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纾一直觉得很冷,总觉得有风声在呼啸,刮得脸都生疼,疼着疼着,也仿佛习惯了,也就不疼了。
寒纾气泽越来越冷,渐渐地要失去活力,寒音去宫里扯了好几个御医来,也都束手无策,寒祁急的团团转:“这孩子也太不让人省心了,才出来几天就要把命赔进去,回去了怎么跟族长交代……”寒音听见了,也开始忧心如何跟自家师尊交代,突然看见屏风后闪过一片花色衣角,寒祁疑道:“渝罗?你怎么来了?”
自上次在宴席上见过寒纾,渝罗帝姬就时常来给她送个东西,寒纾一向觉得来而不往非礼也,一来二去的,俩人倒混的挺熟。
渝罗帝姬含笑道:“宫里裁了新衣,想来送与阿纾,”看见这屋里的一番景象,不禁惊问:“阿纾这是怎么了?”
寒祁叹了口气:“这倒霉孩子喝了杯讣灵被冻住了。”说着转头看向寒音:“为今之计只有请一请你家里那位师尊了,这茶是他做的,旁人总不及他熟悉。”寒祁万分苦恼,当初来时,族长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暗中扶持寒纾,助他建立自己的人脉,他还怕她年纪小能力不够,也就只是让她去拉拢最好拉拢的上卿。可这孩子没把人拉过来就算了吧,还莽撞成这样,把自己堪堪要冻死。
寒音也颇为苦恼,当初出师之日,师尊并未对他有任何要求,只是让他日后对寒纾照拂一二,可这才来这儿几天就出了这样的事,还要烦请师尊出山,实为大逆不道。
寒纾晕着,意识都没有了,渝罗帝姬待了会儿,觉得自己在那儿也是添乱,只好打道回府,回宫时顺道儿去看了看梁澌,又顺道儿提起了这桩事儿,渝罗帝姬越说越着急,梁澌听了,也只是手里的笔停了一停,挑眉道:“哦?我说怎么这半日这么安静。”
渝罗帝姬叹了口气,知道寒祁没法子的事儿,梁澌又怎会有什么好法子,只好回宫去向她家父皇禀告。
这头儿梁澌非常沉静地又批了几个折子,终于坐不住了,寒纾暂住在梁府,于理,梁澌必须搭理这个事儿。抬手把书案上的红烛挪开,露出下边的暗槽,取出钥匙,转过两扇屏风,走到最里边的那个书架子前停住步子,端详着这个书架,叹了口气。
当初也就图个新鲜,建了这个暗槽,书架子上放的都是前朝旧事、古籍善本,又因为后边儿有暗槽,梁澌从来也没让人动过,如今已经积满了灰尘,皱了皱眉,使了个清净的术法,把那一架子的灰尘都消了,才拿钥匙打开暗槽。除去几件儿单纯觉得好玩儿才放进去的东西,还有个精致的小盒子,盒身上刻着龙图腾,栩栩如生,而从盒子里隐隐透出来的光又映得盒子上的图案更加了几分神秘,一触手,就颇有些灼热。
梁澌打开盒子,一时间光华无双,照亮了整个屋子,徐虚在外边轻轻敲了敲门:“大人。”
梁澌沉声道:“无事。”说着把盒子重新盖上,过了这么多年,这个东西还是这样争辉。梁澌轻笑笑,原本这东西是想等渝罗帝姬出嫁时送做贺礼的,但现在居然要用来救寒纾,真是太不让人省心了。
虽然不太乐意,但梁澌还是很快地赶到了别馆,看见躺在床上的寒纾,还是一愣,此时的寒纾表面看虽没什么变化,平静的如同睡着了一样,但气泽已经停滞不前了。
梁澌摸摸袖中隐隐发烫的盒子,暗暗思忖,这事儿恐怕有些棘手。
严寒与酷热相交,一时失手,就容易起反作用,万一激着了,寒纾这命就真丢了。梁澌转头看向寒音:“折游君,这情况,或许要请一请你那位金贵的师尊了。”
寒祁深深地看了梁澌一眼,愈发觉得这个云熙国的上卿不得了,年纪轻轻,只看了几眼,居然一点都没有奇怪讣灵是何物,还能想到请画萦,说话不卑不亢的,不见半分惧色,怪不得寒纾之前一直拉拢不下他,这定是个不简单的角色。
梁澌倒没有那么多心思,只斟酌着,如若是派人去,就算画萦马不停蹄地赶来,也要两日多,可寒纾这情况……目光落在寒纾露在外边儿的指尖上,指甲里血色都全消了,凝着一层浅浅的冰霜,梁澌皱起眉头,轻轻凝了一丝暖气在指尖,触到寒纾的指尖,只一瞬,那暖气就被吸完,反而有一股寒凉之意顺势而上,仿佛要将他吞噬,梁澌甩袖收回手,转身对寒音说:“折游君,你们派去的人恐怕脚程不够快,还是希望你亲自去一趟。”
“好。”寒音想都没想就答应下来,又问:“可还有其他事情?”
“没了,希望尊者能有办法。”
寒音当即隐去,直奔水华灵泉域。
画萦正躺在屋檐上,琢磨着一件前日花柔送来的一把古刀图谱,忽然瞅着远处飞来的那个浅蓝色影子,皱了皱眉,这影子肯定是寒音的。那小子一向稳重老成,从未这样着急莽撞过,再说他去云熙,突然回来,定是出了什么大事。
忙站起来往前迎了两步,寒音一见他家师尊,忙依着礼数行了个大礼,画萦不在乎地摆摆手,问道:“出了什么大事,你这样慌张?”
寒音低头道:“阿纾喝了讣灵,睡了过去,如今连气泽都不动了。”
画萦面色一凛:“你没事儿给她喝讣灵做什么,那茶极为寒凉,本就不能让女子喝,何况她五感比常人灵敏,喝你一口讣灵,还不得活活冻死!”
寒音急忙往地上一跪:“徒儿知罪,望师尊息怒。”
画萦知道寒音素来稳妥,应该不会给寒纾喝那东西,这定是那小丫头自己偷喝的,嘴里嘀咕着:“好你个纾丫头,我在灵泉域待了这么多年,多少人请我我都不出去,今日却要为了你去凡界……”一面说着,一面思乎着该拿点儿什么去,但这讣灵是千里冰原出来的东西,只有水幕凉族了解,可如今世上,那还能有水幕凉族半点儿踪迹?
画萦吩咐寒音:“你去问问你家族长,问他有没有……”说到一半,又顿住,怎么可能呢,这么些年,水华人一直很忌讳提及当年的水幕凉族,寒族那老头儿怎么可能会有凉族旧物呢?“唉,罢了,你先带我去看看纾丫头吧。”
第二日一大早,寒音就带着画萦赶到了别馆。
云熙国皇帝早听说了这件事,派了最喜欢的九皇子在这儿盯着。寒纾是被寒族族长指定的继承人,再加上之前寒族族长曾在信中暗示过寒族能否与云熙继续交好,全看这位嫡系纾小姐的意思。突然在云熙国帝都出了事儿,皇帝表示很焦急,但宫里御医名药都送去了,也不见分毫起色,若寒族族长一时生气,这是要断了云熙百年基业的节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