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乡间笼罩在一片白茫茫中，路边的植物上挂着一颗颗晶莹的露水，和城市里的雾视乎是不大一样的。
女主人告诉她们怎样烧柴火，六个女生十分挫败，充分理解了什么叫做眼睛学会了手不会。
最后派出了六人中烧的较好的两个担任火夫一角，陈禾眼泪被熏的不能自己，和柴禾一比洋葱的威力真是小巫见大巫，不仅如此，前面炒菜的人也是可怕，她近乎咆哮：“那就同志，你这是整试剂实验吗！”
肖季然跳脚，锅里的油噼里啪啦乱跳，她怕得要命，另一个女生把洗好的菜猛地倒进锅里，油碰到水更欢快了，整个厨房可以用鸡飞狗跳来形容。
良久总算弄好了早餐，一个看不出原貌炒青菜，一个咸菜，白中泛着黑的白粥。
负责煮粥的女生捧着碗里的粥，十分小声地嗫嚅：“能吃吧？”
主家人低低的笑，带着一丝善意，带头喝了大大一口：“草木灰少量可以食用。”
肖季然咽了咽口水试探喝了一口碗里的粥，咦，她又喝了一口，白粥里夹杂着淡淡的锅巴香味，别说，还是不赖的：“呀，看来这几天煮粥的人选有了。”
其他人也喝了碗里的粥，发现虽然其貌不扬但确实可以。
突破了第一步，就轮到了第二步，肖季然的手颤颤巍巍朝着自己炒的那碗青菜袭去，一入口几乎立时吐了出来，怎么说呢，那味道又咸又甜还麻实在可怕。
那盘青菜最后进了猪槽里，肖季然真心为那头猪汗颜。
初升的太阳并不热，每块方田里少年长袖手套镰刀一个个装备齐全，面容看上去很兴奋。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九十度下弯的腰，酸软感异常强烈，更要命的是逐渐大显神威的阳光，热血澎湃的少年从一开始的激情渐渐焉了。
后背的衣服被汗完全沁湿，额头上豆大的汗珠划过脸颊，所有的不适都显得那么明显。
还不到两个小时而已，男生们比女生们好那么一点点，不过也是大半在叫嚎。
陈禾躺在边上割好的稻子上，草帽被她捏在手里胡乱扇着风，眼里哪还看得见半分平时的神采奕奕：“本来就够黑的了，这一遭结束，离黑炭的色号又进了一大步，还真是——可歌可泣。”
肖季然累的不想说话，把手里的水稻往田埂上一丢，顺势躺在地上：“皇帝，水给哀家。”咕噜咕噜剩下的半瓶水被她一口喝掉。
斑斑驳驳的阳光透过稻穗间的缝隙洒在身上，陈禾有气无力的摇着草帽：“我哥大一那会儿，入学的一个月军训里含有农训，再要是来一次我真的会死。”
上学期开学那会儿觉得学姐们诙谐的抱怨实在太夸张，现在，简直是斯文有礼的典型，季然脑子昏昏沉沉回她：“分学校的吧。”再来一次，她就是冒着被李女士打死的风险也要找个理由逃掉，“这么平的地又干，照理讲，应该是可以使用收稻谷的机器的吧。”
太阳移动阳光晒到身上，两人往里移了移身体，“鬼知道，可能是咱们这些免费劳力不要钱吧，也可能是等我们一行人走了，再用机器吧，不管怎么算都省钱。”
带着火气的女声在她俩躺尸十来分钟后响起：“你们俩差不多得了，秦老师刚刚都看了你们俩好几次了。”
季然陈禾目光齐刷刷看她，陈禾看了眼那边田里扇风的女人：“从我衣服沁湿的那一刻开始，我也看了她几十次，她都不臊我们怕什么。”
实在是太热了，那女生本就是好意提醒，看她不领情也就算了。
一天下来，除了头昏脑涨累的爹娘不认，没有人脸上还有一丝精神劲儿。
肖季然只想说文章误她，什么农忙之乐，哪儿来的乐，所谓的优美诗句都是狗屁，不过是作者诗人词人的自我麻痹，只悯农中那句汗滴禾下土最应景，其次就是面朝黄土背朝天。
到了晚间听说好多同学都中了暑，洗了澡吃了饭六个女生生无可恋瘫在床上。
不知道是谁在一声长长的慰叹过后开了口：“我初中那会儿在课文上接触了诗经，觉得意境好优美，访问了各大书店，买了最完整的全集，后来读到豳风·七月，看见里面的意境美的不像话，特别是七月在野，八月在宇，九月在户，十月蟋蟀入我床下，鬼知道那时候的我多向往农村，可是今天过后我觉得我再也不会向往农村了，我只体会到汗滴禾下土。”
不大的房间里所有人都牵动唇角低低的笑，颇有苦中作乐的阿Q精神。
另一个女生开口：“我第一次向往农村是周树人的少年闰土，满天星斗躺在地里，徒手破个西瓜，想象美好现实狰狞。”
几个女生就着第一次向往农村叽叽喳喳，从想象中的农村一路讲到今天一天的感想。
只在陈禾call了她，肖季然迷糊说了句：“是吗，我就直白了，只领略到面朝黄土背朝天。”
枕边的手机忽然开始震动，她扒拉开一条眼缝瞧了一眼接起，声音绵软无力：“喂。”
何止燃蹲在地上，手里拿着两管不大好闻的液体：“然然，我在你住的农户家前。”
季然嗯了一声不为所动。
“我有东西给你，下来拿一下啊。”
“我不想动。”
“......”
她现在连翻身的力气都没有，那边沉默了一下，瞌睡来的快她想着尽快结束通话，只得问：“什么鬼。”
“藿香正气水。”
肖季然：“......我拒绝接受......”那玩意儿她是真的敬而远之，虽然知道药效好，但实在是不到必要绝不碰。
“这东西喝了你明天会舒服点。”何止燃循循善诱。
“我并没有不舒服。”
“那现在说话怏怏的是谁？”
“困的。”
“就是因为轻微中暑造成的。”
肖季然最后还是下了楼，接过了何止燃专程给自己拿来的“良药”，瞧着他的嬉皮笑脸，横他一眼：“要是不好玩，看我这么收拾你。”
月华如水，蛐蛐蛙声响成一片，何止燃牵了她的手往河边跑，季然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得跟着他跑。
到了河边，已经有好几人在了，明月高悬月光流泻在大地上，近处视物不在话下，等看清这些人季然全认识，都是他的狐朋狗友。
那些人瞧见她嘿嘿和她打招呼，意外的肖季然竟然瞧见了晏景竹，就像一堆冬瓜里混进一颗黑美人，真的是很违和：“大晚上的你们要干嘛？”
一群人贼兮兮地嘿笑。
和何止燃最臭味相投的陈则栋压低嗓子，说着一群大男孩的坏主意：“白天的时候我们割稻子的地就在这一片，对面的西瓜真的是磨的人心痒痒，我们打算做一次偷瓜贼。”
肖季然神经蹭的一下就亢奋了：“皮蛋，回去后全套奥特曼中你可以选一个。”天知道在一望无际的田根上偷瓜，她曾多向往过，后来学故乡现实一度压垮了记忆中的少年闰土，可是，两个少年在瓜田里的一切她还是想身临其境一下。
汩汩流淌的小河宽约两米并不深，夏日短裤稍微翻卷，渡河没有一点问题，大腿内侧的肌肤接触到河水，季然被沁地轻嘶一声，脚底是被河水打磨光滑的石头，常年沁在河底还有些打滑，她抓着何止燃的手臂唔了一声：“原来真的冬暖夏凉，皮蛋，能喝的几率大不大？”
何止燃竟然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能喝吗？鬼知道上游有些什么？微生物矿物质这东西还真不好说：“不知道，这边的河流连着田里的水渠，应该有农药吧。”
映着月光的眸子清澈明亮，季然露出整齐的大门牙，笑的一脸不怀好意：“要不试试？”
“然然，满地的西瓜看着真的太有食欲了。”话题转的真是生硬。
低低的笑声忽的响了一片。
地里的西瓜一个个小小的，一道不确定的声音响起：“这些熟了没啊？我看我妈平时买的瓜是这个的两倍啊。”
一时间这群没点生活常识的“偷瓜贼”被难住了，月华如水，几人中最纤细的那道身影弯腰摘了一个瓜：“我们先破一个看看。”西瓜在河水中被清洗干净，他又在水里摸了一个称手的石头砸在瓜上，动作简直是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像个——惯犯......
肖季然挑眉笑得有些莫名，这真的是平日里温和沉静的晏景竹么，神仙不是都该不食人间烟火的么，他的出现已经够违和了，这事更是违和。
“哇，好甜！”
肉体接触的闷响响起，何止燃收回手压低声音：“小声点，要引来人啊。”
陈则栋轻嘶一声：“靠，你妹的轻点啊。”
西瓜实在小巧，每人都摘了一个，石头敲击在薄薄的瓜皮上，西瓜立时四分五裂，夜晚的河边少年们坐在两岸的石头上，泡着冷水脚，砸瓜分客，蛙鸣虫叫，别是一番滋味。
打了一个饱嗝，肚子微微撑起，脚在冰凉的水中滑动，肖季然舒服地慰叹：“吃了这几个瓜，总算平衡了，白天的农村实在没有晚上可爱。”
陈则栋躺靠在背后的草丛上，仰头看着天上的月亮：“用眼睛看的时候，脑子里很不屑，不就是拿把镰刀割一下嘛，哪儿来的辛苦，真刀上阵后，恨不能把先前的自己抽一顿。”
“特别是割了一会儿后，抬头一看茫茫一片，才是难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