,一边心里想着,小计成逞,慌忙的说道:“那是,那是,姑娘仙子般的模样,只有猪苓才够相配,还有那香料,真是好闻的很“
小女孩本是拧着鼻子,一幅厌弃的神态,此时却开心的笑着,看着李药师说道:“人靠衣衫马靠鞍,这才像个样子,你是李药师吧,我叫张招弟,你可以叫我阿招“
张招弟?,李药师差点笑出声来,时代不同了,弟弟都一样。
李药师强忍住笑意,说道:“阿招姑娘,多谢姑娘送来衣衫,只是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我看都是素衣光头的女子,莫不是尼庵吧?“
阿招,也就是张招弟,闻了闻自己的秀发,说道:“眼力见还不错,这里正是尼神庵,天下间,可怜的可爱的女人,大概都在这里了吧,阿娘说,我也是出生在这里,有很多,有趣的好玩的地方,姐姐带你玩呀“
李药师连忙称好,在这人生地不熟的所在,结识一个土生土长的小姑娘,绝对利大于弊。他被赤衣的女侠捉了来,也不知人家的目的何在,现在正是诚惶诚恐,不知所措间。
举目四望,庭院前后各开着园门,左右种植着花草,垒着假山,水流从假山上流过,注入地下的暗道里。庭院颇大,李药师和阿招,正站在大树下的躺椅边上,天空里,夕阳晚照,彩霞满天,几只飞鸟掠过,安静的让人沉醉。
“咚,咚,咚“
晨钟幕鼓,这里晚时,也是敲钟,钟声清越,仿佛有划破时空的力量,每一次的钟声,都像是敲在心坎上,既不使人烦恶,也不使人生厌,只是有一种特别出尘安静的意境,让你不禁沉醉其间,了悟一生劫难困顿,是慧钟也。
阿招听到钟声,掩嘴大叫了一声,转身便跑,头也不回。
李药师摊摊手,无奈的一笑,心中憋屈又郁闷,自言自语道:“把我捉了来,扔到庭院里不闻不问,这是要干嘛?,不应该五花大绑,鞭子沾盐水吗?难道是玩养成游戏么?,难不成是准备杀了吃肉?“
又等了一会,本还有女尼们穿梭来往的庭院,却如死寂一般,只剩下李药师一人,孤零零的。反正要杀要剐都是一刀,李药师也不管其它,想着,没人管,是不是可以逃跑啊。
沿着园门出了庭院,前方仍是一个庭院,相似的格局,相似的摆设。又接连穿越了十几个庭院,前方是一大片花圃。
南方湿热,最是适合花草生长,花圃占地颇大,里面种着各种奇花异草,花虽多,但是却规规整整,被处置的妥妥贴贴,想是时常有人打理。
李药师坐在花圃边,肚子里咕咕……的响,早已是饿的前胸贴了后背了,而此时,夕阳已落,天上银河高悬,星星在天上眨着眼睛,小李药师差点在尼庵里掉眼泪。
这大半天的,被折腾的不轻,又是风雨又是巨鲸,如今又在这个陌生的庵庙里,花团虽锦簇,可却不能充饥。
坐在那里正垂头丧气,心里想着,大概是丢了穿越者的脸了吧。可抬头,却发现,花圃远处,一人正提着灯笼,向他走来。
晚风里,提着灯笼的女子招招摇摇,像是花丛里盛开的牡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