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纾定定心神,清声朗朗道:“梁大人就是这般待客的?”好言好语地上来,连门都不开,反而拿剑气折磨人,不禁眯眯眼睛:“大人好排场啊!”
不可动气,不可动怒,云熙舆寒族是要长久来往的,不可逞一时之快。
千色的丝幂上挂着两条珠穗子,被剑气刮起来,蹭着脸过去,生疼生疼的,寒纾紧蹙眉头,极力压制着自己的怒气。
管不了那么多了!
手里化力,掌下轻翻,面前的红木镂花门被掀翻在地。这一下儿,她看见了里边儿的人物,没有想象中的宾朋满座,只有寥寥几人,原本最应该有人的主位上没坐人,左侧位子上有一个锦衣的姑娘,蒙着面纱。她对面的位子上,寒纾对上梁澌的眼睛,浅色的瞳子里映着一身红衣的身影,那影子似乎有些娟狂肆意。寒纾压制着怒意,感受到梁澌凛冽的剑气更甚,疼得她要流泪,一记刀眼斜过去:“梁澌!”
转手化力把梁澌面前的桌案掀翻,顺势劈烂,酒水洒了一地,锦衣轻轻惊呼一声,向后躲去。寒纾抬手化剑锋冲向梁澌,锦衣惊呼:“长君!”
呵,原来她就是那个想杀自己的?倒是有胆量得很啊!寒纾眼神陡得一变,那边儿梁澌化剑气把气泽震开,一股劲风反弹袭来,堪堪地从寒纾头顶削过去,轻轻一抬手,制止了正要扑过来的锦衣女子,“无事。”
无事?她发起疯来,六亲不认,自己都怕。
这厮,找死!
张开手掌,抽出软锏,直接冲着梁澌劈过去。
梁澌终于无法端坐了,“嚯”地站起来,释放出剑气要压制住她。软锏是从樗藜仙山出世的兵器,桀骜的很,受到剑气相激,随即迸发出更强烈的罡气。寒纾都险些承受不住,一口气喘了半天。
堪堪受了她一鞭子,梁澌也是嘴角溢血,就那么定定地看着她,寒纾此刻灵台一片清明,有些不自在。
“诶!怎么回事儿?”身后有一个男子的声音,寒纾侧过身去,看见一个身着靛蓝色衣裳的人一脸的疑问不解。想必这便是那位陈将军了,他似乎被寒纾这一双怒红了的眼睛吓了一跳,呆愣了一瞬,“姑娘哪位啊?”并且试探地望向梁澌。
梁澌冷冷答道:“寒族少主。”
寒纾瞥了梁澌一眼,打量着陈沏,陈沏长的不算白,至少不及梁澌白,但有双十分出挑的桃花眼,就显得整个人带上了一股风流气,骨架子不算大,就有些偏女相了,寒纾看见他,就在心里暗暗说道:“果然是世袭的将军。”真的将军怎会长得这样的面容。
见她不说话,陈沏也是勇气可嘉,又侧着身子往里挪了几步,有些踌躇地问道:“姑娘进来坐坐?”寒纾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已是一片狼藉,顿时觉得自己有些过分了,更觉得梁澌没拦着自己也很过分,气已经消了大半,走也不是,坐也不是……
陈沏或许是看出她的尴尬,或许是真的没心没肺,竟随手拎起倒在地上的酒壶,道:“本将明日将出征,今日怎能不醉一场呢,姑娘若是不急,何不喝完今日这顿酒,再说那些私人恩怨?或许能一笑泯恩仇也不尽然。”说着递过来一杯酒。
人家给了台阶,寒纾也觉得因为一时气极搅了人家的出征宴不好,只能收了软锏,伸手接过酒杯,一仰而尽,放缓声调:“陈将军所言极是。”
“梁澌,寒姑娘既然并无恶意,你又何必阻拦。”陈沏倒是敢说,寒纾也没料到他竟然敢这样跟梁澌说话,一愣随即看向梁澌。
梁澌略收了收身上的气泽,微微低头,缓缓道:“梁某唐突了。”
看来传闻不虚,护国将军府上的小将军交友甚广,连一向专心政务的上卿梁澌都与他交往甚密。只是,这个昨日还意气风发,与一众好友游戏人间的少年,明日却要奔赴战场,去见人世间最丑陋又最光荣的战争。
寒纾软下声调:“是寒纾莽撞了,还望泠华君下次莫要这般戒备于我,寒纾虽为女子,但行事磊落,不用梁大人如此兴师动众。”
“行事磊落。”梁澌复述着这几个字,带着上翘的尾音,浅色的瞳子似笑非笑的,仿如能看透寒纾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