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令皇甫规为中郎将,征讨叛贼。”太尉刘矩进言道。
“陛下!”太常冯绲上前应喝道:“皇甫规德才兼备,着令此人前去凉州定能平定叛乱。”冯绲不等天子言语,连着说道:“前护羌校尉段颎熟知西羌诸事,若是有其戴罪立功,辅佐皇甫规,定是如虎添翼,更利凉州战事。”
“陛下,臣认为太常大人所言不妥。”长乐尚书郑飒上前道:“段颎贪功冒进,若是放此人前去凉州,凉州战事必如同火上浇油,危难更甚。”
“陛下,臣认为郑尚书所言不妥。”太常冯绲争辩道:“段颎虽有些许莽撞,但皇甫规敦厚稳重,有皇甫规节制,必无有误。”
“陛下,万万不可。”长乐尚书郑飒继续争辩道:“段颎触犯法纪若是轻易放过,来日目无王法之人必定愈来愈多。何况陛下下旨将段颎罢免不过月余,若是依太常大人所言岂不是朝令夕改,日后陛下威信受损可如何是好。太常大人此举怕是别有用心吧。”
“陛下。”太常冯绲连忙说道:“老臣绝无……”
“好了!”天子刘志怒道:“堂堂金殿之上,吵吵闹闹成何体统?”天子震怒,殿下众人不敢再言语。
“王爱卿对此事有何高见?”天子看着殿内宦官王甫问道。
“陛下!”王甫上前道:“臣认为皇甫规一人便可平定凉州,至于段颎一事尚未查明,不可轻放。”王甫想了想,继续道:“不如令人查明来龙去脉再做定夺。”
王甫本不想得罪双方众人,遂并未进言,然天子问了,却也不得不说,此番答话却是谁也不得罪。
天子点了点头,下旨道:“命皇甫规为中郎将,持节监关西兵,征讨逆贼,延尉重新核查段颎一案。退朝!”
“陛下圣明!”殿中众人拜道。
早朝已必,诸位大臣列队而出,郑飒看了一眼冯绲,咬着牙齿跺了跺脚:“哼!”随后上前追上王甫道:“王甫,你我同为宦官,方才为何不帮我说话。”
“我等毕竟不晓军事。”王甫拱了拱手,回答道:“如今凉州已乱,三辅若再震动,对我等也没什么好处。皇甫规胜了还好,若是败了,不还是得靠段颎去打,难不成你我去打嘛?”
“何况那凉州刺史郭闳只不过一糟老头子,怕是没几年活头了。”王甫劝道:“你又何必为了保他得罪诸位大臣。”
“得罪他们又能怎样,如今我等宦官掌权,他们还能反了天不成。”郑飒嗤笑一声,又说道:“只是看不惯这群世家糟老头子装清高的样子,他们想救段颎,我就偏不让他们如愿,若是不打压他们,他们早晚得骑到咱们头上拉屎。”
“你这又是何必,武原侯徐璜,汝阳侯唐衡等陛下宠臣尚未说话,你我不过宦官中的小辈,在一旁看热闹就好了。”王甫悄声道:“若是说的太多,岂不是要惹人怀疑。”
单超、左悺、徐璜、具瑗、唐衡五大宦官昔日与天子歃血为盟诛杀外戚梁冀,深得天子新任,而后单超早死,如今其余四人尚在,权倾朝野,无人敢得罪此四人。
左悺,人称左回天,权势极大、具有回天之术。
具瑗,人称具独坐,上朝不与三公同坐,有独尊之势。
徐璜,人称徐卧虎,凶恶之如猛虎。
唐衡,人称唐两堕,两心相堕,居心莫测。
众宦官掌天下权柄,只是大多数宦官及其亲信皆是只吃饭不干活的酒囊饭袋,朝中也需要些真本事的能人维持,故而亦有许多士大夫阶级大臣在朝中任职。
而今长乐尚书郑飒与太常冯绲争辩,四大宦官都懒得管这种小事,段颎不过一护羌校尉,边陲之臣,在他们眼中不过尔尔。
安定,朝那。
皇甫规妻室马氏在乡里接济逃难百姓,亲身在粥棚奉粥。皇甫一氏乃安定大族,家实殷厚,皇甫规又节俭至极,故而于家中拿着米粮出来开设粥铺也未有负担,往来难民甚多,些许有远亲的逃难百姓取些粕投奔远亲,粕是一种干粮,说通俗些便是炒米,万分饥饿时就些水便可充饥。马氏善良未曾怀疑,全部给予,只是却有些人贪图粮食多拿多取。
“马夫人!”这不,又有一身着破烂步衣之人又来取粮,大概十五六岁,道:“在下乃是金城人士,望前往三辅之地投奔远亲,还望夫人舍些干粮。”这人自知理亏,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儿,不敢抬头,却是怕马氏认了出来。
然而马氏聪慧,笑着道:“你乃是金城人士,去三辅之地投奔远亲,为何会绕远到安定来?莫不是上午取过粮了,怕我认出故而随便编了个地方。”
“你这人真是不害臊!”说话的正是老吴头,前些天王越所询问的老头,和自家乡亲投奔皇甫家来,其余众人深受段颎恩德,一齐去洛阳为段颎申冤,老吴头行动不便,便在此做皇甫家中仆人,帮马氏施粥设棚:“小小年纪却跑出来骗人,马夫人施舍米粮已是天大的恩德,你却到好,贪得无厌,将来长大了可还了得。”
粥棚之内的逃难百姓见了此事,皆是对少年指指点点,那人羞愧难当,红着脸向后走去,正是如同马氏所说,此人上午来过,此刻又来一次,方才正是说了谎。然而此人还没迈步,却被马氏叫住。
“孩子,莫要离开。”马氏双手取了些干粮递给那人道:“看你这年纪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多吃些也属正常,上午怕是我的过错未曾给够,这次我又多放了些,你且拿去吧,只是日后莫要再骗人了。”
“夫人……”那少年双眼含晶,一时止不住哭了起来,哽咽道:“久闻皇甫规甚有贤名,不曾想其夫人也是大好人,我欺骗夫人,夫人却以德报怨,还给我干粮,真是未曾想到天下竟然有如此至善之人。”
棚内众人亦是被马氏贤德所折服,一时间哽咽声接连不断,众百姓皆是感激涕零,声不能止。